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盈盈觉得那是一头很聪明而且很忧愁的猪,虽然他和别人一样噘着猪嘴摇晃着一对硕大的猪耳朵,可是任盈盈在那双小小的猪眼睛里看见了他的不同。
“一只特立独行的猪?”晚上,任盈盈抱着自己的被子,呆呆的想。
要从汴大这两三万人中找个会画猪的实在太简单,而找到原来那个画猪的人就太困难。几乎可以肯定如果任盈盈贴出一份启事去找这个画猪的人,三天内就会有十条汉子苦练画猪而后来揭榜。
不过如果有些人又会画猪,自己又很有猪的特点,那就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了。
狂风暴雨拍击着四教侧面的墙壁,风雨中整个教学楼似乎都岌岌可危,任盈盈有些心惊胆战的看向黑漆漆的窗外。
那个看起来有点狼狈的男生摊开了他的练习簿,很认真的画着什么。任盈盈的心没来由的狂跳起来,她悄悄侧过脸选了一个合适的角度去看那个男生,看他嘴边挂着一丝难解的笑意,一笔一笔很认真的描绘。任盈盈看不见他的眼睛,任盈盈想此时他的眼睛是否真的象画面上那只忧伤的猪?
凝视自己的杰作很久,那个男生忽然有点坏坏的笑了起来。然后他用一种很随意的手法把整个练习簿撕成碎片,甚至很没有公德的把所有碎片都塞到了课桌的抽屉里。
任盈盈看见他三下五除二的收拾了书包,似乎还对她笑了一下,然后手抄在口袋里走出了自习室。任盈盈急忙低头避开他的笑容。最后,这个小小的自习室中只剩下任盈盈一个人。
小心的看了看周围,似乎走廊里也空荡荡的,任盈盈悄悄的跑到那个男生刚才的课桌边,心里有点做小贼的感觉。简简单单的拼起了几片碎纸,任盈盈又看见了那头熟悉的猪,他坐在高高的山头,托着胖胖的腮帮子看着周围流过的云彩。
有一张封面上的碎片上写——“国政,95,令狐冲。”
“同学,小心你的可乐,不要洒到我背上了,”那个极清丽极雅致的女生忽然回头对令狐冲说。
看着那个女孩对他眨眨眼睛,带着一丝纯真而狡黠的笑容,令狐冲当场愣住,眨巴了很多下眼睛没回过神来。他觉得自己活象即将秘密发动渡江战役的刘大元帅接到了对岸汤大将军的电报——“刘帅,据报长江近日有洪峰来袭,请渡江时候千万小心。”
“同……同学,”令狐冲结结巴巴的,“可否请你谈一下你关于这杯可乐可能洒到你背后的构思是如何产生的呢?”
“因为上周就有一个男生把水杯打翻了,我都遇见三次了,”女生温雅的笑容不变。
“我————靠!”令狐冲此时唯一可以表达心中感慨的只有这句话,他攥紧拳头猛闭双眼狠狠的叹了口气,“现在才他妈的知道我的手段已经落伍了,那么多人都用过了我还不知道!”
“同学,你等我去想个新的战术再来,如果我没有回来,说明我实在没灵感了,你就继续仔细,等待其他后死的诸君多努力吧,”令狐冲一边慨然长叹,一边手脚麻利的收拾书包。他这是准备溜,在那个女生没有彻底反应过来前,也在他的脸皮还压得住血色的时候早早溜号,省得大家尴尬。死缠烂打是段誉的做派而不符合令狐冲的气质,他象大唐著名杀手妙手空空儿那样有着类似武士的荣誉感——一击不成,知耻而退千里。
出乎令狐冲的预料,那个女孩有意无意的按住了桌子上最后一本练习本没有让令狐冲收走:“我叫任盈盈,你叫令狐冲么?”
