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这一领域的情况了如指掌,而他背后最重要的幕僚正是我们早已经熟悉的阴谋家成昆。此时,成昆的学生谢逊为了让他现身正在中国各地以他的名义大开杀戒,却没有想到这正是成昆希望看到的结果。然而,此刻不便公开露面的成昆也面临着无处栖身的尴尬。并且成昆也明白,仅仅谢逊个人的倒行逆施距离摧毁明教的终极目标还差得很远。因此他来到汝阳王的幕府为阿鲁温出谋划策,这一合作虽然为时短暂却成果显著:他们共同制定了一个周详的计划:利用以六大门派为首的江湖主导势力同明教之间的矛盾,让他们陷入彼此争斗,相互削弱之后,再一举摧毁这二者。但在三十年代,这一计划由于一系列意外而被迫中止实施(参看第九章),直到二十年后,当阿鲁温已经去世,而他的孙女、野心勃勃的敏敏帖木尔成为这些武术家的主管时,这个计划才终于付诸实行。这一计划的最终失败表明:阿鲁温不是一个好的战略家,他没有注意到自己计划的根本缺陷,而令人惊讶的是,这个计划及其缺陷都只是成昆一个更大计划的一部分。在十四世纪中期的江湖-政治博弈中,成昆是一个远比阿鲁温或者敏敏特穆尔更为高明的棋手(参看第十章)。
    除了成昆、包克图和图里外,阿鲁温还招揽了“金刚门”的僧侣们,这是一个神秘的门派。他们的创始人是一个在十二世纪就从少林寺叛逃出去的叛徒:火工头陀。他知道中国内地已经无处容身,于是逃到了中亚,并凭借过人的武术为当地王公效力,站住了脚跟,十三世纪初他创建了金刚门。金刚门成立后,一直立足于东突厥斯坦,并消灭了当地的另一受到承认的少林支派:西域少林。有时候他们冒用后者的名义。事实上,很多文献将二者混为一谈。随着岁月的流逝,金刚门的僧侣们患上了精神上的思乡症,他们渴望回到自己门派的发源地少林寺,成为那里真正的主人。为此他们向钦察汗国的蒙古可汗们表示忠诚,在加入钦察人的军队后,他们因为表现出色被燕帖木尔招募,来到大都,凭借过人的武术造诣成为那里的骄子,并参与了1328年的军事行动。在三十年代伯颜秉政后,燕帖木儿的嫡系受到排挤,他们也脱离了皇家卫军,而托庇于汝阳王的帐下。
    这一政治团体的最后一位重要成员是一个面目毁损的哑巴僧侣:“痛苦的行脚僧”。他是一个来自伊利汗国的武术大师,虽然是残疾人但受到特殊的尊敬。然而此人真实身份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明教的光明右使者范遥。在正式的历史记载中,他被宣称为发现了成昆的阴谋而不惜毁损自己的俊美面目,放弃自己的锦绣前途,打入汝阳王府作为间谍。这一切不过是白费力气,因为他成功地打入汝阳王府后就再也没有任何成昆的消息。从此他一直沉默地呆在那里,直到1358年复归明教。
    不过,事实的情况或许复杂得多。范遥宁愿私自毁容后打入汝阳王府而不是首先回光明顶报告,而之后二十多年中也从未和教廷有任何联系,其中的原因值得深究。很有可能,是他一直纠缠黛绮丝失败后的自暴自弃。史密斯教授认为,这种自残行为更可能是出于一种犯罪后的内疚而渴望赎罪的心理。或许,他曾经对黛绮丝进行了性侵犯,而事后又感到极度的忏悔——上个世纪著名的全真教宗教家尹志平,在奸污了一位美貌的女武师“龙的小女儿”之后,也有类似的表现。或许这就是为什么他称呼自己为“痛苦的行脚僧”。
    不过,考虑到黛绮丝女儿的年龄,我们要对这种理论作一些修正:范遥或许是为了对黛绮丝有所行动而有意毁容,以掩饰自己的身份。确凿无疑的是,他在1343年前后曾对黛绮丝夫妇下毒。我们在医学家胡青牛留下的档案中发现了这个病例。为什么他不用自己的精深武术击垮对方而要采取下毒的手段,颇为耐人寻味。我们可以认为,下毒——并且是慢性毒药——的手段更有利于范遥控制和威胁黛绮丝服从自己。同一般的暗中下毒不同,黛绮丝明显知道下毒者是一个来自中亚的“哑巴头陀”。我们可以判断,黛绮丝与范遥之间一定有过重要的接触——虽然黛绮丝并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很有可能,在黛绮丝中毒之后,为了获得解药,不得不向范遥低头。当黛绮丝让范遥得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东西之后,范遥给了她解药,但是分量却有意给得不够,以至于她的丈夫最后还是毒发身亡。
