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出口之前,淳瑜却先开了口,“欧阳侍郎清减不少啊!”
这句话无疑说道了欧阳钰的痛楚,想他向是自诩风度翩翩佳公子,这半年的时间,眼下的青痕,凹进的脸颊,那模样分明是老了十岁。
“王爷若在京都,臣下心宽体胖自然会壮回去。”欧阳钰应道。
“你此次来便是要劝我归去?”
“是。大夏朝离不开王爷。”欧阳钰瞥了一眼淳瑜的脸色,猜测着劝服的可能性,王爷向来醉心于政事,应是能成。
“哦?这半年我却未曾听到有任何震动朝堂之事,想来欧阳爱卿是自谦了。”淳瑜说道,他怎能不知这朝堂之事,但是就好似忽然间失去了性质,说是惯了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也好,淡泊名利也罢,原本好一直摇摆的心也已经渐渐的有了指向。
“这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就是发生了什么,要传过来也难。”欧阳钰小声的嘀咕着,面上却是依旧严肃,“王爷难道真要如此,久居此地,从此不问朝堂?”
“有何不可?”淳瑜反问道,一双眼中有着欧阳钰心惊的认真。
原本以为王爷只是一时迷失,但现在看来……
“王爷,您是大夏朝未来的王,怎可如此儿戏?”欧阳钰终是搬出了这最后的法宝。
而淳瑜显然一震,王,成王又能如何?守着这样一座江山,而后再传给自己的子孙后代,这有什么意义。国家兴盛、灭亡不断往复,而他又怎么知道待他百年之后,这让他放弃了许多守着的国家,还是那个国家?
历代王朝倾覆,江山、美人之抉择,不可胜数,王当无情,如此才可无软肋。而他现在已经种下了软肋,有如何成王?
但是真的能放下,但凡是人对于皇权便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渴求……
淳瑜在心中轻叹,真是越发的不像他了。
“容我想想。”他道,那口气中竟也带上了轻叹。
欧阳钰瞪大了眼看着自家王爷,心道,没想到王爷对那少年竟是用情如此之深?
“淳瑜吃饭了,还有那几位也留下来一起吃吧!我多做了饭。”少年清越的声音忽然传来,让原本还沉浸在凝重气氛中的人都一愣。
“好。等我喂了鸡就进来。”淳瑜应了一声,便也没有去管一旁的欧阳钰,搬着一个装着自制鸡饲料的陶土潭子便往午后走,那一连串的动作让一旁的欧阳钰和影卫叹为观止。
忙完了手上的活,洗了手,淳瑜才对着欧阳钰道,“进去吃饭。”
欧阳钰有些木讷的点头,显然还没从震惊中缓神,毕竟在书信上看到和真正亲眼所见那差距还是很大的。
“属下先行告退。”两个影卫识趣的屈身说道。
淳瑜的眼扫了过去便道,“回到京都自领十板。”
“是。”两个影卫恭敬道,心中却是舒了口气。他们没有王爷的命令便擅离职守护送欧阳钰至此,虽然原因在于两人真心担忧王爷安危,但是这先斩后奏的显然不是王爷的规矩。
欧阳钰看着淳瑜的侧脸,看着刚才一瞬间的肃杀,心中便安然了一些,王爷毕竟还是王爷,很多事就算想改,也并不容易。
淳瑜与欧阳钰进屋的时候,任丰已经将饭菜端上桌了,桌上端端正正的放着四副碗筷。
“咦?”任丰有些疑惑的看着两人身后,另外的两个人不见了?
欧阳钰看着少年那明显写在脸上的疑问,便好心解释道,“他们有事,先走了。”
任丰点了点头,对于面前的这个陌生人还是有些抵触的,“那吃饭吧!”
淳瑜很自然的入座,欧阳钰却是看着桌上那其貌不扬的食物咽了口唾沫,自家王爷什么时候不挑到如此地步了?不过他这鄙夷的想法也仅止于此,在他战战兢兢的吃了第一块风鸡的时候,他终于知道有时候外表真的不是那么重要,他是彻底的折服在了这盘子鸡下。
任丰今天的这一桌菜并不算丰盛,因为这客人实在来得太突然。一盘子蒸风鸡,荤油炒蘑菇青菜帮子,榨菜蛋花汤,这还是他拼拼凑凑出来的。若是平日他与淳瑜两人,这菜更是随便,过饭便好。
“好吃,小兄弟你手艺不错,难怪能把我家少爷养的如此好。”欧阳钰一边咽着饭菜一边说道。
即使是不熟识的,被这样夸赞加上那狼吞虎咽的吃相,任丰还是很高兴的。但是那笑意还没有达到眼中,任丰似是想到了什么,便笑不起来了。
“你若是喜欢……可以多留些日子,今儿仓促没什么招待你。”任丰缓缓的说道,那语气中有着说不出的味道。
欧阳钰喝汤的手一顿,抬眼瞧对面的淳瑜。少年的意思其实很明白,他是在留人。
淳瑜显然也没有想到少年会如此说,却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毕竟到底回不回京都,还是个未知。
但若是回,他定然不能带上这少年,因为他不适合那复杂的京都,那如染缸一般的朝堂。
无疑在这件事上,除非能有折中的办法,否则便只能二选一,大夏朝的皇权或者任丰。
欧阳钰看着自家王爷脸上神情莫测,心下便有些悬了。所谓英雄难过美人关,自家王爷这是过
☆、第四十三章
入夜。
晚饭后欧阳钰便请辞了,毕竟他家王爷睡地铺,他要是留下,那就等同于要与王爷同床共枕了。显然,他是没这个胆量的。
擦了脸,洗了脚,任丰坐在床沿上,看着一边的淳瑜自己铺床。淳瑜的家应该很大吧!任丰在心中想着,淡淡看欧阳钰那一身衣袍,那身上的气度,便仅仅只是淳瑜家里的一个仆人,那肯定是个特大户的人家。
明明是个大少爷,却要到他这里来吃苦,明明无知不沾阳春水,现在不管是喂鸡,洗碗还是铺床,都是做得有模有样的。
淳瑜铺好了床,便要睡下,侧头便与少年的目光相触,“看什么?”他问道。
任丰摇了摇头,眼光微微一转便望向了地面,神情带着些许的若有所思,“恩……”
“恩?”听见少年那似乎犹豫的声音,淳瑜便站起了身,走到了少年身边。
任丰抬起头,那油灯摇曳见仰视着男人的脸,那单薄紧抿着的唇,那□的鼻梁都让他由衷的赞叹,淳瑜真的长得很好。
任丰的眼黝黑,便这么怔怔的看着看着淳瑜。
“那个欧阳钰,是来接你回家的吧?”今天憋了一天的话终于说出了口,这本没有什么,便是一个询问,但任丰不知怎么的便觉得别扭。
淳瑜低头看着少年,看着少年一张一合的唇,良久唇齿之间似乎发出了一声叹息,“你是否要我留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如此问道。
任丰显然没有想到会得到这样的话,为什么要问他?这并不是他能左右的,不是吗?
