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下眼睛,柳籍无奈,伸手覆上她的手背,稍用力捏了一下权当报仇。他心中亦是懊恼,方才确实是自己过分胆大了,明知道房门没闩,明知道大哥随时会回来,竟还是忍不住亲了她。莫非是受了伤,自制力也变差了?
    柳思妤心中自是没有这般百转千回,羞赧过后只剩下满心的雀跃。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一双眼睛左看右看,就是不落在柳籍身上。
    忽的,眼睛定住了。
    她松开柳籍的手臂,快步朝那铜盆走去。若没有看错,的确看到那里有些许光亮。
    “思妤?”柳籍在后面叫她。
    “五叔,它变了!”柳思妤惊喜地从水中捞出玉佩来看。此时的乳白玉佩已呈半透明状,想来再浸泡一阵,便能如昨夜般完全变成透明的了。
    “什么东西变了?”柳筠听得莫名其妙,从柳籍身后探出头来。
    “是娘给我的玉佩。”她索性将玉佩放回水里,端着整个铜盆过去,“我就说它会变吧,原来刚才是泡得不够久。”
    柳籍若有所思道:“按此来看,至少得浸泡两盏茶的工夫,也难怪郑王没有发现了。”
    “你们说,这会跟他们说的什么宝藏有关吗?”说不准那耳环根本就是个幌子,她手里的玉佩才是关键。
    一只颤抖的手伸进铜盆,轻抚上那玉佩。
    “如梦……说不定还能找见如梦……”同样颤抖的声音。
    “爹。”
    “大哥。”
    两人异口同声,两双眼睛也同时落在柳筠脸上。柳筠略显激动,爬上细纹的眼角带着不一样的神采:“是我失态了。多年来遍寻如梦不着,如今突然有了希望,实在是……”
    见他这般情状,柳思妤忍不住道:“爹好像很喜欢我娘?”
    “是啊,喜欢。只是可惜了。”可惜她的心却不在他身上,而那个男人究竟是谁,思妤的生父是谁,他到现在也没弄清楚。
    三人静默许久,直到柳筠心情平复,再度开口:“玉佩的事,我先去跟顾盟主商量一下。”
    “不行。”柳籍连忙出声阻止。
    柳筠怔了怔:“怎么?”
    柳籍斟酌着字句,片刻后道:“我觉得……顾尧不可信。”
    作者有话要说:小柳:五叔,你不带这样的,怎么能出卖色相呢!
    五叔:你可以卖回来~
    小柳:有道理!
    七渣:(有的人就是这样笨死的。)
    ☆、第三十一章
    “五叔,我走不动了——”
    苍山滴翠,莺飞草长。连绵起伏的高山像是极有默契,交错着围成大圈,一汪绿水静静躺在那群山之间,与葱茏的树木相互辉映。蜿蜒的小路往山林深处延伸去,直到隐没在苍翠间,望不到尽头。山中的一切都绿得如同能滴出水来。
    柳思妤落在柳籍身后,由他牵着跌跌撞撞地走。他们已经在这座鸣翠山里走了好几个时辰,她实在有点支撑不住。
    “好了好了,坐下休息一会儿。”柳籍停下,在附近找了块平坦的石块指给她,“我这个伤患都没叫唤,你就先嚷嚷开了。”
    柳思妤拉着他一道坐下,谄笑道:“其实我是怕你累着,所以才这么说的。”
    柳籍会信她才怪,也懒得说,只道:“脚伸过来。”
    “什么?”她莫名。
    “我帮你揉。”
    此话一出,柳思妤只觉心花怒放,揽过脖子一口亲上他的脸:“谢谢五叔!”
    柳籍但笑不语,将两只懒得动弹的双脚挪到自己腿上,一手在脚踝处不轻不重地按摩起来。
    说起两人会在鸣翠山的原因,还得回溯到十多天前。
    “我觉得顾尧不可信。”柳籍斟酌片刻道。
    “为什么?”父女二人同时发问,问完互看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出了诧异。柳筠为女儿跟自己的合拍而乐,笑着拍拍她的肩膀,然后才摆正脸色道:“五弟,你说这话可有何依据?”
    柳籍压低声音:“只是猜测,我确定不了。你还没来啸风堡之前,思妤曾被容宣劫走,顾齐谦恰好路过将她救下。据他所说,是顾尧吩咐他去云泽观送些东西,我觉得太巧合了。”
    “衔环岛敢动我女儿?!”显然,相比其他的,柳筠对此更为在乎。
    接收到柳籍的示意,柳思妤忙道:“也就问了几句话,后来顾公子就来了,爹你别紧张过头。”
    “哼,哪天让我遇上容宣那小子,绝对叫他好看。”柳筠说的信誓旦旦,旋即将话题引回正道,不可置信道,“你就为了这点小事怀疑顾尧?”
    柳籍摇头:“在此之前,思妤房间曾经进过蒙面人,试图逼问她耳环的下落,那蒙面人至今没有找到。那人能避过啸风堡那么多守卫和暗桩,必定对堡内很熟。”
    这倒是值得怀疑。无论如何,啸风堡是武林第一堡,别人就算调查得再清楚,对于绝对隐秘的暗桩也不可能完全掌握。柳筠迟疑道:“说不准,那人运气好。又比如郑王或是衔环岛,他们不都对耳环虎视眈眈么,这两方手下能人不少,想要避开暗桩找一条逃脱路线还是能办到的。”
    “这不是衔环岛的作风,他们嚣张惯了,又与啸风堡对立,怎么可能在这里藏头缩尾?”柳籍一一反驳,“郑王就更不会了,阮流暮很早便李代桃僵混在我们身边,什么都探听得清清楚楚,最后还轻易把人拐走,所以也没必要那样做。”
    说完,看着陷入沉思的柳筠,再度抛出一个困扰自己已久的问题:“大哥还记不记得你刚到啸风堡那日,顾尧一开始并没有出现?”
