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来杂乱的摔打声和水声。
    也许全世界的人都忘了,这个心灵无法长大的男孩,身体却随着年龄成熟了。不过蝶语没有忘。没有忘记他的表白,他的吻。
    这应该是最真挚的感情。因为濯玚,他是不屑于说谎,不会用心机的。他总是真实的表达自己的想法。开心就笑,不开心就用暴力解决。这些特点的确跟宠物狗狗有些相似。
    蝶语笑起来,从床上踮着脚走下来。
    才开始打量濯玚的卧室。她忘了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而且似乎自己并没有认真追问的心情:房间非常大,大的有点空旷,巨型平面电视,镶嵌在墙壁上。并且和一台电动游戏机连在一起。干净的地毯上散乱着一些电动玩具和看不出形状的电子产品。
    她绕过那张大床,走去洗手间敲门。
    “快点出来。”
    濯玚没有回答。
    “出来啊,有什么关系,我又不会笑你。”
    濯玚还是保持安静。
    “濯玚!你再不出来我生气啦。”她用力拍打洗手间的门。
    不过濯玚似乎是打定主意不出来了。
    蝶语觉得他只是缺乏一堂青春期教育课,“真的没关系,有反应是正常的……呃,应该是每一个男人都会这样,尤其是在早上,而且受到刺激……”
    她的话说的零零落落。以至于濯玚忽然打开门时,她有些懵。
    “你是说每个男人见到你都这样!”他握住她的肩膀,非常用力,非常生气。
    蝶语几乎是立刻就摇头,“没有没有。不是这样。我是说……”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被拥入怀中,“你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蝶语便真的说不出话来。
    濯玚身上的气味和他的话一样,令她有点……迷乱。
    太久了。她远离这样的宠爱太久了。像孩子一样被抱着,被感动,被珍惜。并且确定,这些珍惜和疼爱是真实的。
    她推开濯玚,仰望着他的眼睛。望进去,像一片广阔的水。
    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23岁男孩,她至少会喜欢上他吧?可是,如果他是正常的,还会对她说出这些喜欢的话吗?
    至少,他把她带回了家,并且小心翼翼的照顾。
    蝶语微微笑起来,抓住他的衣领,踮起脚尖,吻住她。
    只是想感谢这个可爱的傻瓜。
    濯玚却热烈的回应了她。惊喜般的难以自抑。
    他的吻已经足够好,好到令蝶语沉醉,并且忘了这最初只是一个感激之吻。
    他大约还不懂得怎样纾解男人的欲望,所以只把全部热情投注在这个吻上。蝶语的腰被紧紧搂抱,几乎要被提起来。
    那一刻,她也忘了停止。只是觉得甜美。
    最终让他们停下来的,是敲门声。
    蝶语清晰的听到,濯玚却无法自拔。她只好捂住他的嘴巴。濯玚胸口起伏,却乖乖的看着她,视线一秒钟也没有离开,似乎只等着她把手拿开,他就可以继续。
    蝶语微微转身看向门口。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那里。微笑向她点头。脸部的轮廓似乎非常熟悉,他伸出一根手指点点房门,表示他敲过门了。只是,门没锁。
    蝶语有点尴尬,放开捂住濯玚嘴巴的手。濯玚那个家伙却捏住她的下巴,使她面向他,重新吻下去。
    紧紧拥抱她的挣扎。
    蝶语已经没有迷醉。
    她不喜欢被强迫。于是更深重的挣扎起来。
    以为很简单就可以摆脱这股力量。然而她很快就意识到,她是多么的自以为是。濯玚没有任何放开她的打算。
    “放开!放开!”她拍打他的肩膀。并且终于有些害怕起来。濯玚似乎是不讲究理智不理智,或是尊严不尊严的,他只要他想要的,并且在他能力范围内决不放弃。
    暴力倾向的神经病患者,似乎也是同一特质。
    蝶语恐惧起来,几乎是大喊,想要他停下。
    濯玚才感觉到她的反抗,他意犹未尽的停下来,蒙蒙的看着她。
    蝶语推开他,退后几步,眼神有些防备。
    有时候,她的确会忘记濯玚不正常这回事。
    并且总是以为自己可以控制局面。
    没想过濯玚会变成这样子。虽然是她自己给了他机会,让他学会这甜蜜的吻。
    不可能让事情继续发展下去。虽然她看到了濯玚眼里流露出来的战战兢兢的害怕。
    他害怕她讨厌他。
    “我……要回家了。”她飞快的说。
    出现在门口的男人早就离开,而且也很好心的替他们关了门。
    蝶语却气急败坏的在房间里找自己的衣服。
    濯玚站在原地,看着蝶语要逃跑的姿势。
    蝶语抬头,“我的衣服呢?”濯玚受伤的表情已经那么明显。他像孩子一样,很容易就察觉到大人脸上的神色。
    这令蝶语有些内疚。濯玚懂什么呢,一开始就是她纵容了他。
    简直无法跟他解释。她曾经跟追在她屁股后面的濯玚说,我不喜欢你,不要来纠缠我,不要来烦我……
    现在,她却又一次纵容他,甚至是勾引他……
    她挫败的叹了口气。周蝶语,你总是有本事把自己的生活搞得一团乱。
    “我只是该回家了,要工作啊。我的衣服呢?”她试图温柔的掩饰她刚刚的慌乱。
    “你也害怕我对不对?”濯玚静静的回答。
    蝶语看着他,说不出话来。无法继续假装。
    “因为我是个有暴力倾向的智障?”
    蝶语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因为不开口就等于默认了。但她还是找不到话说。
    濯玚眼神一黯,打开门,走出去。门在身后重重的阖上。
    蝶语被内疚击倒。是的,她害怕。真的害怕。即使那个吻再甜蜜,他也是不正常的。她才从错误的迷恋里走出来,怎么敢轻易沾惹濯玚这样的角色?
