帘下做这个动作,让他身边的小女孩很仰慕的看着他。郭靖偶尔也这么做,不过那通常是他饭后消食的一个策略。至于令狐冲,从前他在窗前必然要伴以很有力的手势说:“靠!学校那帮领导在干什么?又铺管道,以前挖的坑还没有填。大宋搞教育的人素质没得要了!”后来,令狐冲再也不在窗前看什么,他看见别人在看,还要歪歪嘴不屑的哼一声。
    杨康很少有闲心在窗前看什么,有时间他宁愿睡觉。通常别人都以为杨康没什么心思,或者说没什么心肝。心底里头,杨康也是比较以自己粗糙的表现而自豪的。他看不起小资的人,特别讨厌别人遮遮掩掩的玩小情调。包括他说一些话哄穆念慈,杨康都说得挺慷慨,只不过他的技巧比较高,所以穆念慈还是挺感动的。
    不过每当秋天外面的银杏树落叶的时候,杨康还是会不由自主的跑到窗前去看看。这个时候他依然是很潇洒的样子抱着双手靠在走道的墙边,好像只是打球累了在楼道里休息一下。这个时候有人要是喊杨康去喝酒杨康拍拍屁股就去了,似乎窗外的落叶根本不吸引杨康的心思。
    那么杨康真正心思,恐怕也只有天地鬼神和他自己知道了。
    大三下学期的时候,杨康选了地质系的“矿产资源经济概论”这门课。
    从汴大每年招生都要降低地质系的分数线这一点,我们可以分明看出地质在学术界实在是个爹不亲娘不爱的可怜孩子。杨康还是蛮时尚的,所以按照他的性格,他宁愿去选一些玄得不着边的“现代新儒家思想”。不过因为试听了第一节,他就发现这门课实在是太好过了,所以他最后还是选了这门只有大约二十个学生的选修课——也许,他本不应该选。
    因为简单,所以杨康基本上都在睡觉。杨康之所以没有翘课还特地跑去睡觉是为了应付点名,郭靖为了和黄蓉一起选“j ava程序设计基础”,所以没和杨康一起作战。而和杨康一起选课的令狐冲,杨康又信不过,令狐冲比他翘课翘得还猛。
    杨康那一学期很可能被直接选送到西域去留学,他非得凑够十七个选修学分不可。教务办那个比杨康大不了几岁的妞儿特矜持的扫了一眼杨康的成绩单:“哟,这个可玄,你还要做实验,一个学期十七个选修学分怕是没戏吧?”杨康也是个狠角儿,二话不说出了教务处,当场就列一个时间表,把能选的选修课都选了。有一些课段誉帮他弄笔记,有一些课穆念慈帮他写论文,而汇编语言的作业,郭靖稍微把自己的程序改改就帮杨康凑出来了。
    不过其他课还是累得杨康仪容不整眼冒金星,所以他也必须抓紧了这门课的时间多补点睡眠。学习尼加拉瓜的黄金政策短期内似乎很难帮助大宋缓解货币贬值的问题,睡眠不足却肯定导致杨康长黑眼圈的。
    这一觉,足足睡了大半个学期,直到学期末,杨康才猛地惊醒过来,发现到了划重点圈范围的时候了。
    那天是令狐冲在背后狠狠的拍了杨康一巴掌:“嘿,杨康杨康,划重点了,划重点了!”
