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钟叙叙问他。
    具体是什么时候?他也说不清。高中的生活繁忙而又琐碎,他们之间发生的哪一些甜蜜的小细节,一场球赛,一道题,一块橡皮,一支笔的小细节,他已经多年不再去想。他只记得,他们两个人慢慢地靠近,慢慢地有了默契,慢慢地,走到一起。
    “好像是高二吧。”湛墨青笑笑:“后来高考,我们考取了不同的学校,但还在一个城市。大二那年,我出国留学,一年之后,她也跟着出来了。”
    钟叙叙心里涌起一阵苦涩。
    她猜测过湛墨青和曾晔盈之间绵长的相处时光,但是真正听他说起来,还是觉得堵得慌。
    他交代得很简洁,但是她又怎么不能听出来他们在年少的爱情里面沉湎的幸福呢?
    “你们为什么会分开?”她问。
    “……”湛墨青沉默了一会儿,眼神黯下去:“后来,她的家里出了一点事情,我帮不上忙。”
    钟叙叙竖起耳朵认真地听,他却突然打住了。
    湛墨青伸手揽住她的肩膀,让她的头靠在他胸前,语气平静无波:“有一个学长很喜欢她,正好在那个时候帮她解决了问题,他们就在一起,一直到现在。”
    钟叙叙:“她家里出了什么事情?”
    湛墨青:“……她父亲参与走私,被逮捕了。”
    “……哦。”钟叙叙靠在他怀里,听着湛墨青沉而有力的心跳,她想,这颗心里面,装满了他和曾晔盈的初恋故事,还有没有地方留给她呢?
    她于是把头抬起来,身体坐正,问出了她藏在心底的问题:“曾小姐的那个学长,是中国人么?”
    湛墨青很意外她的问题,眼中写满惊讶。
    “她不是在意大利定居吗?我就是随便问问。”钟叙叙的心跳开始加速,她希望听到的是否定的答案。
    湛墨青的眼神飘忽了一下,他转过脸:“不是,是意大利人。”停了停,他又接着说:“所以叙叙你看,我和她只是过去。她这次回国,主要是办一些私人的事情,我们就算现在走近一点,也仅仅是因为曾经相识一场,你不要想太多,好不好?”
    钟叙叙一字一句地问他:“真的只是过去?”
    湛墨青用力捏捏她的手,在她的鼻尖上刮了一下:“当然!”
    “看来还是你能力有问题。”钟叙叙低下头,把玩着湛墨青修长的手指,开玩笑般说:“人家意大利人都可以跨国办成的事,你居然无能为力,怪不得女友要被抢走。”
    湛墨青愣了一下,随后伸手在她的腋下使劲咯吱,气息热热呼在耳后:“你取笑我,嗯?”
    “哈哈!”她笑倒在病床上:“好了好了,我不笑你了!”
    湛墨青看着她的笑颜,明显松了一口气,把她从床上拉起来抱住:“以后不许乱想,知道不?”
    她咬着他的耳朵,轻轻说:“只要你对得起我,我就不乱想。”
    湛墨青,在你眼里,我是不是真的那么好骗?如果真的过去了,那么你为什么要和她一起去出差?为什么我们在意大利的时候,你会被打伤?袭击我们的人,其实是曾晔盈老公的手下,对不对?
    湛墨青,我知道的,远远比你想象的要多得多。
    ——
    钟叙叙走出医院,照例是乘地铁回家。
    湛墨青没有再要求她留在医院,而是体贴地告诉她,写完报告早点睡。
    她坚持带走那只尴尬的盆栽,出了医院,想扔掉,又有点舍不得。走近地铁口,看见有连个牛仔打扮的流浪歌手,在动情地唱:
    “你说你爱了不该爱的人
    你的心中满是伤痕
    你说你犯了不该犯的错
    心中满是悔恨
    ……
    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在每一个梦醒时分
    有些事情你现在不必问
    有些人你永远不必等
    ……”
    她站在人潮涌动的地铁通道静静地听,突然止不住泪水的奔流。
    一曲终了,在周围人诧异的目光中,她慢慢走上去,掏出一百块钱放在歌手面前的纸箱里,然后从里面拿走两张他们自己刻录的唱片,想了一想,把手中的盆栽也轻轻放下。
    转身离去的时候,突然被叫住:“小姐,等等!”
