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还是对粉丝们报以安抚式的一笑,又摇了摇头。
    很多时候粉丝遇到偶像,就好比豆腐浇上卤水,毫无招架还手之力,心甘情愿又服服帖帖。果然何攸同刚一示意表态,那喝倒彩反对的声浪就弱了下去。
    他没有放开她的手,脚步虽然稍稍加快,但依然还是从容不迫的。穆岚出道这几年,在大庭广众之下齐声被喝倒彩的场面还是第一次经历,虽不至于发慌,但传到耳朵里,到底觉得刺耳,人也不由稍微地走神了。
    所以当有人在她身后大声喊“穆岚”的时候,她下意识的反应就是回过头,电光火石之间,冰冷的液体浇了她一头一身,她毫无防备,不少直接进了眼睛,登时眼睛就火辣辣地痛了起来。
    事出突然,谁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无论是当事人还是看客,都惊呆了。朝她泼水的人正要再浇第二次,已经先被闻讯而来的大会保安制伏,拖去了一旁,但对方尖利的叫骂声就像钉子,恶狠狠地钉进耳朵来。穆岚觉得嘴巴里是咸的,眼睛疼的要命,正要用手去揉,双手忽然就被用力地拉住了:“别动。”
    听到何攸同的声音,穆岚还是睁不开眼,眼睛受到刺激,泪水开始不受控制,皮肤上被泼到的地方似乎也开始发烫起来。穆岚这时才意识到不妙,还没来得发慌,人忽然就被一股坚实的力量凌空托起,只能听见头顶上方的声音不知道在对谁说话:“打电话叫救护车,现在。”
    何攸同的声音这时听起来也变了调,穆岚终于害怕起来,在黑暗里轻声叫:“攸同……”
    四下极喧嚣,而这一声呼喊又极轻,但何攸同还是听见了。他低下头,看见怀里的穆岚整张脸的皮肤都在发红,泪水从眼角淌了一脸,头发也在刚才的动作里散开了,铺满他的手臂。心揪起来的同时,声音反而又轻又缓,语气也异常镇定:“我在。穆岚,我现在分不出手来,没办法抓住你的手,你忍一忍,别碰你的脸,不会有事的,我保证……”
    他一直在向她低声保证不会有事,同时快步朝着停车场的位置走。穆岚只觉得身在一叶扁舟之中,而四周全是惊涛骇浪,颠得她头昏脑胀,看不见,也分不清东西南北,唯一熟悉的只有一个声音。她只能摇头,竭力忍住又烫又痒的灼烧感,咬牙不去碰,心里的恐惧却越来越大,压得人无法喘气了。暑气未散的晚风拂上她的脸,更是助纣为虐,泪腺像是彻底坏掉了,被刺激着一直掉眼泪……
    忽然之间唐恬惊怒交加的声音传入耳膜:“怎么回事?”
    “有人泼东西。现在还不知道是神,救护车来了没?”
    “什么时候叫的?我没看见!”
    何攸同又低头看了一眼穆岚,对唐恬说:“找人开车,不等了。”
    唐恬点点头,把高跟鞋一脱,赤着脚去朝车子狂奔过去。
    车子一路连闯了不知道多少个红灯,开足马力往最近的医院开。何攸同刚把穆岚放下,气都来不及换一口,就抓住她的手,不给她去碰脸。他的拇指不断地轻轻划过她的手背,一边说:“好了,没事了,就要到医院了。”
    “攸同,我的脸……”
    “没事,不要紧。我在这里。”
    穆岚被无边无尽的黑暗笼罩着,难熬的痛苦却像是永远不会到头。耳边各种声音嗡嗡作响,但什么也听不清楚,就好像坏了的录像带一样,她开始头晕,昏昏沉沉之中知觉也越来越远了,正感到摇摇欲坠再也撑不下去,肩膀上陡然感觉到力量——何攸同分出一只手来,搂定了她的肩膀。
    车里的冷气开得太足了,衣服又湿了,穆岚觉得冷,无处不冷,唯独身边人是温暖的,滚烫的手指圈住她的手腕,他们手上都是汗,而他的拥抱又是这样有力,揽住她之后,连最轻微的颤抖和动摇都没有,沉稳得像艳阳天下风平浪静的大海,波澜不兴,却没人能看得到底。
    这样的静默像是无声的承诺,承诺一切必将安然无恙。穆岚模糊地想,何攸同真的下定决心的时候,反而是什么也不会说的时候吧。那既然这样,谁又能知道他的决心呢。可是这个时候痛苦和焦虑叫她无法思考,混乱恐惧之中她下意识地向他靠了过去,像是贪求这一点微薄的温暖。何攸同感觉到她的动静,偏了偏头,嘴角无意地划过她的头发,穆岚却没有意识到,只当是一阵风或是他的呼吸,就又轻轻地喊了一声:“攸同。”
    “嗯。”他低声答应,再也不放开她的手;又无论唐恬怎么焦急地追问事况,都置若罔闻。
    仁开和医大附属医院都在附近,唐恬吩咐司机往仁开方向去,然后就打电话联系急诊,等车子开到仁开的急诊科外面,医生和护士都已经准备到位,把已经有点陷入半昏迷状态的穆岚推上车,就一刻也不耽搁地推向病房去了。
    何攸同几乎是下意识地就要跟床,才迈两步,就被人拉住了:“攸同,你往哪里去!”
