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水池前已经没有人了，卓越放下柳业，帮她迅速挤好牙膏，接好水杯，递到手里，然后趁她刷牙的工夫，又拧了条毛巾等着。柳业一刷完牙，卓越就把毛巾糊在她脸上，用力的抹了一把，就算洗脸了。然后重新背起柳业往训练场走。
训练场上，孩子们已经排队站好，师傅还没到。卓越松了口气，把柳业放到队尾，然后不忘又提醒两句：“呆会一定要咬牙跟上，千万别叫苦。师傅打也一定要忍住，别大声哭。要不打的更狠。” 柳业乖乖点头，她何尝不知道这些，可是一到疼痛的时候，就把什么规矩都忘了。
陆行远等卓越站到自己身边，马上低声责备，口气里都是关心：“你干吗又背她？让师傅看见你还活不活啊？师傅不许我们迁就她。你忘了因为这个挨那么重的板子了？”卓越叹口气：“小师妹太可怜了。我们当中她年龄最小，又是女孩子。挨了那么重的打，都起不来床，我不管她，难道让师傅再责罚她吗？”陆行远没辙，嘟囔着：“连他爸都忍心，你有什么不忍心的？女孩子就是又麻烦又娇气。”卓越还想再说什么，可是师傅过来了，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每天的训练都是一样的枯燥和艰苦。练习基本功的时候，蹲马步一蹲就是俩小时，腿和胳膊还不许抖，一抖就要挨竹鞭。今天又不例外，柳业第一个因为姿势变形，被柳师傅用竹鞭教训。大家听着劈啪的声音配上惨叫心里直发毛，谁也不敢吱声。陆行远刚担心卓越会开口，果然卓越就向师傅求情了：“师傅，小师妹她已经尽力了。昨天…昨天的伤还没好，您饶了她吧。”柳师傅心里喜欢卓越的善良，和他对自己女儿的关心爱护。但是嘴里却厉声呵斥：“闭嘴！昨天谁没挨教训？怎么就她不行？你就是这么做师兄的？如果你平时能替师傅多督促，严格的逼他们练功，还用的着我这么费劲和生气吗？她练不好受罚，你也有责任。”陆行远心里抱不平：你女儿是笨蛋，跟卓越有什么关系？
柳师傅又说：“以后你陪着她加量，别人五点起，你俩四点起。如果一个月后，她还是这么没出息，我连你一块打。听见了吗？”卓越点头答应：“是，师傅。”柳师傅这才放过柳业。俩小时结束的时候，大家去吃早饭，陆行远一边走，一边抱怨：“你疯了吧？他教训亲生女儿，用你出头啊？这下好了吧，那个笨蛋能拖累死你。”卓越微笑：“反正是我陪又不是你陪，你别抱怨了。”说完，无意中一扭头，看见柳业慢腾腾的远远跟着他们。卓越停下来等她，陆行远自己往前走了三、四步才发觉卓越没跟上来，转头一看，才知道卓越在等柳业，只好也停下来等。柳业跟上来，看见陆行远凶巴巴的脸，怯怯的往卓越身边靠。卓越笑：“师弟，你别吓唬她。小师妹，我们去吃饭，你一定要多吃点，后面的练功还苦着呢。”
第二天开始，卓越果然每天四点就起床，然后带着柳业反复练习师傅教授的招数，耐心的指点她不够标准的地方。柳业也很用心，大师兄指点她的时候，一点都不可怕，她也不用担心师兄会象爸爸那样责打自己，因而更能集中注意力。不到一个月，柳师傅就看到了女儿的进步，心里暗暗高兴。即使一个月期满后，仍然让卓越每天带着柳业练功。对此卓越自然不敢有异议。
从此柳业成了卓越的小尾巴，除了睡觉的时候，卓越干什么，柳业就跟着干什么。在柳业的心里，大师兄比父亲都更加亲近，更加重要。卓越丝毫也没有私心杂念，仍旧一门心思的练功，同时督促柳业练功。可是柳业随着年纪的增长，小女儿心态开始显露，不自知的开始霸道的希望卓越只关心自己一人，只陪着自己。