    她回过身,看见一个歌手充满善意地看着她:“送给你。”她看见他手心躺着一只小小的毛绒加菲猫公仔挂件,正可爱地冲她咧嘴傻笑。歌手温和地对她说:“祝你快乐。”
    “谢谢。”她接过来,歌手又说:“凡事总会过去的,别太伤心。”
    她点点头。
    是啊,凡事都会过去。
    那么刻在心上的上,能不能也一并抹掉?
    第二天上班,钟叙叙把头天晚上写的报告交上去。
    不到半小时,便被部门铁面无私的老大叫进办公室,狠狠批了一顿。
    报告确实写得很糟。
    老大原话是:“你这样的工作态度,不如辞职回家做家庭主妇,反正你老公养得起你!”
    这就是所谓的雪上加霜。
    聂佩过来安慰她:“叙叙,没事儿,老大就是这么个暴脾气,你知道的。”
    她苦笑:“是我自己的问题,不怪老大。”
    聂佩约她:“我看你最近情绪好像很低落,要不要晚上出去放松一下?”
    她偏着头想了想:“好啊!”
    聂佩兴致勃勃地规划晚上的行程:“我正好有两张旋转餐厅的优惠券,不如咱们去哪儿吃?吃完晚饭,叫上几个人唱k?”
    钟叙叙:“没问题。”
    旋转餐厅是市内挺有特色的一家自助餐厅。在本市最高那幢大厦的顶楼,四周全是玻璃,在餐厅里进餐,市区景色可以一览无遗。
    最吸引人的是,餐厅每小时会旋转360度,坐在同一个地方进餐不必走到,就能够看见窗外景物在慢慢移动变换。
    两人下了班,钟叙叙正准备伸手打车,聂佩神秘地朝她挥手:“不必,我开了车来。”
    聂佩的车是一辆奥迪a4。
    钟叙叙表示不理解。她早就猜到聂佩是富二代,但是为什么她还是起早贪黑辛辛苦苦上班,每个月领着不超过四千块的薪水?
    聂佩命了她的疑惑,淡淡一笑:“别笑我,我在这里工作,只是想更贴近某个人而已。”
    贴近某个人?钟叙叙想了想,明白了她的意思:“陆总确实是个好男人。”
    聂佩瞬间红了脸:“不要笑话我,也不要说出去,知道不?”
    俩人走近旋转餐厅,钟叙叙扫视一眼,发现基本上全是成双成对的食客,她跟聂佩开玩笑:“你看你看,人家都是情侣来这儿吃,我们俩女多不好意思。”
    聂佩潇洒地一甩头:“没准人家以为我们也是一对,蕾丝边什么的,多流行!”
    “咳咳!”钟叙叙呛了一下。
    这里的自助餐很丰富,中式西式都有,还搞了一个什么东南亚美食节,说是很地道的南洋美食。
    钟叙叙没什么胃口,但是还是被丰富的食物挑起了兴趣。
    她拿起盘子,准备拿点蔬菜沙拉,谁知道夹起沙拉的时候手一抖,一片生菜叶落下来,刚好落到旁边走过来的一双埕光的黑皮鞋上。
    “对不起。”钟叙叙连忙道歉,抬头一看,立马头疼:“怎么是你?”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叙叙。”莫千南微微偏着头站在她面前,姿态优雅,嘴角翘着她熟悉的角度。
    第四十四章
    “人生何处不相逢啊,叙叙。”莫千南微微偏着头站在她面前,姿态优雅,嘴角翘着她熟悉的角度。
    钟叙叙朝他点点头,挤出一个笑脸:“莫少。”
    “跟谁一起来的?”莫千南今日穿着黑色毛线衣,黑色休闲西裤,看上去成熟稳重许多。在她的记忆里,莫千南一向很少穿这样的颜色,也很少会作这样规规矩矩一本正经的打扮。
    “一个朋友。”她爱理不理地答。
    “听说你去了意大利度假,玩得可还开心?”莫千南挨在她身边,靠得很近,头还低下来,几乎就是贴着她的耳朵在讲话。
    钟叙叙察觉到了俩人之间的距离十分暧昧,她不动声色地要往旁边迈开一步:“还好。”
    “叙叙,帮帮忙。”莫千南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将她一把揽在怀里,她一个猝不及防,手里装满沙拉的盘子哗啦一下子掉在了地上,引得旁边的食客纷纷惊讶地望过来。
    “不好意思,万小姐。”莫千南双手紧紧抱住她的腰,脸上却带着轻松的笑,朝着前面一个纤细的身影说:“你看,我女朋友听说我要和你相亲,生气追过来了,我们约会估计得取消。”
    钟叙叙这才注意到,他们面前站着一个面目清秀的女生,穿着一件粉红色的毛衫,及膝盖的呢子短裙,手上拎着一个小巧的coach手提包,长长的头发柔柔披在身后,一看就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她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下意识地要挣开莫千南的怀抱,没有想到他双臂将她勒得死紧,还用腻死人的温柔嗓音对她说:“亲爱的,别生气了,我这都是被老爷子逼的,回去我任打任罚,好不好?”