    黛绮丝的女儿小昭恰好出生于这一时期,而在她出生后,黛绮丝就将她送到他人家里代养,隔几年才去探望一次(因此可以推断,小昭可能从未见过自己名义上的“父亲”韩千叶)。当小昭还未成年的时候,戴绮丝就逼迫她去光明顶为自己偷窃“天地转换法”的抄本。这些不近人情的举动,不禁令人怀疑这个孩子的生父究竟是谁。据历史记载,当范遥在1357年第一次见到小昭的时候,表现得异常惊愕,远远超出了看到一个老朋友应有的反应。或许当时范遥已经怀疑到了这个孩子的真实身份。但是随着黛绮丝母女在当年年底突兀地从东海返回波斯,已经没有任何人能够揭开这个埋葬在东海上的秘密。
    第八章.明教的宗教改革与分裂(1330-1357 )
    chapter 8. reforms and ss in ese manichaeism(1330-1357)
    在这些暗流涌动、危机潜伏的岁月中,光明顶教廷的明争暗斗和大都朝廷的同样惊心动魄。早在1328-1332年的内战时期,作为明教的“鹰派”领袖,殷天正就主张立即趁元朝的内乱主动发动打击。这一建议得到了五行旗的支持。而“鸽派”领袖杨逍的判断则是:虽然被内部的分裂所折磨,但元朝的军事实力仍然存在而没有被严重削弱,如果不首先联络六大派等江湖主导势力组成反元联盟,任何单方面的军事冒险都很难成功。韦一笑和五散人则动摇于两派之间,但是越来越多地倒向了殷天正方面。
    在战略分歧的背后有着宗教教义上的矛盾。对于殷天正等狂热分子来说,现实世界已经无可救药,既然明王即将降临,那么唯一需要做的就是摧毁这个充满罪恶的世界,他们被称为降临派;另一批以杨逍为代表的温和人士则认为:明王降临只是一个政治寓言,并不会在现实世界发生,而终究需要靠人本身的活动才能建立理想的社会,在此过程中,需要的是妥协的智慧。他们被称为拯救派。拯救派虽然在教内高层有很大的影响力,但降临派无疑更能煽动底层教众。因此,1330年左右,在三年多的政治波澜之后,殷天正逐渐占据了上风。
    为了摆脱政治窘境,杨逍不得不宣称自己无意成为教主,并致力于维持无教主的既定状态,以保持自己事实上的最高地位。为了达到这一点,他向全教公开了一直保持机密的、圣火令已经失落的信息,宣称目前的不幸状况是光明主神“明尊”对他们失落圣火令的惩罚,因此要恢复明教古老的传统,只有拥有圣火令才能继位;因为教廷一直向下层教众隐瞒圣火令已经消失的事实,这一事实的披露在明教徒中引起了巨大的骚动和不安;在这种情况下,殷天正继位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即使发动内战,他胜利的希望也很渺茫。事实上,由于教众信仰的动摇,他自己的势力范围也面临着危机。
    当殷天正看到这一点后,他几乎被沮丧打倒。但是不久后,他就为自己找到了新的出路。他从摩尼教经典《彻尽万法根源智经》中发现了这样的表述:“当世界毁灭时,圣火将会变成圣鹰,成为光明之王的使者。”事实上,这正是他三十年前宣扬圣鹰崇拜的理论依据。现在他从中发现了新的含义,并成为一条新的教义:圣火令的消失是因为它们已经变成了神圣的天鹰,而他本人就是天鹰的“道成肉身”。很难说他本人有多么信仰自己的教义,但无疑他的许多支持者对此深信不疑。很快,殷天正就开始向全教上下推广这一新的教义,并引起了巨大的动荡。这一宗教改革运动为他招揽了许多支持者和更多的反对者,宗教上的分歧日益明朗:改革派和教廷已经无法共存。
