使朕登上了无人企及的高位,掌握全天下,拥有三千佳丽,但朕的心却是那样空洞、寒冷。没有人是真心对朕,不是为名,就是为利,永远是贪图朕身后的东西。倘若今天朕不是皇帝,只是个一无所有的乞丐,你说,他们还会以朕为尊,谄媚讨好朕么?”乾隆冷笑,笑容中藏不住的嘲讽悲凉。每个人都想当皇帝,可是当上皇帝后,才知道高处不胜寒的寂寞。
    但很快的,他眼中闪耀起别样的神采,熠熠生辉,“但是嘉儿不一样,她是唯一一个真心爱朕,不贪图朕任何东西,甘愿用生命保护朕的人。只有她在,朕才能在冰冷黑暗的皇宫中体会到温暖,朕才不会被冻伤。”在说到和嘉时,他的神情充满了温柔怜爱,弘昼从未见过他对任何一个女人露出这样的表情,看不出半点虚假。
    他是认真的。
    弘昼抿抿嘴,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乾隆说的感受他深有体会,旁人只道他们风光无限艳羡不已,却不知生在帝王家的悲哀。皇帝虽然尊贵无比,引得无数人疯狂,但那高高在上的位置有时却像一个枷锁,身不由己的无奈又能向谁诉说?按理说,四哥能在满是算计的皇宫里找到真正喜欢的人,以真心易真心,就算是个男的他也都认了,身为弟弟的自己都会觉得欣慰并献上衷心的祝福——如果那个人不是和嘉的话。
    在他记忆中,乾隆从来都是利益至上,心机深沉,遇事谋定而后动,又死要面子,再受宠的皇子妃嫔都不及他极力维护的皇帝颜面。这样的四哥真的甘愿为了和嘉将名誉踩在脚底下吗?
    弘昼不确定。不是他不相信,而是乾隆前科太多,喜新厌旧实属平常,他难以相信。何况在这个年代,单凭流言蜚语便足以杀人于无形,世人的目光最是毒辣,承受不了自杀的数不胜数,何况父女乱/伦本就是背德乱纪有违天理,或许乾隆只是贪一时的新鲜刺激,等到他厌了,或者有一天他俩的事情传出去,他会不会为了保住自己的名声,将和嘉视为污点,冷酷地除去?
    乾隆是君亦是兄长,他是臣子亦是弟弟,于公于私他都应该阻止。和嘉是他的亲侄女,他不愿她受到那般残忍的伤害。
    “四哥,你到底明不明白,和嘉不是你后宫那些女人,不是玩腻了随手可丢的对象。你们血浓于水,骨肉相连,这是没法改变的事实,你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弘昼叹息着说,有气无力。等君已千年
    熟料,乾隆竟露出微笑,里头是令弘昼心惊肉跳的仿佛要毁灭世界的癫狂,“她的命是朕给的,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她的一切的一切都是朕的,她是朕血脉的延续,是朕的半身,在这世上,没有其他人比我们更亲密,更契合了。”
    这男人岂止是疯了,他简直是无药可救了!
    爱新觉罗家专出情种,固执程度完全是撞了南墙依旧不回头那种。在弘昼看来,乾隆的想法太过偏激,其实皇宫中不乏真心的存在,只是参杂了太多的功利私欲难以讨喜。而善良真诚的人在深不见底危机四伏的皇宫里是活不长的。乾隆当初被一大沓后宫私密吓狠了,心存忌惮,一叶障目,怀疑任何女人接近自己都是别有居心,但又偏偏固执地寻求一方纯白,自然不愿放过犹如茫茫大海上唯一一根浮木的和嘉了。弘昼突然想起厌恶充满阴谋诡计的皇宫为真爱为阳光不惜抛弃一切的五阿哥,就这方面而言,两人不愧是父子。
    但爱情不单是两个人的事,更多的是一种责任。
    弘昼觉得太阳穴不是一般的疼,挫败地揉着眉心,“和嘉呢?她是心甘情愿的吗?”弘昼心存侥幸,和嘉聪慧明理,心如明镜,应该不会应允这么无理的要求——虽然按照现状看来怕已经一脚踏入死海了。
    “呵呵,嘉儿应了朕的情,是朕这辈子最高兴的事。”即使她不应,他就是学强盗抢也定要夺走她的心。
    弘昼森森觉得他有必要办场丧事,理由是被气死。
    “弘昼,我知道你是为了四哥好,也清楚你心中的顾忌,我现在无法向你保证什么,时间会证明一切。从小到大四哥都没求过你什么,这是四哥唯一一次对你的请求,祝福我们吧!”乾隆放低姿态,就像寻常人家的兄长,郑重的,殷切的,诚恳的,直白的注视弘昼的双眼,希望得到亲人的认同与支持。
    弘昼震惊了,看着这样的乾隆,他发现自己说不出一个“不”字。
    “……希望你以后不会后悔。”弘昼终究妥协了。
    反对又如何?乾隆的决心不是谁都阻止得了的,更重要的是,恋爱中的人都是没理智可言的傻子,乾隆跟和嘉两情相悦,正处于情浓阶段,越是阻止越可能适得其反,而且以乾隆固执的程度,怕是太后都无法分开他们。既然阻止不了,又一时无法接受,那就沉默好了。弘昼心底还是希望自己的兄长得到幸福的,他只能寄望乾隆最后不会动摇,否则苦的只会是和嘉。
    虽然没有多大期待弘昼一下子便承认他们,但亲人的谅解依然令乾隆倍感安慰。乾隆笑得十分灿烂,闪闪发亮的白牙让弘昼恨不得自戳双眼。
    你妹的哪儿来的傻缺?太耀眼了有木有!!快把他英明神武刚愎自用(咦?)的皇兄还回来啊啊啊啊!!!
