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出来……
    究竟,在说些什么呢……你的身子,能行吗?……
    帘幕被掀开了,槐芗凝神望过去,赵旬从里面走出来——槐芗的心里泛滥起一些失落,还有担忧。
    外面起一阵喧哗。槐芗微微拧眉,觉得不妙。果然不多时之后,天尧与成哓两位将军也出了营帐,并向自己的军营走去。
    ——逸之呢?
    槐芗站起身来,手揣着心口压抑着那股不安的情绪。
    外面的动静越发大了。士兵们成群成队跑来跑去,槐芗看见赵旬带了几个士兵向她这边走来,赵旬已经穿戴好了盔甲。
    槐芗心里打了个冷战,她急忙打开门迎了出去。——是要打仗了吗?停了这么多天,又要打了吗?
    她满眼是急切与焦虑,却连一声轻微的叹息声也发不出来。
    赵旬只是应林逸之的吩咐而来。
    “莲妃娘娘,大军即刻出发,陛下命属下前来转达,让您好生歇息,不要四处走动。”
    士兵在门前站住,大概是来保护她的安危。
    槐芗怔怔看着赵旬,可是赵旬却读不懂她的心思,转了身,便离去了。
    槐芗看见林逸之出了营帐,她刚想上前,却见士兵们牵了他的马来,林逸之骑上就走,整个营地充斥着号角声与士兵的震喊,仿佛欲撕裂大地的气势,他们齐齐往王都的方向去了——
    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她只能看见他的背影!
    林逸之!逸之!你回来!你回来啊!
    槐芗的脚像是被灌了石铅,她僵硬的站着,注视那个渐渐消失的身影,他身后的士兵涌如浪潮,一波又一波,弥漫着,叫喊着,尘土浮烟迷了她的眼,那些旗帜,那些长矛,那些灼人眼烧人心的陌生的脸……
    逸之,你回来啊……
    大军出发了。
    她的心沉了下来。——为何她觉着,他这一去……怕是再也回不来了呢……
    你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而另一边,东诸本国的起义军也开始蠢蠢欲动了。
    屺得到消息之后显得心情愉悦,他翘腿坐下,大口喝下一杯茶水,脸上尽是笑意。
    怜秀与杉儿进来——
    “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怜秀边问边坐下。她刚把杉儿安置下来,为掩饰住她是华葛人的身份,前前后后打点下来费了不少功夫,两人脸上皆有些疲乏之意。
    “华葛那皇帝果真是名不虚传,偌大一个东诸,他竟然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攻到城下……呵呵……”屺津津乐道。
    “原来你是在冷眼旁观看笑话……”怜秀揶揄他道。
    杉儿的心绪却为之一动,急忙问道:“华葛军队有动静了?”
    屺点了点头,放下茶杯,“今日夜里,想必就是两国军队交锋之时。”
    怜秀看向他,有些诧异,“这么快?!……那你还在这等什么?!发兵啊!”
    “呵呵……我当然是等着坐收渔翁之利,两虎相争,必有所伤,到时我再发军入城,伊南莎·泷插翅难飞……哈哈哈哈……”
    杉儿脸色随之一变,她慌忙看向怜秀,“怜秀姐……怎可这样?……”
    怜秀拧眉不语。
    杉儿急了,转头又对屺说道:“既是同样讨伐无道昏君,为何两军不能联手协助?”
    屺愣了一下。
    “杉儿。”怜秀道,“华葛军来我东诸地界……算是入侵的外敌……起义军里的兄弟们怎么会忍气吞声和他们联盟呢……”
    “可是……可是华葛军一路并没有欺辱百姓啊!”
    “……这……虽然……可……”怜秀不知如何言辞。
    屺的表情显得深沉,“就算没有欺辱百姓,可是入侵行径昭然,两军难以合壁……”
    “…………”杉儿两眼看着屺,她终于低下头去,不再坚持什么。但是那眼中落寞神色也看在屺的心里。
    作为首领,他也有一份自己的无奈啊……
    怜秀站起身,扶住杉儿的肩,想给她些依靠——但是杉儿骨子里却倔强。
    “杉儿……夫人视他为仇敌,我们怎可与他联手……”
    杉儿低着头,喃喃道:“怜秀姐……你难道还看不出来吗……”
    “……呃?”