这天练习完毕，柳业照旧走到卓越身边，想和他一起去吃饭。看见卓越脸上汗水直往下流，柳业掏出自己的手绢，掂着脚为他擦汗。卓越温和的笑，一边躲一边胡乱用胳膊抹了抹脸：“不用给我擦。我脸脏，别弄脏你的小手绢。”柳业非要擦，卓越只好站在那里不动。陆行远一直在旁边等卓越，今天活动量大，特别的饿，结果看见柳业磨磨蹭蹭的纠缠不休，卓越一直脱不了身，陆行远的脾气一下就上来了。他凶巴巴的朝柳业嚷嚷：“你有完没完了，师兄都说不用了，你还瞎擦个什么劲儿？”柳业可不象小时候那么怕二师兄了，尤其不喜欢二师兄也老跟大师兄在一起。这会儿被他一骂，立刻还嘴：“我就擦，就擦，就擦。你管不着，大师兄是我的，你别跟着我们。”陆行远也是小孩子心性，一听这话更生气了：“我管不着？告诉你，我是你师兄，你再顶嘴，小心我揍你。”就这么居然你一句我一句的吵起来了。卓越紧着从中调和：“行了行了。你们干什么？都别说了。吃饭去。师弟，你让着些师妹，她比你小，又是女孩子。”陆行远咬咬牙，不再说什么。先两步在头里走。
柳业到底是小女孩，有些刁蛮任性，看见卓越明显护自己，反而更来劲了：“大师兄，你别理他。他最讨厌了。以后我们都不理他…”。卓越使劲拉了一下柳业的手，刚想使眼色让她别说了，陆行远已经掉头回来，抬手就给了柳业一巴掌。一切都是瞬间发生的，连卓越也没有反应的时间，根本来不及阻止。柳业愣了一下，大哭着就扑过去和陆行远扭打起来。其他人一下都围过来看热闹，卓越急的直跺脚，上去拉开他们，可是拉了这个，那个就上手，这个更不干了。连卓越也是顾这个，顾不上那个。正乱成一团，就听见柳师傅威吓的声音：“都住手！”所有人都老实下来，站好不说话了。
在听完事情始末之后，柳师傅阴沉着脸用指头点了点陆行远和柳业，然后扭头往回走。除了卓越以外的其他孩子，早就赶紧溜之大吉了，生怕师傅会迁怒自己。只有卓越心里很担心，陪着陆行远和柳业站在原地。很快，柳师傅就拿着竹鞭回来了。柳业先吓的哭起来：“我错了，爸。以后不敢了。”陆行远也是怕的不得了，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柳师傅怒喝：“脱裤子趴好！。”卓越抢先跪在了地上：“师傅。是我不好。师弟和师妹是闹着玩的。是我没看好他们。您打我吧。”柳师傅恨恨的说：“瞧瞧你们的出息。平时练功怎么没见到这么勇猛的样子啊？同门师兄弟姐妹的，应该如同手足，你们可倒好，居然为这么点小事就动起手来。今天不打你们，真是说不过去。卓越，你也跑不了，等我教训完他们，再和你算帐。”
陆行远和柳业乖乖并排趴到地上，柳师傅走上前一人一下的轮番抽打起来。用劲之大，卓越在旁边都能清楚听到竹鞭挥下时划破空气所带的“嗖，嗖”声。陆行远和柳业大声哭嚎起来，竹鞭所到之处的皮肤直接就破皮绽裂开了。卓越眼看着俩人的屁股都渗出血来，心里一急，一下子就扑了上去，斜斜的把俩人都压在身下。嘴里喊着：“师傅，饶命啊，师傅。饶了他们吧。”迅速挥下的竹鞭落到了卓越的身上，从后背一直延伸到臀上，即便隔着衣服，那份痛，也让卓越一辈子都忘不了，“啊”的一声直接从嘴里溢出来。柳师傅呵斥：“你滚开，呆会儿收拾你。再不管教你们，你们都没边儿了。”
卓越咬牙就是不动：“师傅要打就打我吧。都是因我而起，我的岁数也最大。是我没管好师弟师妹。”柳师傅一听这话，不再多说，狠狠抽打了卓越五下。卓越疼的身体直抖，死咬牙关，俩胳膊却一直张开着护住身下的陆行远和柳业。柳师傅心里是感动的，终于把竹鞭一扔，训斥道：“今天有你们大师兄替你们担着，我饶了你们。你们记住了大师兄是怎么对你们的，要说做人，你们都要好好跟大师兄学学。晚上不许吃饭。再有下次，我就打烂你们的屁股。”
等柳师傅走远，卓越才费力的撑起身子站稳。柳业和陆行远还在抽噎着。卓越安慰他们：“别哭了。师傅已经走了。回去吧。呆会师傅会给我们上药的。”柳业和陆行远挣扎着爬起来，呲牙裂嘴的提上裤子，一左一右挽上卓越的胳膊，几乎同时开口：“对不起…”。卓越看看陆行远，又看看柳业，微笑起来。
夕阳的余辉，将紧靠在一起的三个身影拉的越来越长。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