    说话的人是个医生,看长相三十上下,手劲奇大,何攸同一下没挣脱开,蹙起眉一转身,正要再甩,这时看清楚对方的面孔,有些凶狠的动作才停了下来:“嘉祺……”
    被他称做嘉祺的男人见他一头是汗,还是没有松开手,反而叹了口气:“人已经被推去抢救了,这次又是怎么回事?看你吓的。”
    chapter15  转折点
    身边全是舞伴,每个人跳上几个小节,却不知道舞曲终了的一瞬间,他又牵着谁的手。偏僻这支曲子看起来像是长得没有尽头,他极有耐心地一个个跳下去,就是不愿意停。
    热辣辣的疼痛感明明已经消失许久了,但心有余悸感却一时不肯退却,固执地盘旋下去。房间里明明不止她一个人,却静得连呼吸声都不怎么能听见。
    她不安地动了动,目光在房间里的几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同时飞快地思考怎么才能合适地打破眼前的沉闷和凝重。
    “唐姐……”
    唐恬的天色阴沉得就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天空,在听见穆岚的声音后,也不管还有其他人在场,按耐不住烧了好几个小时的邪火,勉强忍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破口大骂:“你叫我做什么!就你胆子大!就你道理多!真出了状况谁给你讲道理!搞出这种不怕死的事情来,开心了吧,满意了吧!妈的真是该拿浓硫酸给你洗洗脑子,脑子里装的都是花岗岩吗!说一万句也不听,非要吃教训是吧,还听不听!”
    这番话指桑骂槐的成分倒是更多些,但也骂得穆岚眉头一跳,反而何攸同的涵养极好,一律不做声地听着,连表情都不变。他越是不做声,倒是叫穆岚有些愧疚,匆匆朝他投去一瞥,又继续对唐恬放软了声气:“唐姐,你别生气,这次是我错了,气坏了你自己,不值得。”
    “这个时候嘴甜有个屁用!你少拿这个样子哄我!我不吃这一套!”唐恬脚上穿着病房配的拖鞋,怒发冲冠地一个劲地绕圈子,走走又停下,看着穆岚继续吼,“算你命大,这次只是泼了你辣椒水,你只管惹事,只管继续横,只管不怕,非要等着人家给你泼石灰泼硫酸了,你才心满意足收山了!老娘不做了,妈的,真的大小姐也没你这么难伺候的!”
    穆岚这个时候根本不还嘴,只等唐恬能尽快把火气发完了。她一边听,一边感觉到何攸同朝自己投来的目光,却只是低着头,没有看回去。
    唐恬一个字也不提何攸同,只当房间里没他这个人,但一字一句又无不是明里暗里戳向他的。如果只是自己挨骂,穆岚并不觉得如何难以忍受,毕竟这些年处下来,她已经很清楚唐恬的性格了,但是现在的情况彻底不同,指东而打西,从未这么刺耳过。
    是周恺的出现拯救了眼前这尴尬的局面。
    他敲门进来的时候还有点眉飞色舞的劲头:“小穆岚,幸好你有惊无险,真是福大命大,吉人自有天相……”
    “谁要你来的,不是挂了谢绝探病吗?”唐恬骂到一半被打断,看见周恺也没一点好气。
    周恺一进门就发觉房间里的气氛不对劲,只当没看见,一味地装聋卖傻,笑着对何攸同使了个眼色,就直奔穆岚床前:“看到新闻吓死我们了,我赶快过来看看你。听说只是辣椒水,还好还好,小孩子的恶作剧……”
    “周恺,你们这一个两个都是疯了吗,这个时候还宠她?就是平时太惯着了,什么都顺着来,才出这个岔子……”
    “唐恬,要照你这么说,列侬吃枪子错还在他了?”
