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你都流血啦!”
    经小满这一喳呼,夏欢才觉得手指头那里有些刺痛,眼睛往那里一看,才知道是被那些木刺抢了皮肉。
    伤口不深,血却不少。
    不过片刻的功夫,竟已然染红了半个指节。
    小满见夏欢只是愣愣地看着手指头不动作,这就连忙从自己手里拿出一条帕子,然后将夏欢的手夺过来,这就开始在上头左三层又三层的饶。
    然后夏欢就猛地笑出来,
    “这手法,简直能笑死个人!”
    小满见夏欢笑了,自己脸上也露出些许笑意,可渐渐地,这笑意就慢慢地散了个干净,
    “爷,你还去找刘憨吗?”
    夏欢将手从小满怀里抽出来,
    “找,自然要找。”
    “那爷有没有想好去什么地方找?”
    夏欢脸上笑意不减,左手把玩着自己手上的右手,这就对着小满说道,
    “没有什么头绪。小满可有什么招数?”
    “也没有什么道理,总觉得后山的悬空阁,有些怪异。”
    所以此刻的夏欢,就走在去往悬空阁的路上。只是身旁,没有小满,说是兵分两路,分开去寻。
    夏欢抬起自己被包扎的右手,放在眼前端详了一会儿后,就在脸上露出来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可下一刻,却是动手解开了小满刚刚给他系上的手帕。然后左手一扬,就将那条手帕扔到了风里。之后,便接着往悬空阁走。
    竟是连半个眼神都没给那条手帕。
    上次来的时候还不觉得,今天再走这条山路,方才觉得有些不同寻常来。这悬空阁其实在悬空寺的背面,两厢中间隔着一座大山,要来这悬空阁,只有从半山腰这条小路饶山而行。
    当真算得上是兵家必争之地,万夫莫当之所。但凡有人在这小道上拦一拦,怕是没有人能安然无恙地闯过去。
    这样的地方,想来也不会太简单。
    随着夏欢越走越深,夜色也越来越浓,也不知老天是不是有所察觉,竟连光亮都不露出半分。
    黑压压地一片,怕是闷着雨。
    而在山路蜿蜒的前头,唯有小阁里的灯光隐隐约约,这么看着,倒是真有了点凄迷的感觉。
    夏欢走上前去,伸手一推,就将那扇门推开了。只是在推门的时候,又瞥见了门上的那个图案。
    好像是,好像是雾气缭绕之深渊。
    只是夏欢没有停留,迈着步子就往里头去了,然后一抬眼,就又看到那个老和尚背对着他念着经。夏欢这次见了,却是没着急说话,学着那个老和尚,就盘坐在了后头。
    一时间两厢无言,就那么呆呆坐着。
    大概坐了有半刻钟的功夫儿,端坐着的夏欢才开了口,
    “‘如来’,‘如来’,什么是‘如来’呢?”
    那个老和尚听夏欢问他,停了敲着木鱼的手,整个人微微向夏欢这边倾了倾,便就说道,
    “无所从来,亦无所去,故名如来。”
    可夏欢还是不解,
    “那为什么单单是如‘来’,不是如‘去’呢?”
    “‘来’多好啊,天底下的人怕是希望这也来,那也来,都到了自己怀里才好,若是这也去,那也去,教人听了去,岂不都被吓跑了?”
    老和尚的声音里还微微带着些笑意,可夏欢的心里头却是一片混沌。
    “有些时候,倒嫌弃他‘来’的多了。”
    “小施主似是有所了悟。”
    夏欢听慧明如此说,心里的不痛快却是散了几分,抬起眼来,就对着慧明说道,
    “三百九十二不见了,我想去寻他,老师父可否为我指点迷津?”
    “个人有个人的因果,那是他的天命,你又何苦去寻?”
    夏欢闻言,这就收敛了脸上的神色,饶是与他相识许久的人,怕也不曾见过他有这般严肃的神情,
    “老师父所言不差,个人有个人的因果,便是我费尽思量,收获亦是寥寥。该相遇的人,总是遇上了,该爱上的人,也总是会爱上。只是,老师父怎知我此去,不是天意所定的一环?”
