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籍朝他颔首示意:“没什么大碍,刚才谢公子过来,给了伤药。”
    “阿青来了?我……”正说着,肚子里发出一连串咕噜声,他羞赧地问道,“阿青这里还有吃的吗?”
    柳思妤刚好帮柳籍上完药,随意擦擦手,笑道:“我煮了粥,顾公子稍等。”
    顾齐谦一听能吃到柳思妤煮的东西,哪有不应的道理,满脸喜色地目送她出门。见那目光黏得厉害,柳籍忍不住咳了咳,提醒他别太过分。
    “顾公子,我们家思妤已经心有所属了。”
    顾齐谦怔愣,收回的目光落向柳籍,眼神中带了些讶异:“五公子知道我对柳姑娘……”
    柳籍应道:“顾公子表现得那么明显,恐怕大家都能看得出来。”
    顾齐谦被他一句话堵得哑口无言。他对柳思妤的感情,或许是没有刻意掩饰过,却也没想到会明显到这种程度。虽然一早便得知她心里有人,可真的被人家叔叔挑明出来,还是觉得有点难堪。
    两人一时相对无语,好在盛碗粥不用花多少工夫,柳思妤很快便回来了。原本满心欢喜的顾齐谦,此时喝着热腾腾的白粥也只觉心情复杂异常。同时进屋的还有谢青,他没有衣服替换,依旧穿着那套满是泥泞的外袍,头脸却已经清洗干净,头发利落地扎在脑后,总算有个人样了。
    “齐谦!你醒了便好了。”他笑起来,“说起来,你们不是应该在啸风堡参加武林大会么,怎么会跑到鹿鸣山来?”
    顾齐谦捧着粥碗热手,回道:“你这几日果然栽在这山里没出去过,啸风堡出了许多事,武林大会已经暂时搁置了。”
    “搁置?”谢青惊讶,“有什么大事竟能让武林大会搁置?”
    顾齐谦迟疑,若是告诉他阮流暮在啸风堡杀了人,他会不会从此以后就追着人家跑了?阮流暮不是那么好抓的,何况他现在还有郑王撑腰,可不能让谢青再折腾进去。可是若不说,那要怎么跟他解释啸风堡的事?想来想去,终是道:“此事晚些再跟你说,能不能先帮我们回啸风堡报个信?”
    “好,我现在就去。”谢青与顾齐谦相交多年,也不多问,立马答应下来。
    当晚,三人终于在啸风堡的接应下离开鹿鸣山。身子甫一接触到绵软的大床,连日来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开来,沉沉睡去。
    另一厢,顾尧却半点轻松不起来。这几日的事,基本已经从顾齐谦那里听说,一想到将来会跟郑王扯上关系,他便觉得焦躁。如今太平盛世,百姓生活都算得上安逸,偏偏就这个郑王想着要造反!财力、势力、民心,当今皇帝要哪样没有?他还真以为自己得了宝藏、得了武林众人的支持就能翻天了?