    “……”唐恬被这句话一下子呛住,接话也不是,不接也不是,横眉怒目地瞪了半天眼,才勉强顺过气来,冷冰冰地说,“两回事。”
    “一回事。”周恺挥挥手,没特别较真,“你就收收你的脾气,别骂她了。她受了这么大的惊吓,也是惊魂未定的,又一直把你当亲人看,你就不能好好地说几句好话吗?”
    闻言唐恬看向穆岚,正好穆岚也正沉默地注视着她,两个人视线一撞,唐恬皱皱眉,先移开了视线,丢下一句“我出去打个电话”竟然就这么急匆匆地离开了。穆岚想叫她,被周恺拦住了,忽地一笑,说:“好了,给她个台阶下。怎么样,现在没事了吧?”
    “没事,大夫检查过了,就是辣椒水掺了盐和胡椒,没有化学品……”
    “嗯。其实我刚才那句话说错了,你这根本是挨了本来要打到大野洋子身上的子弹……”
    “胡打什么比方?”这时,何攸同才说了自穆岚从急诊室出来后的第一句话。
    “攸同,我可是在给你救场。”周恺既然知道只是虚惊一场,又见识了唐恬的脾气,有意缓和眼下紧绷着的并不自然的气氛,“你也真是脾气好,你们两个都是,就这么低头听骂。合着被泼的人还有错了?甜甜姐这个名字彻底叫错了,不糖也不甜。”
    穆岚被逗得短促一笑:“唐姐没有坏心。”
    “不是没坏心做出来的事说过的话就不伤人?她这个火爆性子不知几时能改改。”
    “改了也就不是她了。”
    周恺叹了口气:“你这么说也没错就是……”
    他们聊了一会儿,处理完公关事务的白晓安也赶了过来,一看到穆岚就扑倒狂哭,哭得穆岚都不好意思了,笑着对何攸同和周恺说:“知道的人是说我和晓安感情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呢……”
    “穆岚你不知道当时有多吓人……”白晓安哭了一会儿,泪痕宛然地抬起脸,抓着她的胳膊紧张兮兮地说,“就看着何攸同抱你奔过来,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东西,生怕是化学药品,哎呀真的我现在脚都是软的……”说着又大哭起来。
    她素来性格直率,喜恶都不掩藏,穆岚也很欣赏她这直来直往的率真和坦诚,看她这样哭,心也软了,抽纸巾给她擦眼泪,还反过来劝她:“别哭了,别哭了,我没事的。你再哭,我都要哭了。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别人笑话。”
    白晓安抽抽泣泣擦眼泪,软软地说:“也没外人嘛。”
    穆岚心想这孩子真是不见外,却见她低头从包里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递到穆岚手上:“哦,我留在颁奖礼外面处理记者的事情的时候,有个人要我转交给你的,要你好好养病,保重身体。”
    “留了名字没?”穆岚接过,感慨地对周恺说,“生病有的时候也不是全没好处……”
    话没说完,眼角余光瞄到盒子里装着的“礼物”,穆岚霎时间像是被烙铁烫了手,忙不迭地扔出去,整个人又迅速地躲到了床的另一边。
    其实这一刻又何止她一个人变了脸,在场的其他三个人看见被穆岚远远抛开的东西是什么之后,白晓安当即一声尖叫,差点没跳到身边的周恺身上去;何攸同则几步感到穆岚病床前,按铃叫护士进来。
    待地板上那只被扭断脖子羽毛上鲜血淋漓的金丝雀被清理走,穆岚依然脸色发白,但又见白晓安又要哭出来了,还是勉强地一笑:“晓安,没事,不是你的错……”
    周恺这时候重重一捶床:“这个就过分了。泼辣椒水什么的还没闹够,下次要不要寄刀片和炸弹啊!晓安,你还记得递给你盒子的人的长相吗?男人女人,多大年纪?当时递东西给你的时候,有没有记者在,哪家记者在?”
    白晓安被他的发作吓得面无血色,这个晚上发生这么多事情,她就算是有照相机一样的记忆力,这个时候也有些糊涂了。想了好久,才犹豫地说:“是个男人,年纪,三十左右。戴个帽子……周先生,我实在是……”
    “没关系,你告诉我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