    “也许只有我这一去,这出戏才算完整。”
    慧明听到夏欢如此说,脸上就露出些许坦然来,
    “想来我在这里等你来,也是天意所定了。”
    说罢,就从蒲团上站了起来。
    慧明的身量不算高,可在夏欢的眼里,却觉得此刻的慧明分外的高大。当然,也有可能是夏欢坐在地上的缘故。夏欢一错不错地盯着慧明,看着他双手一转,就将神桌上的烛台转了一个角度,再听着“喀嚓”的一声响,面前的神像就转了个圈。
    然后,就露出个不见天光的大口来。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又是周五啦~周六周日休息不更~周一11号再更~大家周末愉快~
    大家晚安~
    ☆、悬空古刹(六)
    窗外的雨声不绝,滴滴答答,端是扰人心烦。雅安雨水多,这么没日没夜下雨的日子也不是没见过,可不知怎的,栾子辰的心里就是不甚安定。
    一颗心悬在空中,摇摇晃晃,没着没落。
    这是夏欢离开的,第五天。
    栾子辰敛着眉勾出个笑意来,原来自己早已思念至此。连那人离开多少日子,都一天一天记个清楚。
    也不知道,他好不好。
    栾子辰转身回到桌前,将手里的杯盏放下,这就褪去了外衣准备就寝。只是这么大的一张床上只睡一个人,还是微微显得空旷了些。
    也冷清了些。
    摇头苦笑,待得回过神来,栾子辰便走到了烛火前。拿起遮灯的罩子后,这就凑过脸去,轻吹了一口气。然后烛火忽地一灭,整个屋子归于沉寂。
    这一夜栾子辰注定不会睡得安稳,迷迷糊糊之中又好似做了什么梦,只是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醒来,整个人只能沉沦沉沦再沉沦。
    然后,便是划过黑夜的一声撕吼。
    竟是发了癔症。
    栾子辰猛地自梦中惊醒后,便就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整个人斜倚在床头,却连手脚都觉得冰凉。
    在恍恍惚惚之中,似是听到了大门开启的声音。
    然后无来由的,便是一派心惊。
    强忍着心里的慌乱,栾子辰这就从床上起来,伸手一勾,就从衣架子上拿了外衫,随手一披,就穿在了身上。只是不晓得是天太黑还是人太乱,匆匆忙忙出门而去的栾子辰竟是一下子磕在前头的桌子上。
    “彭”得一声。怕是不轻。
    可是栾子辰哪里有照看伤口的功夫,门外明晃晃的烛火伴着急促促的脚步早已越来越近,明明暗暗的交错,深深浅浅的斑驳,直教人心里无端的害怕。
    栾子辰快步走到门前,这就伸手打开了房门。
    然后便就看着赵典一手撑伞一手打灯,小跑着步子从外头而来。
    而在那把纸伞下头,还有一人。
    那人身形单薄,衣衫尽湿,怕是被雨淋了个结实。然后灯光募地一打,栾子辰在真真切切地看清了来人。
    竟是小满。
    小满见到栾子辰从屋里出来,这就顾不得赵典给他撑着的伞了,既不畏这大雨瓢泼不畏那夜里湿寒,三步两步便就跑到了栾子辰的跟前,然后“扑通”一声,这就跪了下来,
    “栾大人,爷,爷他不见了!”