    面对坐于眼前的人,顾尧只觉愧疚,他的儿子回来了,卞辞和郑怜云却还在别人手中。摇头长叹道:“月山,都怪愚兄无能。”
    卞月山挑起嘴角笑道:“顾兄无须自责。说到底,齐谦和柳家丫头逃出来,该慌的是郑王,辞儿和云儿必然无事。我们什么都不必做,郑王自会按捺不住。他握着我们的人,我们却握着他的秘密,没人会跟自己的命过不去。”
    顾尧思忖片刻,应道:“此话在理。”
    “顾兄身体刚好,还是早些休息,接下来可有的忙了。”卞月山也不打算打扰太久,见话说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告辞。
    顾尧点点头,将人送到门口,自己则驻足沉思。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外甥女,此人却像局外人般,把什么事都理得那么清楚。十年前,本该成为武林盟主的卞月山托称自己太过年轻,不能胜任,硬是把这个大包袱扔了出去。几经周折之下,他才坐上这个位置。其实,无论是当初还是现在,卞月山都比他合适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吾高估自己码字的速度了,不管怎么样,二更君终于出世啦~~
    ☆、第三十章
    柳籍安稳地睡了一个晚上,醒来后精神尚佳,伤口的锐痛也减轻不少。他起身,艰难地给自己披了件衣裳,去桌案边倒水。
    刚巧,房门被人轻手轻脚地推开。柳籍抬头望去,视线与柳筠对上。
    “怎么那么早就起身了?要喝水就喊人嘛,外面有丫鬟守着的。”柳筠见状,三两步跑过去将人扶回床边坐好,嘴中已然念叨开来。
    “我又不是受了多重的伤,大哥不用紧张成这样。”柳籍应道。这个哥哥最近是不是越来越……活泼了?以前也没见他那么夸张过。
    柳筠帮忙倒了水递过去:“你还敢说,自作主张跑去夜探郑王别庄,你以为自己有几条命?”
    听他提这个,柳籍也确实有点心虚。当日因为心系柳思妤安危,一查出她的去向便擅自出堡,也没跟柳筠商量过,闹得他平白又得多操心一个人。想着,不由低声嘀咕着:“我不是没事么。”
    柳筠哼声道:“等你有事那就晚了。”
    柳籍抿嘴笑了笑,眼睛一抬,瞥见门口一抹湖蓝,却是柳思妤。
    “爹,你也来啦?”她从屋外进来,满脸的神清气爽,想必昨晚也睡得很香。
    柳筠看着自家女儿,真是越看心里越高兴,伸手在她脸颊上掐了一把:“闺女可算平平安安地回来了,你失踪那几日,爹爹真当是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啊。”说着,抬袖象征性地擦了把老泪,手臂放下,眼圈还真隐隐发了红。
    柳思妤很想笑话他肉麻,可是话到嘴边的时候却又不想说了。眼前这个人虽不是自己亲生父亲,但他待她一直视如己出,宠着护着从不让受委屈。以前她还不觉得有什么,甚至有些理所当然,但真的出门在外折腾了一番,此时再见到父亲便是另一种感受了。鼻子不由地发酸,她破天荒地跟着肉麻了一回,几步上前给了个熊抱:“爹,女儿也想你了。”
    柳筠拍着她的背,连连点头:“好好,思妤乖了,以后爹爹绝不会让你再出意外的。”
    “爹,我们什么时候能回柳家庄?”柳思妤退开些,抬头问。
    柳筠迟疑道:“暂时还不行啊。五弟正受着伤,你那对耳环又引人觊觎,难保回去的路上会出事,还是呆在啸风堡安全。”
    她无奈点了下头,想想又道:“我在鹿鸣别庄的时候,阮流暮告诉我银龙双珠耳环是我娘的遗物,是不是真的?娘的身份来历,爹知道吗?”关于她娘的事,父亲从来不主动提起,小时候她倒是问过几回,可惜都被他几句话给敷衍了过去。
    柳筠闻言一怔,随即摇头:“爹也不清楚。当年,你娘都已经怀了你九个月,爹才知道这件事。本想将她接回柳家庄去,可是她不肯,刚生下你不久便偷偷离开,只留了那玉佩与你。”
    “竟然连爹都不知道。”她端详他的表情,不像在隐瞒什么,只能就此作罢。听他说起玉佩,手不自觉地摸上腰间的锦囊,正想说话,又闻他道:“爹去厨房看看,让他们给你们煮些好吃的。思妤先跟你五叔说说话吧。”
    柳思妤点头:“那爹记得把门带上。”
    柳筠边走边仰头看看外面的太阳:“大白天的关什么门,阳光正好,晒进屋子里多暖和。”
    “我有话跟五叔说。”柳思妤不依不饶。柳筠习惯了这两人关系好,也就顺着她,出屋后当真关了门。
    柳籍轻笑了一声,拉过她的手:“想说什么?”
