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的诗人气质,堪称武当的马克?安东尼(marius)。事实上,他是武当新一代弟子中最杰出的人才,在他大多数同龄人还在江湖世界的底层煎熬时,他已经进入了武当的权力中枢,被普遍视为第三代掌门人的最佳人选。在这次光明顶远征中,武当在他的战术指挥下曾多次巧妙地在极其苛刻的条件下取得战斗的胜利并最大限度地保存了自己的实力。令少林削弱武当的图谋一次次破产。他在流沙地会战中进一步展现了他的指挥才能,利用战场上微妙的时间差进行快速机动作战,以此战胜了优势的明教军。
    在联军攻入光明顶后,一个显著的难题摆在了武当面前。在战前会议中,少林要求实力保存最完好的武当作为前锋,扫清明教的残余力量。这显然会遭到明教的殊死抵抗而让武当蒙受巨大的损失。宋青书当机立断,提出了将混战改为比武,由六派逐一派出人手,和明教的武术家们进行一对一比武的建议。显然,这对于第二代弟子出类拔萃而第三代尚未成长起来的武当是最佳的策略:这意味着武当只要推出几个一流武术家就可能获得胜利,而不必冒青年弟子大批损耗的危险。更为重要的是,这个建议将作为主盟者的少林和其他门派拉到了同样的地位,让他们必须面对同样的风险,而不可能利用军事调动的权限为所欲为。而对于峨嵋、华山等中小门派来说,他们也无法像实力雄厚的少林一样不吝惜人力硬拼,而宁愿单独对垒。因此这项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多数门派的响应。作为武术界的通行法则,少林对此也找不到过硬的反对理由,而不得不在各派的压力下勉强同意。
    正是这个小小的改动在无意中拯救了明教。虽然在双方实力对比悬殊的情况下,这看上去只是六派联盟换一种方式取得胜利,然而事情的进展却令人难以想象。显然,已经在灭亡边缘的明教残部必须抱着破釜沉舟的心态,尽最大的实力死战,而六派联盟却各怀私心:既然胜利似乎已经在望,每一个门派都会指望其他门派去流血牺牲以消灭强敌,而自己可以保全实力,坐享其成。因此实力的发挥要打很大的折扣。当他们处于优势时不敢过分逼迫,而当他们处于劣势时也不会奋力拼搏,而是不吝于认输。这就导致了一个堪称囚徒悖论的结果:本来占很大优势的六派联盟在单场较量中常常落败,要耗费很多人手才能消灭一个敌人。大家都想承受最小的损耗,结果总体的损耗却要大得多。或许更重要的是,当混战模式被“骑士比武”的模式所取代,整个游戏的性质也完全改变。各门派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按照武术界的礼仪规定约束自己和其他门派,而不可能再随时诉诸毫无约束的暴力。
    即使如此,几个小时后,明教方面也只剩下殷天正在苦苦支撑,但另一方面,六大派还能出战的人手也不多了。最后,一直设法避战的武当派不得不和殷天正正面对敌。此时,武当几乎是明目张胆地表现出离心的态度:根据张三丰在出发前的教导,首要的目标乃是收服而非消灭明教。在这一原则指导下,宋远桥、张松溪、莫声谷等人对久战疲惫的殷天正处处留情,并一再建议他率天鹰军团离开光明顶,再明显不过地意在保全天鹰教。这充分说明了武当之前同天鹰教划清界线的姿态只是表象,武当在任何时候都没有放弃这个潜在的盟友。有一些史学家断言,即使张无忌不出现,武当在关键时刻也会制造借口保护明教残部而背叛六派联盟。或许宋元桥们宁愿做这样的冒险也不愿服从否则即将出现的、以少林为主导的江湖秩序。当然,更或许张无忌的出现本身就是武当的计划之一。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见证了中国武术史上最大的奇迹之一。张无忌如同机械之神(deus ex mae)一样出现,逐一挑战六派的武术精英们并无例外地取得了胜利,拯救了濒临灭亡的明教。即使他的大师张三丰也从未有过如此的辉煌时刻。如何理解张无忌的胜利呢?在后世明教徒的传说中,张无忌在此——像摩西一样——靠着上帝的神迹消灭了异教徒的军队,这显然是非理性的观点;但是认为他完全依赖武力赶走敌手同样是天真的解释。