涌了上来。
    太平笑道:“母皇说的是。这兄弟两不仅身材俊美,面貌也是少有的俊俏。特别是弟弟张昌宗,寻常女人都比不过。”
    “哦,那便抬起头来,叫朕看看。”武则天也笑道。
    太平忙道:“张氏兄弟,速速抬头叫皇上过目。”
    我攥着拳头,突然不敢抬头。恐惧,蔓延开来。
    太平的声音再次响起:“张昌宗,你没听见皇上说话吗,快抬头!”声音里带着急迫和怨气。
    我慢慢的,缓缓的抬起头,垂着眼。我是个胆小鬼,我不敢看。我害怕眼前的武则天,无法和心中的武媚重合。我害怕,无法接受。
    殿内沉寂了片刻,武则天道:“朕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少年。”她的声音里,是不加掩饰的赞美和喜爱。可是我好难过。这副皮囊,不是我。我没办法以真身出现在她的面前。她喜欢的,是我,还是张昌宗?
    “张昌宗,你为何不敢看朕?”武则天问道。语气中,有好奇,也有不满。
    我不知如何应答,我没法说出实情。太平看在眼中,着急解释道:“母皇,张昌宗被您的威严所摄,所以不敢直视。还请母皇念在他初次进宫的份上,不要怪罪。”
    武则天没有回答太平,又看向我道:“张昌宗,朕准许你睁开眼。”
    吾尚青春,爱人已老
    太平忙道:“张昌宗,听见了吗,快快抬头。”
    一毫米一毫米,抬起眼皮。武则天出现在面前。时间冻结。
    还是那略微宽的额头,洁白,却不再光洁。还是那高挺的鼻,笔直,却不再娇俏。还是那略微肉肉的唇,丰润,却不再魅惑。金冠之下,头发紧紧扎起,眼角吊的不见一根皱纹。迟暮的身体,掩藏在绚烂璀璨的皇袍之下,架出气势俨然,不可接近。可是风霜,不知从哪个角落跑出。摸不着,却觉的出。
    她已不是她。尽管保养的如同赵雅芝和不老妖精潘迎紫。她已经老了。猫样的眼睛,凌厉成了黑夜的豹。
    没有人能敌的过时间,七十年,再人工缩减,也不可能对半。
    我该失望对吗,可是,为何心跳得如此快?为何喜悦猛然上扬?为何心里苦苦,却又发甜。
    武媚,武媚,我终于见到了你。心里空缺的部分,被充满。原来的担心,在瞬间化解。原来,我的心,已经卑微的只求能再次相见。
    眼泪,为何如此不争气,为何纷纷扬扬,滑落到笑脸?
    “张昌宗,你见过朕吗?”武则天缓缓道。声音沉稳而如鹰般让人不敢妄言。我慌忙擦去眼泪道:“回陛下,小人不曾见过您。”
    武则天没有说话,就那么望着我。
    擦去眼泪,眼中又泛上雾气。朦胧中,仿佛武媚又回到身边。好想将她拉在怀里,说一万声对不起。心蠢蠢欲动,身子不由自主上前。太平高喝道:“张昌宗,你在做什么?还得赶紧退下!”
    吃了一惊,才发现自己已经走到离武则天不足三步的地方。太平使了个颜色,我跪伏在地,求饶的话,说不出。
    “张昌宗,朕不知道你怎么了。可是朕感觉的出,你没有恶意。”武则天微叹了口气道:“来吧,到朕身边。”
    她不知道我是到底是谁,可是她信任我。在刚刚发生冯小宝暴力事件后,她信任我这个陌生人。武媚,你感觉到这具皮囊下,是我了吗?
    李世民爱着的女人
    起身,走上前。近了,更近了。她的沧桑,全落入眼。心疼的紧缩。这些年,她过的好吗?
    不,一定不会好。没有哪个女人能达到她的顶峰,也没有哪个女人能承受的那个高度风的猛烈。
    手,覆在她的手上。不再是海水般的光滑柔软。岁月烤干了女人身体里的水分,留下沙滩般起伏不平的触感。
    我不是一个爱哭的男人,可是,为何,如此感伤。。。。。。
    太平讶异的看着面前的情形。张昌宗的行为,实属大不敬。可是母皇并没有任何发怒的情绪表露。她甚至,望着那个美貌的男子,出了神。太平向槿兰渝使了个眼色,拉着他告退。
    我的全部注意,都放在武则天身上。假如那时我抬起头,就会看见槿兰渝眼中,有多么复杂的痛苦和嫉妒。
    “张昌宗,朕好像见过你。”武则天缓缓道。她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仿佛,此刻不是一个君王。
    激动像浪花,将我扑的满头满脸泛出粉色。我期待着,期待着她能想起我
    武则天看出了神,她说:“你很美,很美。”
    她又说:“你知道吗,当年太宗也说我很美。”她的眼神,现出年长之人少有的迷离:“太宗说我‘美容止’,我的名字,媚娘,就是他御赐的。”
    武则天说到太宗的时候,忘记了自称朕。那个夸她‘最漂亮也不过如此’的李世民,他戎马一生,爱的是温柔女子。无论是长孙皇后,还是才女徐惠。无不温婉如水。
    武媚,她名字中空有一个媚字。却从不是那种水作的女子。她优雅、高贵,貌似贤良淑德。可是骨子里生机勃勃,充满活力,富有激情。野性的仿佛林子里冒出的竹笋。而太宗喜欢的,是花。风一吹就落满地的娇弱,是他爱的风格。武媚,就像安吉丽娜.茱莉,令男人着迷,又望而却步。
    而今的武则天,她在怀念的男人,是那个从来都没爱过她的雄才霸主,而不是我这个普通通的现代小子。
    皇上,请珍惜昌宗
    她陷入回忆中,明明看着我,眼中却没有我的影。心中,一股酸酸的涩涩的失望涌上来。我忍不住打断,我问:“皇上可否记得一个叫阿智的人?”