“嗯?”令狐冲在愣了短短一秒钟以后恢复了微笑,转身坐回椅子上,托着自己的腮帮子看任盈盈,“喝可乐么?我没碰过的。”
周伯通
看着周围哄笑的人,周伯通使劲的摇手,意思大概是你不要说,你什么也别说了。
郭靖愣愣的看着他。
渐渐的静了下来,周伯通有点尴尬的笑:“以前那阵,真他妈傻x啊……”
周伯通拍给郭靖两千块钱:“一千还小黄蓉,剩下的,你要是还能看见阿瑛就帮我给她。她结婚的时候,我一点手面也没有。见不到,就自己留着给黄蓉买件衣服,我欠你也不少。”
“瑛姑再没来过了……”
周伯通也不知听没听见,拎起他那只访革子的黑皮箱,悄无声息的走向了咖啡馆的玻璃门。周围有人喊他的名字,说周伯通什么时候再来一段啊?周伯通再没回头。
这是郭靖最后一次见周伯通,暑假完了,郭靖就不在咖啡馆打零工了。有人说周伯通去海南了,还有一种说法是新疆,不过郭靖再也问不出什么详细的,没人再有心情提这个过去的架子鼓手。只有老板段智兴曾经有一次摸着那套五捅的旧鼓说:“都积灰了,周伯通也好久不来了,赶明儿卖了吧。”
辞工那天,郭靖难得主动的拉着黄蓉在幽明湖边上走。
黄蓉是个聪明的丫头,很听话的轻轻靠在郭靖旁边,小心的看他的脸色,什么也不说,就是陪她一圈一圈的走。
“蓉儿,我们以后会不会跟老周一样?”最后是郭靖问的。
“没事没事,”黄蓉安慰他说,“我养你,我养你啊。”
阅历和智慧完全是两回事情,在黄蓉的小脑袋里,别说养一个郭靖,就是养一打郭靖也不是什么大开销。只要郭靖乐意,她光用零花钱就可以把郭靖当一个大黑脸来包养。
“我不是说那个……”郭靖轻轻摸了摸黄蓉的小脸,有点认真,有点温柔,也有点傻。
郭靖抱了抱黄蓉,抱得很紧,似乎抱着黄蓉的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安全一点。郭靖是个傻孩子,很多事情只是在他心里他却说不出来。可是黄蓉感觉到了。
黄药师
黄蓉并非没有心事,只是一个小丫头,会尽力去回避那些让她不开心的心事,比如黄药师。
黄药师并非没有风闻自己女儿在汴大的爱情生活。以黄蓉的娇俏和黄药师的豪富,在汴大理科那一级中也是很有点名声的,她和郭靖几乎已经成为一种爱情经典而被闲人们加以流传。作为生物学院名誉院长,黄药师当然不缺什么人帮他通风报信,找他谈话的硕士博士乃至博导们都会有意无意的透露一些黄蓉的消息,显示他们爱屋及乌,确曾关注黄院长的独生爱女。
黄药师虽然还不曾见过郭靖,可是听说是一个来自化学系的蒙古小子就足够让黄药师几乎怒发冲冠了。黄药师自己生物出身,知道化学那个行当有多危险,一滴浓硫酸已经足够把人的角膜给烧下来——黄药师焉能允许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独眼龙?
想象的力量有时候是可怕的,有了这个想法后,郭靖在黄药师的脑海里就是一个成吉思汗般挺着啤酒肚、粗壮剽悍的独眼龙。这个念头几乎叫黄药师发疯。
可是对于郭靖,黄蓉一直没跟黄药师提。而作为一个高学历高修养的人,黄药师又恪守一个西域版民主爸爸的原则,就是说,除非黄蓉跟他说起,他绝不好意思直接说自己在暗地里观察黄蓉自己的私生活。更何况黄蓉的脾气并非闹着玩的,要是真的惹得她翻脸了,黄药师不敢确定黄蓉会不会直接和郭靖租个房子去校外住。所以可怜的黄院长兼董事长已经有很长时间生活在某种深度恐惧中了。唯一让他安慰的是听说郭靖是个老实到有点傻的家伙,想来不会对宝贝女儿做出什么越轨的事情。
但是他的容忍毕竟是有限度的,在欧阳克这匹黑马闯入他的视线后,黄药师觉得是应该和女儿讨论一下爱情问题了。
朱聪
汴大的课程设置中有一门“太祖皇帝统一史”,这门课很特别,特别在它是必修课。很奇怪的是“中国历史”和“世界通史”两门导论性质的历史课都可以选修或者不修,但是太祖皇帝如何统一大宋朝这段历史学生们不可不知道。想在汴大毕业拿文凭,你可以不知道秦始皇是谁,你却不能不知道赵匡胤在后周时代晋升殿前都点检的确切日期。
原校长独孤求败搞历史出身,当年也曾致疑说我们为啥非得设置这门必修课呢?我们大可以换成“中国古代史”嘛,那课我熟。
历史系主任丁春秋赶快说校长您这可就不对了,中国古代史课多大啊,学生们学着不累么?学门“统一史”培养培养历史观多好。
独孤求败说统一史根本就是一部断代史的一个小部分,这个怎么培养历史观?