    “是这个。”柳思妤取下腰间的锦囊,把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玉佩给拿出来,“之前没跟你说过,你看看这块玉佩。”
    柳籍接过:“你娘留给你的那块?”
    她点头,到隔屏后端了盆清水过来:“我无意中发现的,若是将玉佩放在水中,它会变透明。”说着,铜盆凑近柳籍,示意他放进去看看。柳籍照做,两人低头聚精会神地盯着玉佩看,谁想半晌也不见它有什么变化。
    “咦?”柳思妤怪道,“上回掉进恭桶里,的确变了啊。”
    恭桶?柳籍被这两个字惊悚了,试着确认一遍:“你说,玉佩掉进恭桶?”
    柳思妤一愣,发觉自己说漏了嘴,脸上泛红:“我、我不小心掉进去的,那个…桶是干净的。”
    柳籍拍拍她的头,没再纠缠于这个问题,只道:“或许还需要其他条件。”
    “难道非得放在恭桶里不可?”她自言自语,目光下意识地往屏风后头瞄去。柳籍嘴角微微抽搐,将她的脸扳回来:“亏你想得出来。”
    柳思妤撇撇嘴:“那你说怎么办?”
    柳籍看着她思索片刻,突然笑道:“你再仔细想想,当时有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他拉开自己里衣的系带:“不如边换药边想?”
    不知为何,听着他说话的语气,她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可一瞧见他正经的脸又觉得自己想多了。
    衣裳半耷下,再度看到他白净结实的胸膛,心头竟突地跳了一下。柳思妤忙借口拿药,背过身去,哪里还能看到柳籍奸计得逞般的笑脸。
    伤口已经被大夫细心处理过,与昨日相比,显然好了许多。昨天因着那血口实在触目惊心,柳思妤上药的时候根本顾不上别的,可是今日不同,目光总不自觉地会往别处落,指尖的动作也跟着放慢下来。
    柳籍低头,眼前的脑袋埋得很低,可那发红的耳朵还是将她出卖了。他勾起唇角,轻声问:“想到了吗?”
    柳思妤顿了顿,莫名抬头,惊觉两人的脸挨得着实近了些,不动声色地拉开半寸距离:“想什么?”
    “自然是玉佩的事。”他当做不知,回答道。
    心脏又是一阵猛跳,她不免愤懑起来,现在她哪里集中得了精神想玉佩啊混蛋!
    “我再想想。”结结巴巴地说完,忙又低下头去。下巴突然被扣住被迫抬起,对方的唇就这么压了下来,几经碾磨厮缠下,僵直的脊背很快放松下来。双手攀住他的肩膀,身子避开伤口软软地贴近过去。
    门嘭地被推开,柳筠大咧咧地端着饭菜进来:“五弟,思妤,快来尝尝传说中的啸风堡一绝……呃,怎么了这是?”
    眼前的场面相当古怪,柳思妤手足无措地站在一边,柳籍则捂着胸口半倒在床榻上,那表情直叫一个苦不堪言。
    柳思妤深吸一口气,尽量镇定下来:“刚才好心好意帮五叔换药,谁知道他嫌这嫌那的,我心里生气就推了他一把。”
    “你这丫头!”柳筠责怪地瞪向她,“你五叔为找你受了伤,你也没个分寸。”
    “我不是故意的。”她辩解着,扭头偷偷与柳籍对视一眼,很快又将目光移回来。庆幸自己刚才反应快,否则就该被逮现行了,只是可怜了五叔,恐怕又得疼上半晌。
    柳筠放下饭菜,捡回滚落到墙角的药瓶:“你要是故意的还得了?扶你五叔坐好,爹来上药。”
    柳思妤早就想上前去扶,得了令却又装出满脸不情愿的样子,挪过去把人扶了起来。趁着柳筠在背后认真上药的空当,她小心地朝柳籍眨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