“你应该回去,你的父母、亲人应该都想你了。”任丰垂下头道。他便是想要回也回不了,他知道思念亲人的感觉。记得那时刚刚背井离乡时的感觉,即使后来已经麻木,但那种感觉却仍然存在他的心里。
“你要我回去?”淳瑜在问出这话的时候眉心微皱,那手不自主的收紧了。即使在他的心中也有着许多的不确定性。这无疑并不像他,大夏朝的启睿王爷,何等人物,多少有志之士为其深谋远虑蛰伏,他像是果断,该如何便是如何,却在这件事上,难以权衡。
这并不是单单的一句,‘我要带着他一起回去’。回去之后呢?他是否能保他完全?尤其是到了京都,甚至自己当真称帝,他已经见过太多的争权夺势,到时他有着万圣至尊的身份,却也有着万圣至尊的责任。一旦少年的存在与他的责任有了冲突,那么到那时,便不是他想要如何便如何的境况了。
身为一国之君,身不由己的事太多,他不是没有把握,只是不想有任何闪失。
“难道你不想回去吗?那是你的家。”任丰抬起头,眼中带着迷惑,对于现在这不断提问却没有答案的情况十分的诧异,他不知道男人要说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你希望我回去吗?”又是一个反问。家?这个词多么陌生,他只在这里才体会道这个词的含义,而那个地方,那是皇宫,是王爷府,却不是家,哪里有他的父亲和母亲,却也是皇帝和皇后……那里的情感稀薄的可怜。
任丰咬起了自己的嘴唇,这话语就好似是在让他做决定一般,而他怎么可能却左右别人的思想?更何况是回家见亲这样的事?
“你还是回去吧,你的父母会担心你。”就好似赌气一般,任丰如此道,之后便咬着唇看着那摇曳不定的油灯。
“这就是你的想法?”淳瑜问道。
“恩。”
之后,便是一室静谧,淳瑜回到了地铺,躺下。而任丰亦躺在了床上。油灯熄灭了,两个人却都没有真正的睡过去。
他不能因为自己孤单寂寞便拉着淳瑜陪自己,不是吗?淳瑜是大少爷,他必然会离开这里,这只是时间上的问题,而这一点在他看到淳瑜第一眼便已经明确了,他根本不需要犹豫,因为结果总是一样的。
任丰闭上眼,明明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答案,却还是憋得慌,就好似有什么堵着,有什么想说出口,却又说不出一样。
第二天一大早,任丰便起床了,虽然整晚都闭着眼,却是整晚没睡,睁开眼的时候还是觉得双眼酸疼。
他刚要起身,地铺上的淳瑜便也做起了身,看那神色显然也是没睡好。
任丰无言的穿好了衣服,边往外走了。经过鸡棚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没有睡好的缘故,听着里面的鸡咯咯咯的直叫,任丰莫名便对着那木墩子踢了一脚。在踢完之后又觉得自己莫名,便皱了皱鼻子。
洗漱完,任丰便去搬柴火煮粥。而淳瑜则如往常一样去后院挖菜,准备喂鸡。两个人仍是无言。
任丰显然是不知道冷战这个词的,因为没有遇到过,他只觉得心里哽得难受。尤其是在看到欧阳钰拿着把折扇明明天不热还扇着风一脸笑意的走近院子的时候,他几乎想起身把人给赶出去,可是为什么呢?他也想问自己。
“哟,少爷又是在准备喂鸡啊?今天时间比昨天要早嘛?”欧阳钰的声音颇大,带着些许调笑的意味,便说还边蹲下了身。
“这是早上的。”便听淳瑜如此答道。那欧阳钰似乎更来了兴致发出了‘咦’的一声。
任丰在屋子里盛粥,却也不知为何的便竖起了耳朵去听两人的对话。他是想听听男人什么时候走,任丰是在心里如此给自己解释的。
“这鸡也是一日三顿?”那欧阳钰似乎十分好奇。
淳瑜却是没有应,继续将那菜帮子切碎。
“这鸡吃了少爷切的菜那不得升天了?”欧阳钰的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