    杉儿抬起头来,直视着怜秀,“你应该看出来才是,他们……其实心里一直都有彼此的,所以陛下才会来东诸……所以夫人才会去华葛……”
    他们一直都深深相爱啊……
    没有说出口,只是因为爱得太深……太沉……太痛……
    即便是亲王变成了皇帝,即便是左颜汐变成了沽月汐,还是相爱着,从未变过……从未变过。怎能变呢?
    ——我不复当年气勇
    ——我不复当年娇容
    ——今朝成王情难度日
    ——今朝成妖恨难消融
    ——我哀自为王不能执汝之手
    ——我怜自为妖不能度儿亡魂
    ——我已不复当年
    ——我已不复当年……
    两军交战,殷红的血染花白墙,浑浊的烟熏黑砖瓦。
    城墙上的弓箭手成批成队,重重的铁箭射出,犹如淋漓雨下,穿透盔甲与骨头,刺进血肉间——城墙下的士兵却潮涌不息,铁盾反射着刺白的光,他们要么前进,要么落后,要么死去,要么存活。
    武器挑拨起星火,星火溅落似烟花。他们叫嚣得耳也鸣,他们斩杀得眼也红,他们死死活活只在一瞬,灵魂脱离躯体,血染满身,又见红莲绽放……
    “我来晚了么?”白狸远远看着王都方向的滚滚焦烟,他闻到血的气息,他看见烟雾间的亡灵。“是什么人的军队……竟然能到这个程度……”
    白狸拂袖轻移,他终于看清那个男人的容貌——“……林逸之……是你……”
    林逸之坐在骠骑上,面庞清瘦了许多,他双眸冷冽,带有霸气。面前的军队分了三路,一路赵旬带领上攻城墙,一路天尧带领中攻城门,一路成哓带领下攻城河。
    “果然周密……”白狸笑了笑,“想必伊南莎·泷坚持不了多久吧……”
    再看眼前这一片残酷,白狸有些不适,他眉头微皱,觉得有些反胃……
    ——我似乎是来救人的……还是不要在这里继续看了吧……
    眼下,进宫救出杉儿和歆儿才是要紧。
    正欲施一阵风渡自己进王城去,白狸又停下来。他隐约觉察到妖的气味儿……
    为什么会有妖在这里?
    白狸站在高处,俯身望着下面,综观战场,一目了然。——白狸看见离此处不远的地方,一股妖气正往这里漂移过来,气息微弱,速度也并不见有多快……
    他心中狐疑,——这又是何许人物?
    而战事已是刻不容缓,处在城门下的天尧一声咆哮!士兵们便列作长龙阵型抬起一根硕大无比的树桩,一鼓而击!二鼓而击!三鼓而击!数声鼓响之后大军破门而入!
    ——东诸大军以火盾相阻!天尧受挫,神情可怖!他一声怒吼如同野兽,震得东诸士兵娓娓不敢前进半步!而天尧手中紧握的阔斧毫不留情的劈头斩下!天尧的眼前火花四溅!血花四溅!连着皮肉骨头一起斩裂了!!!
    火盾阵威力未显,华葛军一涌而入!
    城墙上的弓箭手逐一坠下来,赵旬由下而上投掷巨石,投石器由百人推运操作,巨石上涂有草油,以火燃之,火石摧得墙毁,其间也造成不少进攻城墙的华葛士兵伤亡——林逸之果真是孤注一掷了!
    东诸的弓箭手士兵被命撤离,一波波换至城河防线。这是东诸唯一的一条河,南北贯穿王城里外,成哓在入口处进攻,看来也难保了——
    伊南莎·泷睡卧在床上,他的身体因为愤怒而颤抖,双眼怒视着眼前的克罗蒙·俣,他叫道:“为什么撤退!你为什么让弓箭手撤离城墙!!!——”
    “陛下,城墙已经失守,再不撤离士兵们只有受死……”
    “那又如何?!!!死又如何!!!我没有让他们撤!他们就不能撤!!!我才是皇帝!我才是王!!!”
