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中显得神圣而不敢侵犯。旭华延长了办公时间,但在亥时过后宫门也要下匙,皇城中万籁俱寂,只有宁心殿里依旧响动着靴底着地的声音。旭华从丹陛的左侧走到右侧,又回身踱向左侧,尔后把明亮的眸子投向东暖阁,寻思该不该给她一个封号再给她一个明亮大气的宫殿别住,不不不,他摇头晃掉这样的想法,纵然有他的庇护,那些无孔不在的暗爪,肯定也会想方设法揪出她的小辫子,不给吧,就这样无名无份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跨进了东暖阁,见到倚在床边小睡的秦梅,觉得温暖如春,他把试图叫醒秦梅的宫人使了出去,把一双大手放在大熏笼上烤了烤,轻轻抚上她的脸,灯火明亮,感觉到怀里秦梅真实的体温,不由微微笑了。
秦梅感觉似乎有人慢慢靠近,手指轻轻的抚过脸面,在眉目间流连,那指尖带来睽违已久的怜惜抚爱, 除了他没有人敢这样靠近.
他在自己身边, 静静的注视着, 无言地安慰着,两人未知的未来.
朦胧中,隐约觉得他抱起了自己,鼻子萦绕着的全是弥漫他的味道,一如他的人强势而固执。
你知道我恶梦的根缘,我根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秦梅在心里悄悄的说着.
可能自己不知道心底的埋藏的心愿,在梦中再度在他的生活里粉墨登场, 尽心竭力让这出梦圆满……叹……到底意难平.
他抖落外面的铁血,留下温和,还是带着沧桑气质,那无声的战场厮杀很累吧!
她立刻察觉到他的不安, 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掌, 内心一片宁和安静,回归后的焦虑、迷惑、惊恐、害怕顷刻消散,脸庞上不知不觉地露出了微笑.这在这万丈红尘中,不必叹息当中的差错,既来之则安之.
几只薰炉喷着薰香,秦梅现在虽近在眼前, 可是在之前一刹那间旭华却感觉到她好像离着万丈远.
只是半年别离,寂寞却无边无际,梦中追逐她的身影如蛆附骨.
两人就这样靠着取暖的幸福.
他的干燥温暖的手掌不停顺着她的脸颊缓缓的来回移动.
秦梅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唇角泛起淡淡的笑意, 暖气带着香气扑过来,浑身都会感到软酥酥的温馨,两人都不愿意打破这样的平和.
天还未大亮,宫灯还在屋外挂着……秦梅喘着粗气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寂静的空气之中,她用力呼吸的痕迹就特别重,她斜着向里边靠去,头已经脱离了枕头,蜷伏着冲墙.整个脚搭在被面上.
一摸之下,那脚冰凉的可怕,纵然有暖炉,也比不上她的睡相如此糟蹋,听听吸气的声音,可能又是着凉.
这后宫之未免过于平静,除却有身孕的皇后,皇贵妃和贤妃,一念及贤妃,他头皮大了起来,他能感觉到秦梅对贤妃若有似无的敌意,况且,自己又不小心让贤妃怀了第二胎.若是这一胎还是皇子,就算贤妃母家不壮,就凭着她连生皇子的功劳,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也会对她另眼相看.
悄悄的把她的脚收入被中,一瞬间,那女人醒转,上早朝的时间差不多到了,忘了这个时候无论自己多小心都会吵醒她.
宫人已然在外守候, 他拿起自己的衣服拂去宫人服伺,自己笨手笨脚的穿戴,尔后冲床上的人一乐“你瞧,朕会自己穿衣服了。”活像个讨糖吃的小孩。旁边的宫人难得欣赏到他孩子气的一面,都想着呆会应该怎么传八卦,不过皇帝的变脸术相当厉害,明明是笑嘻嘻对着娘娘,一转身那眼睛又利得跟刀子似的,宫女太监都收了八卦的心理,一丝不苟的伺候着皇帝老子梳头净脸。
旭华打理好了以后,又开口道“你再躺一会,等朕下朝后一起用早膳。”俯下身叮嘱了一下正在和周公进行拉锯思想的秦梅。
“等万岁爷到时叫得醒我再说。”顺手把他的冠带扶正,把头埋入被中继续睡。
“呵呵”他轻笑着,踏着大步登上步辇,向着朝堂方向出发,不知道今日前方的战事如何,决议的时候要不要做好两手准备,议和是不可能的,金朝堂堂一个大国难道怕一个地方的武装势力不成,对了,皇祖母叮嘱过,非常时期不可与国舅那一班人起冲突,下朝后还得去傅氏那里请安,省得后院起火,年青的皇帝坐在步辇上一一思考着会出现的问题。
帝业
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旭华负手而立,生活令他失了二十岁该有的莽撞,冲动,凭添的是异常的冷静和古井不波的城府。
台下万千将士不敢抬头仰视龙颜,破晓而出的红日用万千金光穿云而出,照耀得那身明黄的龙袍益发的夺目,颀长的身形笼罩在光晕之中,仿若天神下凡,正印证了真龙天子这一说法.