    弘昼内心的小人失意体前屈,怎一个囧字了得。
    心里囧到无以复加,弘昼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由给他提个醒:“说起来,四哥,虽然你跟和嘉……不过对外和嘉只是你女儿,大清的公主,想尚主的多如过江之鲫,好比福隆安。那小子一看就是对和嘉情根深种,而且他是富察家的嫡子,如果傅恒真向你请求赐婚,他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敷衍了事的。”
    乾隆笑容瞬间敛住,好不容易被和嘉“安抚”下的心情又变得浮躁,双眼都快喷出火,那扭曲的模样令弘昼抑郁的心情一阵痛快。哼哼,叫你吓我,遭报应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啊哈哈,小天又回来了o(∩_∩)o哈哈~
    ☆、第一百零六章
    乾隆在寝宫辗转反侧彻夜不眠,最后放弃地爬起来,没有惊动任何人,坐到书桌后。磨墨,摊开空白的圣旨,挥笔如有神连写了两道圣旨。
    第一道是封晴儿为和硕和宁公主,指婚与富察福隆安。
    乾隆不否认这道圣旨大部分缘于私心,但其中亦有他的考量。一则,太后着急给晴儿挑个好夫婿,福隆安无论家世、人品、能力都是上上之选,与温柔婉约善解人意的晴儿郎才女貌,天生一对,相信太后一定会非常满意这桩婚事的。二则,富察家族深受皇宠,势力如日中天,于下任皇帝坐稳江山不利。
    人心是善变的,现在确实忠心耿耿,可换了个皇帝就未必了,倚老卖老动摇朝纲的臣子并不稀奇。乾隆要削弱富察家族的势力,又不能做得太明显让臣子与自己离心,只能徐徐图之。晴儿不是帝王亲女,她的优势在于太后的宠爱,瑜王府的旧部已经编入八旗,只留下空荡荡的瑜王府和一笔家财给她做嫁妆,一旦太后失势或者百年后,这份优势便化为乌有,富察家也休想利用晴儿的公主身份多做文章。
    第二道则是赐婚紫薇跟骥远的。紫薇不久便出孝了,索性安排她和晴儿一起出嫁,来个双喜临门。
    这两道圣旨一下,艳羡的有之,嫉妒的有之,神伤的有之,淡然的有之,反应不一,但都不影响圣旨的效力。
    福隆安接到圣旨的那一刻彻底傻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排山倒海而来,冲刷他整个脑海。
    他喜欢和嘉,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一直喜欢着她,并时时关注她的消息。和嘉的音容笑貌,聪慧优秀,慧黠俏丽……她的一切一切都深深刻入他心中,抹都抹不去。
    他也清楚依皇上疼宠和嘉的程度,她将来的额驸必定非同凡响。福隆安不认为自己没资格尚主,也确信自己能够给和嘉幸福,可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所有的自信资本在和嘉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生怕配不上她。所以他在前线奋勇杀敌,建功立业,靠自己的本事谋得一官半职,努力做出好成绩,获得皇上的赏识,只为总有一天,他能亲手将所有的荣耀献给她。
    可是,皇上的一道圣旨令所有憧憬期待化为乌有。再过不久,他便要迎娶公主,而新娘却不是占据他整颗心的那个人……
    他是富察家的一份子,有不能逃避的责任与义务,皇命不可违,他没有勇气忽视家族的名誉去抗争。从此,他要牵起另一个女人的手,为她负责,拥有两人共同的孩子,埋藏永远不可能实现的情感。
    福隆安捧着圣旨,十指无所觉地陷进明黄的绸缎,亲人担忧的目光他看不见,仿佛失了魂般恍恍惚惚地走出大厅,屋外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他却只觉得通身冰凉。