    她讨厌麻烦。
    决定尽快离开。
    始终找不到衣服,走去濯玚那个巨大的衣柜。
    日式的推门。轻轻的哗一声,一面巨大的镜子出现。她看到镜子中的人,很长时间没反应过来。
    长发温柔倾泻,五官柔静,被吻过的唇,润泽淡雅。白色真丝睡袍,淡淡像一个水影。
    她已经忘记了自己的这个样子。
    她抛弃掉的青春岁月里那个扎着马尾行走在水族馆里希望变成一条鱼的女孩。
    仅仅因为宫发臣说,我不喜欢单纯柔弱的女孩。
    那时候,她愿意为他做出改变,以为最终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怎么不会呢?他热情的引导她进入成年人的世界,许多次,用他所有的积蓄解救她那可怜的母亲。他把她从绝望中带出来,曾给她最幸福的憧憬。
    她应该为他改变。因为他给了她一个快乐的美梦。
    他只是没有娶她而已。
    这不是他的错,他从来就没有承诺过。他一开始就说,他不会娶她。他只是喜欢女人。
    蝶语对着镜子中的自己笑笑。只是想打个招呼。
    许多年。和宫发臣的纠结,她终于独自成长起来。却在不恰当的时间遇到海生。
    相遇的太早。
    现在,她不想再错。不想再让自己陷入困境中。
    对不起,有些伤害不是本意而为。只是如果不伤害你的话,就会伤害到我自己。我想我应该可以自私一次。
    她伸出手,把那面镜子推向一侧,那个水影一般的女子便迅疾的离她而去。像一股潮湿的风。
    满柜的衣服,整齐的悬挂。
    她取下一件t恤,潦草的套上。
    牛仔裤试了几件,根本无法走出这个房间。
    最终在下面的抽屉里翻出一条稍微瘦一点的绣花窄脚牛仔裤。标签牌子还挂在上面。
    她用牙齿咬掉标签,然后穿进去。
    依旧肥大,需要挽起裤腿。不过,恐怕再也找不到其他更适合的。
    她不想再照镜子。
    也没有找到自己的背包。便匆匆跑出去。
    濯玚就站在门口不远的地方。他的眼里蓄满泪水。双手插在裤袋里,用力攥紧。
    蝶语却没有看到他,急速的跑掉。
    濯玚的眼泪很快落下来。
    他像孩子一样抽搐了一声,然后捂住嘴巴。
    已经很多年不像这样子哭泣。无助。害怕。因为自己与别人不同。无法拥有朋友,然后不屑去拥有。无知的站在盛世财团的顶峰,看到的只是虚妄的恭维和冰凉的背影。被巨大的骄纵和深切的自卑填充。父母并不喜欢他,爷爷的遗嘱也只是把他推向他们的对立面。闵浩忠?
    对,也许只有闵浩忠。可是,闵浩忠从来没有给他感情,他只是为他工作。
    他想要的只是周蝶语。只是周蝶语。为什么不可以得到?
    不是那么温柔的说生日快乐吗,不是那样激烈的亲吻吗,他的爱已经快要把自己充溢,她却好像并不了解。
    难道我的爱不是爱吗?难道因为我不正常,所以我的爱也是不正常的?
    如果所有这些不是爱,那所有发生的一切是什么……
    濯玚掏出手机,“闵浩忠!我要周蝶语!如果她不回来,我就把盛世大厦烧掉!”
    濯名义远远的看着那个落荒而逃的女孩。
    他当然好奇,一个让濯玚爱上的女孩会是什么样子。毕竟,他的儿子也只是情窦初开。闵律师说,在濯玚心里,她就是女神。
    他推门而入的时候,就是想要见一下她。
    没有预料到的是,会有女孩子愿意跟他的傻儿子那样接吻。而且是个那么美好的女孩。
    令他回忆起青涩的初恋。
    当濯玚喊着要烧掉盛世大厦的时候,濯名义忽然笑起来。
    没什么。只是觉得有一场好戏可以看。
    曾经他似乎是也想要烧掉盛世大厦。
    当然那也只是一时冲动。
    年轻时候的冲动现在想起来是多么傻多么可笑。
    却也那么美好那么珍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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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周蝶语在自己家房门口被捕。
    警察就等在那里。然后把一副冰凉的手铐套在她手腕上。
    那一刻,她的确是懵了,吓懵了。
    绝没想到自己的人生会和什么手铐联系在一起。
    “不可能,不可能,”她有点仓皇的摇着头,“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一直是——守法好公民。”
    “周小姐,”警察说,“我们以涉嫌偷盗罪拘捕你。”
    蝶语觉得自己的脚有点发软。
    她也觉得自己很没出息。但真的走不稳。她告诉自己清者自清,之后才假装从容的坐进那台警车。
    她第一次坐警车。从前也和鲁琦思思她们对着坐在警车里巡逻的帅哥猛吹口哨,只是没想到自己会真的坐进来。
    住宅区的左邻右里平常死也见不到一面,现在却突然大爆炸似的一窝蜂出现,站在门口瞻仰她。
    看到人群里的杨思思,她正一边观望,一边吃墨鱼小丸子。
    蝶语拼命向她摆手,并且狂喊,“不是我,不是我,我什么也没做。”
    前座的警察好笑的回头看她,“周小姐,玻璃是隔音的,你喊再大声外面的人也听不到。”
    蝶语有点颓丧的放下手。
    “警察大哥,我真没做什么坏事。你大概不认得我吧,我也出过几本摄影集啊,像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盗窃……”
    “谁不认得你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