    谢逊此时一度回到光明顶,向来和殷天正关系亲密的他也因为无法接受殷天正的改革思想而与之决裂。在这种情况下,殷天正已经无法再回头,于是他宣布原来的明教已经被黑暗所腐蚀,不再能代表明尊。随即,他从西北部返回东南地区,成立了以他为教主的“天鹰教”,并宣称这才是“真正的”明教,事实上其更恰当的称呼应该是“明教天鹰宗”。明教第一次分裂开始了。浙江、江西行省的明教教众,长期以来就处于殷天正的势力范围之下,此时自然地皈依在天鹰教的旗帜下。到1335年为止,天鹰教已经成为东南沿海最大的江湖势力。不可避免的是,在这一新生的阵痛中,天鹰教和原明教的五行旗结下了深仇大恨。
    殷天正的离去并未给韦一笑集团带来多少利益,他们正面临着和杨逍的正面冲突。为了应对圣火令问题的挑战,他们不得不在暗中筹建另一个改革派。受到殷天正的启发,韦一笑建议成立“福娃教”,由他任教主,让五散人改名为“五福娃”,戴上美丽的头饰,作为幸福的使者出现。这一建议遭到了他更加深谋远虑的同僚的否定。五散人精心地将明王信仰和佛教教义结合起来,筹建了“弥勒宗”。这一派别常常被误认为佛教的一个宗派。事实上由于说不得、彭莹玉等人的佛教背景,很难说它本质上究竟是明教还是佛教。在弥勒宗中,圣火已经成为次要问题,由于明尊和弥勒佛被视为同一个实体,他们就很容易将明教的经文和佛教教义结合起来。我们将在下面看到,这样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
    无论如何,“弥勒宗”很快成为了明教最成功的宗派。与天鹰教古怪晦涩的原教旨主义不同,弥勒宗作为融合佛道信仰的混合教派,更容易得到底层教众的理解和信奉,而相对宽松开放的组织风格,也有利于招揽白莲教等同样信仰弥勒佛的教派,他们往往换一个招牌,就成了明教的成员。这样一来,说不得、彭莹玉等人就迅速为自己聚集了一支可观的力量。事实上,明教的主要支系就出自弥勒宗系统。五行旗上下无不被弥勒宗所渗透。后来的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也是一个弥勒宗的信徒。
    但在光明顶教廷,杨逍和他的属下仍然牢牢把持着权力,而他精深的武术造诣仍然令他的同僚感到畏惧。当弥勒宗日益发展壮大后,五散人们决定抛开光明顶单干,他们寄希望于形成领导明教革命的既成事实。1337年春,在几年的准备之后,他们发动了棒胡起义。“棒胡”的真名是胡闰儿,他是说不得的师兄,也是明教在河南地区的领袖人物,因为棒法高超而被称为棒胡,历史记载中称他“好使棒,棒长六七尺(约两米),进退技击如神”。为了在必要的时候推卸责任,韦一笑和五散人没有直接出面,而将其伪装为一次地方领导人自作主张的军事暴动。不久,棒胡便攻破归德府和鹿邑,点火烧毁了陈州城,并屯营于杏冈。与此同时,开州的辘轴李、陈州的棒张等弥勒宗骨干分子也发动了暴动。震怒的帝国政府命令河南行省左丞庆图会合汝阳王阿鲁温一起讨伐。
    对阿鲁温来说,这是在朝廷面前表现自己的好机会。于是他调动了向他效忠的武术家们集体出动,被蒙在鼓里的明教完全没有估计到会遭遇到敌军如此强大的阵容。“五散人”因为在外地策划与之相互呼应的暴动而来不及赶回,在汝阳王府卧底的范遥也因为弥勒宗是异端教派,不愿相助。事实上,不久前为了取信阿鲁温,他刚刚在大都击毙三名改信弥勒宗的地方领导人。于是一切很快结束了。辘轴李和棒张分别被鹿杖客阿克图和鹤笔翁图里被击毙;而在鹿邑冈,棒胡被范遥亲自生擒,不久在大都被斩首。范遥用他的人头换取了阿鲁温的信任,而事后对此讳莫如深,直到多年后才被披露出来。不过,棒胡是否范遥所杀并不重要,从事后披露的军事资料看,在帝国军队的大举围攻面前,棒胡和他的同党根本没有脱逃的机会。
    棒胡起义悲惨的失败不仅削弱了弥勒宗的影响力,也给杨逍向韦一笑、五散人发难创造了良机。在一次例行会议上,杨逍斥责棒胡擅自发动起义而没有向教廷报告;老羞成怒的五散人却抨击杨逍不肯派精锐的“天地风雷”四大特种兵部队增援,导致起义军在孤立无援中被歼灭。最后,这场互不相让的口水仗终于演变为肉膊相见的殴斗。先发制人的杨逍一掌将张中的肩胛骨击成粉碎性骨折,另一掌导致了韦一笑的内出血,首先解除了两大武术家的战斗力,剩下的四散人就微不足道了。此次斗殴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