    “靠!”杨康低声嘟哝着抬起了惺松的睡眼。
    也许是劫数,也许只是生命中无数偶然中的一个,映入杨康眼帘的不是黑板,而是前面三排那个白衣长发的女孩子。女孩子很认真的写着笔记,微微侧过了脸蛋,把脸缘的弧线暴露在杨康的视线中,当然,还有那双看起来很深的眼睛。
    那年杨康二十一岁,大宋几千万百姓即使不是个个都曾经路过他的身边,至少杨康走在汴京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的时候,也该见过三十万的人。那么让我们假设这其中有十分之一是年轻的女孩,那么杨康曾经见过三万女孩子。
    在见到第三万零一个的时候,杨康的心动了。
    段誉是尊重女性的先锋人物,虽然他可能只对年轻女性抱有特别的尊重。
    段誉喝多了的时候说过,他说所有女孩子都是好看的,关键是不是曾经有一种美丽能够真正刺到你心里。令狐冲说啊就呸,要是王语嫣美丽得和傻姑一样也刺到你心里?段誉说也许有人就喜欢傻姑那样的,田伯光赶快说哥哥这话你别对我说。
    很多年以后令狐冲回忆起那个女孩,曾经悄悄的说:“也不是很漂亮嘛。”
    令狐冲在当时也是这么说的,当杨康犹豫了很久以后悄悄拍了拍令狐冲的肩膀说:“你看见前面那个白衣服的女生了么?好像没见过。”
    六人中第一潇洒的令狐冲当时根本没注意杨康神色的特别,仔细端详了一下说:“还可以,就是……好像腿稍微粗了一点……”
    腿粗腿细我们已经无从考证,也将永远是个悬案。不过可以明确,当杨康第一眼看见那个白衣女孩子的时候,有一种美丽深深刺到了杨康的心里,杨康觉得心里有些痛。
    令狐冲vs杨康(a)
    “我给你说啊,”令狐冲狠狠的拍杨康的肩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求不得。”
    杨康歪歪嘴:“你是不是又和任盈盈狂看台湾言情片了,怎么说话都这个腔调?”
    “真的真的,”令狐冲说,“佛家说嘛,都是缘法,有因有果,因缘流转,没错的。没准你这次去了西域桃花运高照,一下子撞进波姬小丝怀里了呢。”
    “靠,太老了点吧?”杨康笑笑,“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都什么时候看的?”
    “以前没事干的时候……”令狐冲下意识的挥挥手,想表现得洒脱一点。
    杨康愣了一下,微微叹口气。
    令狐冲恢复了几分风采,自嘲一样眦眦牙:“谁敢跟我比惨?”
    “他妈的你小子有完没完?”杨康声音有点大,“任盈盈对你不错了,你叽叽歪歪拖泥带水的玩什么啊?任盈盈不是盘子够靓条子够顺了么?你老记着她干嘛啊?”
    盘子靓条子顺是令狐冲自己对任盈盈的评价,说脸蛋漂亮身材好。
    令狐冲倒没急,依旧眦眦牙,说得挺安静:“唉,不是我想记……谁叫我记性他妈的太好呢?”
    静了一会。
    “听说了么?”杨康说,“岳灵珊和老六租房子去外面住了。”
    “知道,”令狐冲摸了摸身上说,“嗯?我的打火机怎么不见了?”
    杨康举起杯子对他摇了摇,不再说话。
    令狐冲vs杨康(b)
    门开了,是杨康。
    杨康还是懒洋洋的披着件羽绒服,手里拎着两罐啤酒,靠在门边左右瞧瞧,说:“好点了?”
    令狐冲把散发福尔马林味道的大白被子裹在身上,眼神有点呆滞,点了点头,勉强对杨康笑了笑。
    诺大的病房里就令狐冲一号病人,这也是杨康早已经预料到的。汴大医院固然床位不少,可一般是没有入住必要的。按照汴大医院得传统,银翘解毒丸是一种万用药品,理论上可以解从十香软筋散到阴阳合和散的所有毒药,兼备黑玉断续膏之疗效,甚至连克制玄冥神掌都有不错的作用,罔论感冒发烧肺炎胃溃疡这些芝麻绿豆的小病了。当然,如此神奇的药物一样得稍微依靠一点患者本身的康复技能。
    “所谓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给杨康体检的医生就微笑着说,“死人当然救不活,所以自己康复对发挥药效也是必须的嘛。”
    能堂而皇之的拎着啤酒窜进住院部的可能也只有杨康了。毕竟杨康从小就在汴大这边长大,他老爹完颜鸿烈身兼汴大医院的副书记,汴大学生医院又是汴大总医院的下属。杨康把笑脸一摆,说几声叔叔阿姨,就大摇大摆的进来了,只比进他自己家厨房稍微复杂一点点。
    坐下,杨康愣了一下,然后拉了一罐啤酒给令狐冲。
    令狐冲接了,握在掌心里,说:“我……”
    杨康摆摆手,自己也拉开一罐:“喝点,啤酒也涨价了,靠!”