在他身后几步开外,众臣分开两列排开,静静地立着,平日呼风唤雨的大人物们,静静的垂听天音.
冷眼睥睨脚下的万丈土地、及远处的秀美山河,属于他的东西,绝对不会任人由自己手中夺去!
用力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吐出,旭华望了望远处天色,然后跨前一步,将身子微微前倾,站定。
点将台下千余铁骑迎风挺立,训练有素的排成长龙,从点将台正下方一直延伸至迎胜门外数里。
队伍前方是各队军官,铠甲在阳光下银灿灿的发亮,紧跟其后的是数万全副武装的银盔持武器士兵.
身为领队的奉恩将军罗旭晋骑着一匹毛发棕黑的骏马心中热血沸腾,终于可以上战场洗脱宗室子弟娇生惯养的面貌,等胜仗归来后,世人将对他刮目相看,这样的时机只待皇帝一声令下.
“万岁爷,时辰到了。”点将台上,太监阴柔的声音响起。
往下看去,他的目光与堂哥罗旭晋对上,虽然距离甚远,早已心领神会,太监忙不迭的用托盘送上一杯酒.他对自己堂哥点点头,将酒拿起一饮而尽,底下的将士们也会意的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旭华随即开口:“出发!”
一旁的公公领命退后,将之往下传达:“出发——”
罗旭晋听到后,调转马头,他一手拽着缰绳,一手向天际一挥,朝着队伍高声喊道:“出发!”高亮的嗓音穿透云霄,象征着他雄心的开始.
军队浩浩荡荡地前进,出了迎胜门,渐渐远离大家的视线。
旭华眼睛始终注视着远处的军队,送走都是金朝铮铮铁骨的好男儿.
皇城上,阳光照射在琉璃瓦上,泛着光晕,听着秦梅叽叽喳喳说着她躲在一旁看见军队威武的印象,他微微的笑了,朝廷上也等同是没有硝烟的战场.
风,很轻柔,像情人的手转世后拂过脸颊,冰花,晶莹剔透落遍一树,在冬日里傲然占据人们的视线,梅花也不甘示弱,妖娆放送身姿,热烈的用清香勾引人们的嗅觉.
随着精兵的开赴,极大的鼓舞了将士,也不负众望打了几个漂亮的仗,只是临近新年之际,不约而同挂起了免战牌,旭华并未放松警惕,战一停,除了有序的处理其它积压事件,也下了密旨监视叛军的一举一动.所以虽说是是休养,但政事可是一件没有落下,反而增多,忙到半夜时,第二天鸡鸣时照样爬起来继续处理.
这天偷了空睡午觉,休养了好些日子的秦梅昏昏沉沉醒了过来,宫门外传来太监恭敬的声音.
恐前线战事有变,她慌乱问道:“什么事?”这个时候来见驾的大臣怕是没有什么好消息。
宫人一板一眼回道:“娘娘,镇国将军在宫门外等着见驾。”
她弓起腰身用力推着旭华道:“醒醒,有人要见你呢?”