    克罗蒙·俣低着头没有说话。他心里自是另一番心思。
    华葛大军破城而入!直趋皇宫!——
    林逸之骑在马上,他面色不佳,紧握缰绳的双手渗出冷汗,风吹而散,落土而化,没有人察觉到他隐忍的痛苦。
    宫殿就在眼前了!伊南莎·泷就在眼前了!林逸之却一头栽下马来!——
    “陛下?!!!”
    “陛下!!!”
    “陛下!!!……”
    “……陛下!!!……”
    …………
    大军顿时无首,士兵们纷纷向林逸之倒下的方向涌去——士气跌落,无人心在言战。东诸大军却从左右方扑杀上来!杀得人措手不及!
    赵旬提声高吼!“撤退!护驾!!!——”
    克罗蒙·俣却早已有了准备,一路截杀,死死将赵旬的一路军队截困住!
    同样的,天尧与成哓的军队也在同时受阻,原本杀退的东诸军又杀回来了!
    四只军队在王城四处陷入苦战——
    伊南莎·泷在床塌上叫喊着:“沽月汐!是你吗?!你杀了我啊!你杀啊!你报仇啊!!!”
    白狸站在床边,他皱眉,虽说是同样穿着白色衣裳,但是……你不至于连男女都分不清吧?
    白狸走近几步,揭开纱幔,他怔住了。躺在床上的伊南莎·泷已经衰老得不行,面目全非……双眼已经溃烂。
    银狐之毒……这就是逆转人世常伦的惩罚吗?……这样老去,一直老下去……一点一点接近死亡……
    伊南莎·泷似乎也有所觉察,“……你不是沽月汐……你是谁?!我的侍女和护卫呢?!你是谁?!!!”
    白狸放下纱幔,冷冷道:“杉儿与歆儿在哪里?”
    伊南莎·泷却是一阵沉默。
    白狸又道:“我问过那些护卫和侍女,没有人知道你把他们关在哪里。”
    “……呵呵……”
    “你笑什么?”伊南莎的笑声听在白狸耳中,实在不太好听。
    “……本来,本来是有一个侍女的,……七天前我下旨杀了她。”
    白狸皱眉。
    “算起来,那孩子……已经有七天没有人给他送食物和水了……呵呵呵……你何必去救一个死人呢……”
    白狸厌恶床上的人,厌恶得很。他强忍怒火,使自己的声音尽量平静,“……你把他关在哪里了?”
    “我不会告诉你,我不会让那个女人如愿……当年她救不了自己的亲生骨肉,现在同样也救不了……呵呵呵……呵呵呵呵……”
    白狸想杀了他。
    不,不能杀……他的命,要留给汐儿!
    只是……那个孩子现在在哪儿?
    “……你可以亲自去找啊,王城里里外外囚牢一千零八所,你找啊……慢慢找……反正他也活不了了……呵呵……”伊南莎·泷在床塌上笑着,尖声刺耳,像只怪物。
    白狸不是傻子,他知道这样找只是徒劳,他看向四周——他觉得伊南莎·泷一定把人关在宫殿中的某处……他有些懊恼自己无法像沽月汐那样轻易分辨气息,但是,眼下这里四处弥漫着浓厚的血腥焦臭……就算她来了,一定能找到吗?
    “伊南莎·泷,我知道他一定在宫殿里,你等着……我把你的宫殿寸土掀翻,我不信我找不到我要的人。”
    纱幔里的人没有说话。
    白狸留下这句话,转身离去了。
    远处的人终于赶到,是槐芗。——她身影如风,秋叶轻点落到林逸之身边,她耳边传来士兵的声音:“娘娘?……娘娘!这里危险!……”
    没人顾及她是如何来的,所有人忙于应付眼前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