在之前的较量中,六派联盟内部的分歧已经非常明显,而张无忌的参与又带来了关键的两点:第一,他让昆仑派的领导人何太冲夫妇相信自己已经被毒药所控制,让这一门派丧失了战斗意志;第二,他击伤了篡位的华山掌门人鲜于通,让华山的内部矛盾突然爆发,事实上陷入瘫痪而无意延长战斗。加上一直暗中抵触这次战争的武当作壁上观,张无忌的几次胜利令六派联盟内部的问题一一暴露,最终促成了这一联盟的瓦解。这一点在张无忌意外受伤之后表现得非常显著:此时他已经无力维护明教,但是在各门派的相互牵制下,却几乎没有人愿意去打倒他以消灭明教。武当被迫出战,但是却派出了武术造诣与其头脑并不相称的宋青书,被张无忌轻易击败。当他们得知张无忌的真实身份后,立即毫不犹豫地站在了这位从理论上说其行径相当于背叛自己门派的侄子一边。事实已经十分明显,这次远征失败了。这一天,在太阳落入喀喇昆仑山的雪山后时,六派联盟的存在已经仅仅是名义上的了,他们分散地沿着丝绸之路上的古道,失意地返回东部中国——或许只有武当怀着对光辉未来的期待。张无忌这只昆仑山上的蝴蝶已经扇动了翅膀,其第一轮冲击波即将随着他们的步伐扩散到江湖世界的各个角落。第十一章.张无忌的统治与新秩序的建立(1357-1358)
    太初有道,道与明尊同在,道就是明尊。这道太初与明尊同在。万物是借着他造的。凡被造的,没有一样不是借着他造的。生命在他里头。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将要照在黑暗里,黑暗不能胜过光。
    我,摩尼,大光明使者耶稣的使徒,通过圣父,即造我的明尊的意志,宣布:世界上曾有,已有,将有的一切都是通过明尊的力量被造的。他将化身人子,来到这个黑暗的世界上,带来至福的千年王国。听到这一消息的人,你们有福了;理解这一消息的人,你们有智慧了;担负这一消息的人,你们有力量了。
    ——《摩尼福音书》(gospel of mani)
    正如曾在美索不达米亚诞生的许多宗教一样,摩尼教从一诞生就充满了弥赛亚主义的狂热。诚然随着摩尼本人在巴格达屈辱的死亡,这种狂热已经逐渐消散。但是在一千多年后,当张无忌这颗新星飞速升起时,这种情绪在远东世界又达到了极为炽热状态。仅仅是张无忌独自一人战胜了数百名强敌而挽救了危急中的明教这一事实,就已经使得信徒们无法不相信他是真正的光明之子,甚至明王本人的转世,他将带领明教徒去征服整个黑暗势力所笼罩的世界。张无忌展现的神奇力量所激发的宗教信仰,可以在某种程度上解释此后十多年中明教徒前仆后继地浴血奋战,终于创造出一个伟大国家的宏业的心理动因。另一方面,为了意识形态的需要,人们也有意无意地将张无忌的事迹进一步放大为不可思议的神迹。
    在这种情绪的左右下,张无忌担任第三十四代明教教主已成定局,实际上,他已经不仅仅被看做教主,而是被视为明尊的化身。诚然,杨逍等高层精英或许并不相信神灵力量的左右。但是无论如何,这是三十年来唯一一个可以完全服众的人选,而且也是原来的各大巨头可以接受的中间人选。张无忌虽然是殷天正的外孙,但是对杨逍和韦一笑等人也表现出了足够的尊敬,更不用说他可能带来武当的强大外援。虽然百般推辞,但二月十五日,张无忌终于在明教各方面的拥戴下举行简单的即位仪式,正式结束了自阳顶天死后的宗座空缺状态。相传在即位仪式上,他发布了著名的“登山宝训”:“张无忌看见这许多的人,就上了光明顶,既已坐下,教众到他跟前来。他就开口教训他们说:‘虚心的人是有福的,因为天国是他们的……’”
    张无忌即位之后,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一件严峻的任务:如何应对丐帮及其盟友对几乎瘫痪的明教组织的第二波进攻。在光明顶战役中,受伤的成昆伪装成已死,目睹了张无忌的胜利后悄然溜走;现在,他开始打出另两张王牌:一方面通知陈友谅率丐帮联盟对光明顶再次扫荡光明顶,另一方面和已经来到甘肃行省的汝阳王府方面会合,让金刚门和其他武士们装扮成明教徒和天鹰教徒在沿线各地伏击士气低落,无功而返的六大派,联盟事实上的解体使得这一计划的实施变得更加容易。在半个月内,六派远征军主力先后中伏而全军覆没,只有少数无关紧要的人物被有意放走,让他们去四处散播明教已经歼灭六大派的虚假信息。