可她喊了几声,他却无动于衷,继续发他的千秋大梦,是啊!她昨天就寝时还未见他人影,等到半夜一摸,才知道他回来了,原是要狠狠拍醒他,一想到他的劳累,也就不忍下手了。
灵机一动,凑到他的耳边不紧不慢言道:“万岁爷,两宫皇太后来了。”
要知道,战事以外,内宫的整顿也是他急需要做的事,顾念着自己登基后为有太后傅氏强力的支持,不得不娶了她的侄女,为了政治上的需要也联姻了几位大臣的女儿,他的生母圣母皇太后做了这么些年的皇太后,胆气也壮了许多,召多了娘家人的待嫁女儿进宫相叙……千丝万缕的关系让外戚的势力渐渐坐大,成了心头之患。
这一招果然有效,他皱眉,眼睛未睁开就一骨碌坐了起来“她们来干什么?快去回报说朕在忙国事。”
见旭华蓬松着头发紧张兮兮的模样,怪不得歌儿有唱女人是老虎,她扑哧一笑,脸色丰满了起来,以为她是在开玩笑,旭华刮了一下她的鼻子佯怒道:“你犯了欺君之罪,等我睡醒后再收拾你。”
眼见着,旭华又要躺回去,她赶紧道:“没骗你,真有……”
他打了个哈欠把她搂紧压下去:“再吓朕,别怪我这个做皇帝不给你面子。”
这时,老练的宫人在宫门外听见了旭华的声音,赶紧又提高了声音言道:“启禀万岁爷,镇国将军请求见驾。”
秦梅挣扎了出来七手八脚的帮他把衣服套上,旭华很快穿好了衣裳,亲吻了一下她的脸蛋讪讪言道:“母后们与镇国将军晋见是两码事,是姐姐自个把它混为一谈。”说完也不叫人伺候,自己套上靴子得意笑道:“算我不对,待晚上赔你……”
“赔我什么?”她兴奋起来,会不会来些金啊银啊的,要不玉也成,只要能压箱底。
“陪你用膳。”不再吊她的胃口,他随即狡诈的大声宣布,尔后急忙忙走人,留下秦梅一个人跺着脚咬牙笑。
皇城内,长阳宫垂花门内是一座宽大的房屋,中间是客厅,东边的屋子是平时休坐的地方,西边的房屋是卧室,正屋下面是两排小屋,有画室,也有茶水室,宫人们的休息室……冷天里万物调零,种植的树木只有光秃秃的枝干,平时站在院子中间望出去只有窄小的一片天空,令人感到压抑.
贤妃在床上,说是休息,其实是直挺挺的躺在床上,睁大着眼睛,只望着窗外天空飘散的雪花,听到消息说,等厚厚的雪花降落时,皇上就要回宫过新年,这消息如同肚子里跳动的胎儿让她回复些生气.
她痛恨起自己家世的不显赫,让她在家宴的时候不能近距离的坐在皇上身边,她苦笑着,是命吗?不对,皇上现在宠幸的秦梅也没有显赫身世,那次她走到御花园里偷看到秦梅是个病痨子,脸色青白,瘦削不堪.若不是她被皇上抱在怀里,她是用不着偷看,而且秦梅见了她是应该跪下来行礼问安……那么一个样样不如她的女子却被他当作珍宝放在手心里,连一向喜弄是非,仗着父亲为一品尚书又和皇后关系好的淑妃都不敢偷空去惹她.
两位宫女扶着她走出房门,呼吸着清冷的空气,初进宫时正是春初,三年过去了心却变成枯寂
当年那个水晶心肝的玲珑人儿,只因在宁心殿附近遇见刚进宫时迷路时不小撞见他,就一直惦记着那少年皇帝俊逸的模样,还有那与年纪不相称的轩昂,一切都使她着迷,等到侍寝时心肝一直扑扑跳,盼望着鸳盟得谐,为了那一刻,她不惜放下大家闺秀的身段去习那青楼女子的本事.
欲也是情、爱也是情,都是一个痴字,她甚至痴到用自己身子帮高烧的他降温,偷得了半晚温存,也孕育了肚子里的这个孩子,孩儿啊!不要像你的哥哥一样远离娘亲,对着另一位女人叫母亲,孩儿啊!希望你是个女儿,做娘贴心的小棉袄,让娘亲不至于成为朱墙内的一道装饰品.
那个女人虽然没有尊贵的位份,却朝朝与他不离,就算在她昏迷的日子里,皇帝大部分时间依然待在她的身边.
情何以堪,两眼蕴积着泪水打转,她连哭泣都要思前想后,谁又知道宫里的眼线会怎样把她的情加油添醋的传到各宫耳朵里.
宫门前有一位小娃娃的声音,听他的脚步声走路还不大利索,肯定摇摇摆摆,她很想跑出去亲亲他,那是她的大儿子,可是侍女们牢牢的抓紧了她的手.
“主子不要出去,那些老嬷嬷嘴最坏了,让皇后娘娘知道你见过大皇子,心里肯定不舒服。”侍女们倒是尽心尽责,可是谁又体谅她做母亲的心情,十月怀胎,历尽生育的苦楚,连拉自己儿子的小手都不可以,再也忍不住,泪珠“吧嗒吧嗒”地落在衣襟上,步履蹒跚的转入那华丽金贵的房屋里。
也许感受到母亲的悲观失望,腹中的胎儿用力踢动让她感受自己的存在,贤妃咬了一下嘴唇重为人母的喜悦一点点再回到她的脸上,旁边的侍女见她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