    钟叙叙一个头变得两个大,她气愤低吼:“莫千南你搞什么鬼……”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莫千南突然低下头,她的唇便从他薄凉的嘴唇上堪堪擦过,她瞬时睁大双眼,莫千南放大的俊脸就在眼前,多情的桃花眼里明净澄澈,她清楚地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莫千南……”姓万的女生受伤地退了两步,眼里泛起潋滟水光,胸口不停起伏:“你这个混蛋!”
    莫千南抬头勾起笑容:“对不起啊万小姐,我说了我有女朋友,但是老爷子不信,非要我出来相亲,我总不能对你不负责任,你说是吧?”
    姓万的女生憋得满脸通红:“莫千南你真过分!”说完居然伤心地嘤嘤哭着跑了。
    钟叙叙提起高跟鞋,用尽全力在莫千南脚上重重一踩,面无表情:“莫——千——南,你果真是个混蛋!”
    莫千南吃痛,乖觉地往后跳了一步,双手在身上掸了掸,光风霁月地笑:“不好意思啊,叙叙。”
    他的唇擦过她嘴上的触感还没有消失,钟叙叙压下心头想想狠狠一巴掌甩上去的冲动,咬牙切齿:“莫千南,你给我滚开!”
    “乐于助人是美好品德,别生气。”旁边几个食客纷纷转过头来颇有兴致地看热闹,他居然还能神态自若地用轻松的口吻开玩笑。
    “靠!”她忍了又忍,深呼吸了好几口,才没有暴跳如雷:“算你能耐!”
    一个餐厅领班模样的女孩子小跑过来,客客气气地问:“先生小姐,请问你们有什么问题需要帮助的吗?”
    莫千南摊摊手:“不好意思啊,我女朋友生我的气了,打坏的东西算在我账上。”说罢还冲人家暧昧地挤挤眼。
    “……”钟叙叙气结:“莫少,你厉害!”
    她忿忿掉头,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恰巧聂佩从洗手间出来,看见她一脸郁闷的表情:“呀!怎么了?”
    钟叙叙:“被只疯狗咬了。”
    “别这么说叙叙,我会难过的。”莫千南跟着她走过来,笑着跟聂佩打招呼:“美女,你好。”
    聂佩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发生了什么事?”
    “没什么,介意我坐下来吗?”莫千南彬彬有礼地问聂佩:“我是叙叙的朋友。”
    “当然可以,请坐。”聂佩笑眯眯地回答。
    钟叙叙斜斜看着他:“莫千南,无耻的人我见过,但是无耻到你这样的境界,还真是难得。”
    莫千南坐到她旁边,态度十分真诚地解释:“没办法,我家老爷子最近逼我逼得厉害,恨不得一天叫我相十次亲,我简直不胜其烦,今天幸好遇到你,不然连好好吃一顿饭也难。”
    “莫少居然也会沦落到频频相亲的地步?这不是天方夜谭么。”钟叙叙呷一口茶,凉凉说。
    莫千南稳稳一笑:“一切皆有可能。”站起来问:“你们要吃些什么?我去拿。”
    聂佩摆手:“不必了,我们自己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