    另一方面,在光明顶上,丐帮联盟的进攻也给明教的残余势力造成了极大的打击。张无忌的唯一对策只是带领他的新部属们藏匿在地道之中,并焚烧光明顶的宫室以掩饰自己的踪迹。如果成昆能够和陈友谅会合而返回光明顶,他无疑会提醒丐帮搜查明教庞大的地下掩体。对于明教来说幸运的是,成昆急于和汝阳王府会合去完成他野心勃勃的计划,而未能参与在光明顶的行动。即使如此,明教仍然承受了巨大的损失:上百名教众在战斗中阵亡,所有的建筑物都被夷平,大批珍贵的金银、珠宝、法器、书籍都被抢走或烧毁,甚至在山巅燃烧了半个多世纪的“圣火”也被熄灭。在半个月后丐帮联盟心满意足地撤走后,侥幸逃生的明教徒们所面对的也只是只剩下断壁残垣的一片废墟。此时大概不会有人相信,只需要几年时间,从这片废墟上就将兴建起一个鼎盛的帝国。
    现在的光明顶即使在形式上,也不再适合作为明教总部,更不用说实质上明教的重心早已转移到了东部。在这种形势上,刚刚形成的明教新决策层不得不决定迁往东方,仅留下冷谦负责镇守和重建光明顶。这是一个意义极为重大的决定,影响了此后几个世纪的中亚和东亚局势。譬如,明教重心的大举东移使得后来的明帝国基本丧失了对中亚的控制,而这里信仰上的空白不久就为它的姊妹宗教伊斯兰教所占领。
    但是要达成东迁的战略目标,首先就意味着必须以某种方式解决明教和江湖主导势力之间的尖锐矛盾。虽然张无忌在就职演说中已经提出了与六大派和解的政策。但要实现这一点,当然也需要得到对方的同意,首当其冲的就是少林的态度。令明教感到震惊的是,在离开光明顶后不久,他们就发现了重伤垂死的殷梨亭,其伤势和俞岱岩极为类似,都是少林武术“金刚的大手指”(king kong’s big finger)造成的全身骨折。而殷梨亭的口述也证实了他是被施展少林武术的一群僧侣围攻。显而易见的结论是:少林正在对光明顶战役中武当背叛六派联盟的举措进行血腥的报复。而有意没有杀死殷梨亭,或许正是在向明教和张无忌本人示威。面对这种近乎疯狂的挑衅,明教不得不决定立刻同少林方面摊牌,在尽可能争取和平的时候也做好武力解决的准备。因此,东行的第一站就是嵩山的少林寺。
    对殷梨亭的袭击和拷打事实上只是赵敏领导下的金刚门僧侣消灭六大派计划的一部分。而现在这一计划也包括意外获得生机的明教在内。不久,在庄浪(今甘肃永登)以南的“绿柳城堡”,赵敏以宋朝旧贵族的假身份邀请张无忌一行做客,然而却在暗中施放一种成份复杂的生物毒气。明教上下在离开城堡后不久便纷纷倒地,令赵敏感到意外的是,张无忌由于特殊的体质并未中毒,并且迅速回到城堡内索取解救的药物。但是赵敏还有应急方案,她通过诱骗成功地令张无忌坠入事先设置的机关。唯一的问题是,在忙乱中,赵敏本人也落入其中,而这点小区别就决定了日后一切的不同。
    张无忌制服了赵敏,让她打开机关放自己离去。其中的过程已经不可考,根据明教的正统记载,是张无忌身上光明的神力摧毁了赵敏内心的黑暗,让她在内心转变为一个明尊的虔诚信徒;但当时的各种野史则一口咬定是张无忌奸污了赵敏并用淫术迷惑了她——事实的情况或许简单得多:张无忌以性侵犯为要挟迫使赵敏打开了机关,却并没有真正伤害她。这种暴力手段和绅士风度的奇妙结合在赵敏身上造成了典型的斯德哥尔摩效应,而成为此后一段罗曼史的开始。
    赵敏女公爵俘虏明教行动的失败并未破坏她整体的计划。她的第二个步骤是趁六大派本部防守空虚的时候将其各个击破,在她看来,这样才能一劳永逸地消除不服从的武术界对帝国政府的长期威胁。为此,她火速率领汝阳藩府的武术家集团赶回东部,并利用俘虏的少林僧侣对少林寺发动奇袭。自1343年索南丹增金轮噶玛巴发动旨在歼灭全真教的终南山之役以来,帝国还从未有过对武术界如此大规模的围剿行动。与上一次不同,赵敏取得了完满的成功,整个少林寺在猝不及防之中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