    令狐冲看杨康满不在乎的自己大口喝着啤酒,微微的叹口气,也小小的吞了几口。满口冰凉,也不苦,仔细一看,才发现杨康买的是最贵的“桃花岛啤酒”。
    “杨康,我……”
    “什么也别说,”杨康拍拍他肩膀,“我也没心思听。”
    杨康又狠狠的灌了两口,实在忍不住了,罐子一摆:“不过你至于么?处分你挨了,大家也都挨了,除了老六那个孙子临时缩头。顶多就出去找工作稍微有点麻烦,再过几年,谁管你在学校里挨不挨处分啊?不挨处分的跟老六一样?我靠,你不要让我太鄙视你好不好?”
    “我不是……”令狐冲急了。
    “我知道你准这么说,”杨康狠狠的打断了他,“岳灵珊是吧?岳灵珊怎么了?我靠,一个女生,女生到处不都是么?又不是仙女,一抓一把的那种女生,你还供着她啊?跑了找个新的,你出息点吧,欧阳克都比你强!什么玩意儿啊?”
    “我不是跳水……”
    杨康愣了一下,啐了他一口:“我呸!你不是跳水你是去游泳啊?”
    “我……我就是游泳……”
    杨康这下才彻底傻了,愣愣的看了令狐冲好久:“我靠,你抽我个耳光行不行?我不是听错了吧?”
    “我就是想游一会……腿抽筋了……”
    杨康凝视着令狐冲的眼睛,那双眼睛透出少见的老实,病房里一下子静了下来。令狐冲微微点头,看着杨康说:“真的就是游泳,我还不至于去投水吧?”
    走廊里拎着罐头的郭靖和黄蓉被病房中一声可怕的大笑给吓到了,黄蓉往郭靖身上一靠,使劲的抱着他的胳膊,以为自己错走到汴大精神病院了。
    然后他们就看见杨康一边笑一边从病房里窜了出来,翻身一脚踢在门上:“我靠,我给你整死了。你他妈的继续变态,下次真想跳水我再管你。哈哈哈哈……”
    令狐冲终于拎起了那罐早已没有了气泡的啤酒,就这么慢慢的,整罐了喝了下去,一点也不曾停下。
    令狐冲vs任盈盈
    其实在令狐冲看任盈盈的时候,任盈盈也在看令狐冲。任盈盈本来就是个很敏感的人,何况大学中的女生并非象有的男生想象的那样等着人去爱,她们水灵灵的眼睛也从睫毛下看着某个骄傲或者落魄的男生。
    任盈盈最早开始寻找的,是一幅画的主人。
    大概就在半个月前一个很偶然的时候,任盈盈去课桌的抽屉里搜搜有没有废纸准备打个草稿。废纸她是找到了一张,可是最终她却没有在那张废纸上涂写任何东西。相反,那整个晚上任盈盈都看不进书去,她把那张废纸夹在书页中,不时的翻到那一页去看。
    那是一幅很简单的铅笔画,画上是姑苏风物无边烟柳,远处还可以分辨出庭院曲廊。任盈盈小时候学过国画,看见这幅铅笔画的时候她第一个反应是画的人一定有一点美术的功底,再下来,她噗哧就笑了出来。因为那幅画的近处是一群广袖儒衫吴带当风的少年书生,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指点山水人物,而他们却个个顶着一个个猪头。
    一群猪头书生无疑是很有意思的,所以任盈盈老是忍着笑翻过去看。大概看了三五遍以后,任盈盈不笑了,任盈盈看见画面最左下角的地方有一个单独的人,他的猪头比谁的都大,于是任盈盈清清楚楚的看见了那猪头上的表情。
    无论是现实中或者想象中,任盈盈都没有见过一头忧伤的猪。可是仔细看画面上的那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