丁春秋肚里叹口气,心想校长您怎么那么不开化,您把这课取消了能通过国子监的审查么?嘴上却说,以小见大嘛,一叶落而知秋。
反正无论如何这门课是全体必修,所以郭靖他们宿舍的人虽然来自五个不同的系,但是在大三上学期都陷入了“太祖皇帝统一史”的噩梦。
这对林平之不是个问题,他记性好得邪门。段誉历史系出身,也是行家里手。不过郭靖杨康他们四个可就彻底崩溃了。杨康睡觉睡得实在是太多了,临近考试忽然发现大难已经临头,急忙火烧屁股一样东窜西窜的借笔记复印。郭靖还算认真,笔记极其详细,可是杨康令狐冲一看之下几乎吐血。原来郭靖的笔记加起来将近有课本那么多内容,事无巨细的他都记了,背他的笔记不如背课本。
“等等划重点吧,”几个兄弟里面杨康脑子还算比较活络,“我们几个的重点加起来一凑,考试范围就差不多了。”
杨康的想法是对的,他们几个上的统一史不是一个老师带的,考试卷子却是所有老师一起出。只要把几个人的重点拼起来找一个交集,那么考试题目十有八九都囊括在内了。
不过随之而来的消息把杨康的小阴谋彻底打碎,学校教务处主任左冷禅,也就是统一史这门课的头儿亲自下了通知——“统一史”这门课禁止考前辅导和划重点,否则整个班的成绩取消。
黄蓉思前想后,只好用了绝招。她给自己班的老师韩小莹打了个电话,说韩老师,统一史考试是不是很难啊。
韩小莹心肠软,不好一口拒绝,只好安慰黄蓉说考试题目有点难度,不过都在上课讲的范围内了。
黄蓉说上课讲的那么多,我看不过来了,我不想活了。
韩小莹在教师这个行当里算是刚刚出道,完全不知道深浅,听到这里吓得心里突突的跳。她知道汴大的学业是比较重,隔上一段时间总有比较脆弱的学生跳楼投湖呜呼哀哉的。韩小莹生怕黄蓉真是那种容易想不开的女生,于是特地抽晚上的时间跑到黄蓉她们宿舍,美其名曰看看学生,其实是抱着统一史的课本来的。
黄蓉穆念慈她们美滋滋的把韩小莹送出了宿舍以后,第二天早晨笔记的复印件就到了郭靖的手里。然后郭靖宿舍人手一份,整天就听杨康和令狐冲互相拷问。
朱聪想了想说我记得我们那个时候是可以划重点的,现在不给划了?
令狐冲故作无奈的点点头,说朱老师我真的要背崩溃了。
朱聪看着他们宿舍里确实四处都是复印的笔记,课本也是人手一册苦读不休,于是微微有了当年的感觉。一时有了同悲之心,朱聪说:“我那里还有当年一份卷子,考题的格式基本差不多,要不然你们拿去看看吧。”
令狐冲心想十年前的考题,年代上也太久远了。不过他嘴上还是说:“哎哟,那就好办多了,朱老师您给我们看看吧。”
于是朱聪就真的回家,把他历经多次搬家还幸存的旧考试卷翻给了令狐冲。
祸根,往往都是你未曾想到的东西。
此间的少年ii 残章<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