    相较于福隆安的失魂落魄,他他拉将军府就喜庆多了。
    “哎呦,真是皇天庇佑,祖宗显灵,骥远能娶到和硕格格,而且和和宁公主同一天从公主所出嫁,这是多大的荣宠啊!”老夫人布满皱纹的双手颤抖而小心翼翼捧着指婚的圣旨,眼神火热地端详了一遍又一遍,脸上的笑容就像一朵盛放的菊花。
    “太好了,以后我就有个嫂子了,听说和薇格格善良温柔,应该会很好相处的吧?”珞琳兴奋得直蹦,她早就想要一个像哥哥一样疼她的嫂子,一起做女红,分享女儿心思,最好再生个可爱的小侄子小侄女陪她玩耍。
    雁姬眉开眼笑,他他拉家族家世还不错,可娶和硕格格依然差了一截,虽然早知皇家有意把和薇格格指给骥远,可真正接到圣旨依然止不住的高兴,儿子长大了,要娶妻生子,娶的还是尊贵无比的亲王府格格,将来骥远的仕途要岳家扶持着,雁姬可以省下不少心了。
    “骥远,再过不久你就是要成家的人了,可不能再向以前一样毛毛躁躁的,要稳重成熟,给妻子撑起一片天,知道吗?”雁姬帮骥远整理一下衣领,温声告诫,眉眼都是欣慰。
    “额娘,您放心,儿子已经长大了。”骥远坚定的说,心里亦十分激动,只是强抑着。当了两辈子处男,终于能娶媳妇儿了,说不期待是假的。
    “哈哈,不愧是我儿子,连皇家格格都对你青眼相待,有乃父之风啊!”努达海大笑着连连拍着骥远的肩膀,老怀宽慰骄傲极了,力气大的差点把人拍趴下了。
    骥远苦笑,阿玛,你就是高兴下手也轻点儿呀,打坏了格格嫁谁去啊?
    “格格两个月后就要嫁进我们他他拉将军府了,有好多东西要赶紧准备,不然别人说咱们怠慢了格格到皇上面前参一本就不好了。”老夫人巴不得明天骥远就娶亲,赶紧吩咐雁姬,“雁姬,你说当家主母,所有婚礼筹备事宜你多操点心,务必办得风风光光的,决不能叫外人小觑了!”
    “额娘,儿媳省得的。”雁姬笑容可掬,语气恭敬地应答。老夫人满意地点头,迫不及待去祠堂告慰列祖列宗。
    “那我也要赶紧吩咐下人做准备,珞琳,你也来。”雁姬心里已有了好几种方案,就等着一一实施下去。顺便将珞琳也叫去,她已经十六,再过半年要参加选秀,不论是留在宫中指给何人还是被撂了牌子出宫另行婚配,她都有必要学会管家御下,一年前雁姬便有计划地把她带在身边悉心教导,以后成了当家主母才不会手忙脚乱惹人笑话。
    但她们正要走出厅门,一个人突然自门外冒出,雁姬被惊到,条件反射往旁边躲去,差点站姿不稳摔倒,幸好珞琳及时扶住了。
    “骥远,听说你要娶妻了,这不是真的,是骗我的对不对?!”新月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厅,眼中除了骥远别的都入不了眼,一身孝服衬得娇躯弱柳扶风,发髻插着小百花,脸蛋清秀苍白,没干过粗活的细嫩小手紧紧抓住骥远的手臂,仰着小脸楚楚可怜地问道,泪水盈眶的双眼充满希冀。
    “呃,格格,这个时辰您不是应该待在望月小筑为父母祈福,怎么有空到这来了?”骥远一见到新月脑仁就发疼,他和努达海不可能一直躲在军营不回家,短短一个月就被犯花痴的新月搅得心力交瘁,偏偏还不能发火,别提多憋屈了。直到珞琳故意说他们父子欣赏孝顺的姑娘,新月才每天待在雁姬特意在望月小筑内建造的小佛堂诵经念佛两个时辰,至于是为父母还是为心上人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也让他们有了喘息的空间。
    骥远假笑,顾左右而言他。刚刚有些得意忘形,差点忘了府中还有一个新月,这女人知道他有婚约肯定会不留余力搅黄它的。不行,必须赶紧把新月送出将军府,否则等到紫薇嫁进来,被新月欺负了怎么办。一想到紫薇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