    小满的脸上满是水痕,不知是雨还是泪。
    而栾子辰则是身形一晃,站立不稳。
    再说夏欢。
    夏欢不见了。夏欢当然应该不见了,佛像后头的黑洞又不是白白给他看的。
    所以打夏欢一看到那个密道,他就决定要进去了。其实要是仔细说来,夏欢在看到那个密道的时候,甚而还有了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倒是与那些寻常人物的震惊不大相同。
    甚至夏欢还隐隐觉得,要是这里没有密道,那才奇怪。
    只是当夏欢进去之后,方才觉得此路不通。
    那悬空阁是背山而建,从佛像后头进去就是一步一步地深入大山,后头的佛像一转,这洞里就再没了光亮。
    夏欢摸着石壁,举步维艰。
    潮湿,阴冷,空中还似是夹杂着些许滴水之声,无边无际的黑暗让人看不清前方,更让人心里升起来一种没有尽头的错觉。若是有什么值得庆幸的,就是这条路不算窄,不算陡,不算磕磕绊绊,不算崎岖不平。
    然后就在夏欢快要撑不住的时候,却在前头,微微看到些光亮。
    夏欢心里先是一松,随后又是一紧,整个人贴在墙壁上,这便就一寸一寸地往前挪。
    直到听清了那两人说话的声响。
    “新来那个人还没吃饭?”
    听这声音,想来这说话的也是个身子魁梧的后生小子,底气十足不说,还甚是洪亮。
    只是答话那个却有点吊儿郎当了,
    “现在一个个倔得很,等到他知道再也出不去的时候,看他还敢闹腾。”
    说罢,好似拿起茶碗喝了口茶,反正是杯碗茶碟的一通响。夏欢隐在阴影里,自也听不真切,然后不待夏欢弄明白什么叫“再也出不去”是什么意思的时候,那个洪亮的声音又冒出来了,
    “今天的货可点齐了?”
    这话一出,紧接着又是杯碗茶碟的一通响,想是那个吊儿郎当的小子又搞出了什么猫腻,
    “诶哟喂!今天光想着怎么整治那个不听话的了,倒是把正事忘了!好哥哥,要不你帮帮我吧!”
    另外那个人一听,这就哧笑一声,
    “帮你?怎么帮?郑管事每天晚上酉时就要来拿东西,现在还能怎么办?你就等着吃鞭子吧!”
    那个吊儿郎当的人一听,当下就急了,
    “郑管事的手段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若是挨他一顿鞭子,我哪里还有命在!现在离酉时还有半个时辰,你我一齐弄弄,没准还能点出来!”
    “行行行,快去!”
    “好哥哥,哥哥的好二狗记住了!以后一定还!一定还!”
    一旁的夏欢听到他们说到这里,心里也不由地一松,要是这两个人不挪地方,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从这密道离开。他们不是说还有什么郑管事么,要是夏欢躲在这里,正好跟那人迎头碰上,那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呢。
    所以待得那两个人的声音渐渐消失,夏欢就从密道里探出了身子,往四下一打量,才看清这里的布置。
    穿过刚刚那一条长长的密道,便就是正对着的大厅。这大厅大抵有方圆十余丈,显得十分宽裕,只是夏欢瞧来瞧去,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确定这是个作坊。至于这作坊是做什么的,这可就不是夏欢所能得知的了。
    谁叫人家是大夏朝的二皇子呢。
    这等作坊,岂是皇宫里所能见到的?
    而这个大作坊的正对面以及左右两侧,都各有一条通道。
    夏欢低头思量,现在那两人去了正对面,想来是点“货”去了,那个二狗过来的时候,好似是从左边?
    夏欢就猛地抬起头来。
    刚刚那两个人说什么?说是“新来的人”?这个“新来的人”会不会就是……
    然后夏欢就向着左边那条狂奔而去。
    这左边的路不似来时的黑暗潮湿,甚而两边还燃着明晃晃的灯火,可夏欢越走,心里便就越沉。不为别的,就为这两边排列的整整齐齐的囚室!
    此刻的囚室里头虽是没人,可仍能想象这里装满人的时候会是怎样一种让人心惊的场面。
    滥用私刑,当真大胆。
    可就在夏欢在这里走着的时候,最里头的地方却传来一声压抑极低的呻、吟。
    夏欢隐隐约约知道,那人就是刘憨。所以夏欢三下两下就跑到了最里头,然后就看到刘憨双手被锁挂在墙上,满身是血奄奄一息的样子!
    “刘憨?”
    不是夏欢不敢认,实在是刘憨的样子过于凄惨,身上的鞭痕一道一道,衣服更是破得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