    武则天回过神,不满的看了我一眼,但是没有生气。她念道:“阿智。。。阿智。。。”我紧张的心揪成一团。
    “朕不记得。他是谁?”武则天问。
    她的眼中,疑惑表露无遗。失望,猛的弹击心脏。我想笑,想笑自己。来之前,已经就猜到,武则天不会记得现代发生的事。可从她口中说出,为何,依然如洪钟一般敲击得我不能喘息。
    她看着我,定定的看着我。想从我的表情看出个究竟。她是琢磨人的高手,此刻不知已经有多少个猜测形成。我微微叹息道:“皇上日理万机,不记得一个小民,乃是人之常情。”
    “朕一生杀人无数,有太多人记着朕,恨着朕。这个阿智,朕不认得,也不想记得。有什么仇恨,地府里再找朕计较吧。”她平静的对我说,说的,仿佛这句话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我一惊,忙解释道:“阿智与皇上,并没有仇恨。”
    武则天似乎并不在意我这句话,只是看着我道:“张昌宗,不管你自愿进宫侍奉朕的目的为何。记住,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献出生命。”
    她的话,已是极为含蓄的威胁和告诫。她含笑望着我,眼睛微眯。我没曾想到,一句“可是否记得一个叫做阿智的人”会造成武则天对自己的戒备。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道:“皇上,我只想陪伴你度过余生。”
    余生?她微微一惊,然后摇头道:“张昌宗,从来没有人敢跟朕说这个词。你是不是觉得,朕已经老了?”她的面上平静如常,可是眼皮微垂。那是同样属于武媚的神态。我知道,尽管她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内心却已被深深触动。
    我说:“皇上,请珍惜最后的日子。请珍惜昌宗。”
    史上最冤的十个人
    说完,我等着。历史上的武则天,是一个能够听进真话的人。我想,也许,这样反倒她得到她的垂青。而且,这的确是我的心里话。
    但我错了,武则天站了起来,没有看我,高高挺着头颅,坚定的离去。
    我孤零零呆立在殿中,这是什么意思,她要退货,还是我要被杀头?我惊慌的环顾四周。宫女和太监们睁着死鱼一般的眼睛看我。从他们木然的神态上,我看不出,武则天的意思。
    我现在应该怎么办?我茫然站着,没有人过来安排。我略微松了一口气,至少我不会被推出传说中的午门斩首。要是只跟武媚说了一句话就死,我可以被列为世上最冤的十个人物,被后人取笑千年了。
    傻站着的滋味,一点也不好过。我想活动活动手脚,刚一抬腿,就有太监咳嗽一声。我吓了一跳,赶紧保持僵尸状。武则天,不待这么整人的啊。
    日头升到最高,依稀闻见香味,想必是从传说中的御膳房飘来的。武则天一定坐在一百个盘子面前,拿着银筷子吃着山珍海味。而我早晨从公主府出来的早,又没有心思吃饱,现在饥肠辘辘,直咽口水。有那小宫女见了,偷偷发笑。立即有太监瞪她一眼。
    我讪讪的回了个笑,没想那宫女吓的魂飞魄散,飞一般的离去。
    这是怎么了,我阿智现在顶着张昌宗这张皮囊,好歹也算是大唐帝国不是第一也是第二的美男。难道欢喜的极点是恐怖?
    后来我才知道,因为我的一个回笑。这个宫女,不久就被武则天赐死。那时我才意识到,穿越成现代人的武媚,将我前女友的东西扔掉,已经是客气万分。而今,作为一个君王,她无法容忍她不是唯一的目光焦点。
    这无可隐瞒的暴露了她的恐惧,对年华逝去的无奈与愤怒。而年龄这东西,不取决于任何人的身份,在时间面前,人人平等。同天挣了一辈子命的武则天,尝到了无能无力的滋味。
    武媚,是你又回来了吗
    日头渐渐西垂,我饿得已经没了感觉。两只腿仿佛不是已经不属于自己。时间过得如此漫长。身体的麻木,却让头脑渐渐清醒。我终于知道,自己的话错在哪里。
    无论武则天站的有多么高,她终究是一个女人。尽管她不得不承认她已不在年轻。可是,这句话,不能够从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对女人有吸引力和能够提供幻想的男人口中说出
    她得到的东西,已经达到顶峰。因为曾得到的多,所以失去的也会更多。这些,她都明白。但不能允许别人在她面前提起。
    从此以后,我一直谨记这个教训。女人,都是爱幻想和宁愿幻想不承认现实的动物。男人一句自认为无伤大雅的玩笑,能在她们心中,造成许久抹不去的阴影。一但如此,这个男人,就很难再重新入局了。
    夜色落幕,宫灯点起,投射在金银玉器和雕梁画柱上。眼前泛起一圈圈光晕,不真实的如同梦境。终于,一个金色的身影慢慢出现在眼帘。她在离我五步远的地方站住。她说:“张昌宗,跟朕走。”
    我激动的抬腿,却险些摔倒。这具身体,太过阴柔。而我,长这么大,还没受过这样的惩罚。武则天没有靠近,也没有时候说一句安慰的话。只是那么定定的看着我。我可不能在一个女人面前,像一只羊般没用。我爬起身,露出一个笑道:“我刚才是想行个礼来着。”
    武则天的脸上,显出浅浅的笑意。她显然看出了我的狼狈和尴尬,我红了脸,忙跟上去。
    偌大的宫殿,此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