    柳筠点头:“齐谦说他有事走不开。”
    柳籍看了眼柳思妤,说道:“顾公子曾跟思妤提过,他父亲因为思念他娘,故而将亡妻生前最喜爱的院子封了起来,只有他自己才能出入。你来的那日,他便是呆在那院中整整一下午。既然是用来缅怀亡妻的院子,连自己儿女都禁入不会太奇怪么?”
    “你的意思是,那院子有古怪?”
    “我说的都只是猜想,倘若猜对了,那顾尧对耳环的觊觎之心绝不下于郑王等人。以防万一,此事还是先瞒着为好。”
    “顾盟主虽然有时候挺讨厌的,可是看起来不像坏人。”脆生生的声音插入,是许久没有说话的柳思妤。
    柳籍笑道:“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何况,我也没说觊觎耳环的就一定是坏人。只不过,但凡有可能对你造成威胁的,我们就得谨慎些对待。”
    说来说去,五叔都在为她着想,柳思妤自然不会多说什么。只是,如今连武林盟主都不可信,那他们就真的只能靠自己了。
    “端着不累吗?”
    感觉手被扯了下,她低头,发现自己竟还兢兢业业地端着盛满水的铜盆,不由咧嘴一笑,侧身把盆放下。柳籍捞出已经完全透明的玉佩,放在眼前透过去瞧。牡丹花叶的沟壑还在,整枚玉佩除了颜色消失外,跟之前似乎没有任何不同。
    正打算放下,突闻柳思妤一声喝:“五叔,别动!”
    他停住,继续保持方才的动作,问道:“怎么了?”
    “爹,你来看,”她拉着柳筠往后退了两步,指着柳籍的脸,“影子。”
    柳筠皱眉,看了一阵后眼睛大亮:“是影子?!”说罢,动口指挥起来:“五弟,把手抬高……换个方向……哎呀,别对着自己的脸,把玉佩对准窗户。”
    柳籍沉下脸,见对面那对父女手舞足蹈的模样,很是无语。他们到底记不记得他还受着伤?
    事实证明,他们确实不记得了。
    柳筠见弟弟不听指挥,干脆自己上手,径直夺过玉佩走到窗前,还不忘嫌弃地看他一眼:“这么点小事都办不好。”
    “来,思妤,爹摆好了,快仔细瞧瞧。”手中玉佩高举过头,寻得窗边最好的光线透过。玉佩上的牡丹大花和叶片映射在地面上,被放大数倍,明眼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哪里还是牡丹花,分明就是一幅重峦叠翠的山水画。
    “赶紧的,趁它没变回去,把图照样画下来!”柳筠继续说,语气中是难言的兴奋。父女二人对着山水画傻乐,半晌却不见有动静,纷纷转脸去看柳籍。
    柳籍愣,指着自己的鼻子:“我画?”
    两人点头。
    他翻起个白眼,认命地走过去磨墨。他自认画工普通,但相比之下,他确实比那两只强多了。真当是比出来的优越感。
    真到动手作画方知困难。本来窗户就关着,他们只能借透过窗纸的亮光来看,偏巧外头太阳时明时暗,映在地上的画面便更加不清晰了。才画了个开头,玉佩便渐渐恢复原状,不得不停下来。
    柳籍看着画纸默然,忽的,不满地将其揉成一团。柳思妤惊得忙去阻拦:“五叔你做什么?”
    柳筠却理解了他的意思,拉住女儿道:“这么不清不楚的,也不知画的对不对。与其这样折腾,不如等到晚上用烛火。”
    “一个晚上,应当能完全画下来了。”柳籍应和。
    那岂不是要熬夜?柳思妤担忧地看向他的伤:“你身体还虚弱着呢,会不会太累?”
    柳籍轻嗤:“现在记得我受伤了?刚才你们两个使唤我不是使唤地很开心么?”
    柳思妤忙作无辜状,扯着他的衣袖晃荡:“我哪敢使唤五叔啊,你可别冤枉我,那都是爹爹做的。”
    柳筠哪里想到女儿那么快就反水,悲愤道:“真是白养你个小白眼狼了。”
    不管怎样,这幅画卷在柳籍奋斗了大半个晚上后,总算完工。画下最后一笔的瞬间,柳籍大松了口气。画中的地方极有特色,并不难认,整个夏国长成这般环湖形状的山脉只有两处——一处在怀远郡的玉祈县,名叫钟毓山,另一处则是七蔻郡堇宁县的鸣翠山。
    三人商讨许久,按尤如梦的行迹来看,鸣翠山的可能性要大得多。钟毓山坐落于夏国极西,着实远了些,而鸣翠山是座跨郡界的山,有一小部分就在柳家庄所在的陶平县内。
    山水画上有一处明显的标记,想必那里就藏着什么东西,甚至可能是众人争抢的所谓宝藏。柳筠本意也是不同意他们两个人进山的,毕竟是荒郊野外,会发生什么事根本不清楚,不太安全。可若是随同保护的人多了,目标又太大,引人注目。犹豫来犹豫去,再经柳思妤一番软磨硬泡,他到底还是应承了下来。心想着,反正只是先去探个路,就当放两人过去游山玩水了,对老五恢复元气也有好处。
    清风拂面,带过一阵草木独有的清香。
    柳思妤酸胀的双脚在柳籍按揉下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