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濯玚也是t恤、七分裤、板鞋。
两个人走在一起,远远看来像翘课压马路的学生。
蝶语被拖着手走。她很长时间沉浸在胡思乱想中。
直到濯玚叫她。
濯玚说,“我要这个、这个和这个。”
蝶语很少来这种地方。价钱贵,并且都是垃圾。
满满一托盘。
蝶语伸手,“少爷,钱。”
濯玚脸色一凛,“你不付吗?”
她付当然没有问题。只是濯玚那个理所当然的表情实在令人生气。
“我欠你钱啊,干嘛要我付?是你自己要吃的好不好?”
“喂,你干嘛喊这么大声啊。”濯玚瞪大眼睛。
蝶语凉凉的与他对视,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无聊的争吵起来。排队的人略略侧目,轻轻微笑。
“算了。不要吃了!”蝶语转身往外走。
濯玚一把抓住她手腕,“我没带钱。”他的表情有些尴尬,“而且这里是不刷卡的。”
蝶语回转身,微微仰头,巧笑倩兮,“你一毛钱也没带?”
濯玚点点头。
蝶语做出一副同情的样子,然后抽出自己的手,“我刚好有事要先走一步。那,再见。”
蝶语压低帽檐,推开门走出去。面色平淡。
濯玚站在那里,很安静的看着她的背影。
每个人都很容易就离开,留一个背影,不管被留下的人喜不喜欢。然而看着一个人的背影,滋味并不好受。
然而濯玚怎么会明白,刚刚他所拥有的那么一点快乐,为什么忽然一下子转身就走。
他掏出手机,按下一个键,“闵浩忠!”
闵浩忠“嗯”了一声,然后推门而入。
濯玚站在柜台前,抓起一个汉堡,狠狠咬了一大口,“买单。”他说。
下午的阳光依旧灼热耀眼。濯玚走在人群里。阳光像暴雨一样泼洒。他微微低着头,走的很快。
闵浩忠默默跟在后面。
很久之后,濯玚的脚步渐渐慢下来。于是两个人并肩走。都出了一身大汗。
“怎么,今天那一招不好用?”闵浩忠的声音里含着淡淡的笑。
濯玚停住脚步,回头看着他,“我想要她,想要她!要她永远都陪在我身边。”
闵浩忠看着濯玚在烈日下晒红的脸。也看到他单纯强烈的愿望。
濯玚,你的样子是不是人类最初的样子?这么真实激烈的想要。从不掩藏。并且表达。并且行动。
可是,成年人的世界有成年人要守的规则。
“所以我说,你还要继续学习。”他拍拍濯玚的肩膀,“你需要变得更加强大,变成真正的成年人。才可以得到。”
“说的简单点,律师。”濯玚道。
“你要变成盛世真正的主人。”
“就是说我现在还不是。”濯玚停住脚步,看着身后的闵浩忠。
闵浩忠站在那里,点点头。
两个人在太阳下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继续往前走。
濯玚忽然笑起来,“闵律师,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你觉得我应该跟在谁身边比较好?”
“你必须要做出选择。在法律上,你需要一个监护人。”
“我可以选周蝶语吗?”濯玚问。
“可以。如果她愿意成为你妻子。”
这下,濯玚真正的停了下来。
妻子。
他不可能不明白这个词的意思。
这意味着终极一生的羁绊,永远也无法离开。
至少在濯玚心里,妻子就是这个含义。
闵浩忠静静看着濯玚脸上清澈明晰的表情。他知道,濯玚被这个简单的词打动了。
“我想至少在图书室,一切都还顺利吧。”
濯玚掩饰性的咳嗽一下。眼神忽闪。
闵浩忠微微笑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所以,你要相信我,你要继续努力。”
濯玚挥开他的手,“我要坐车。你想晒死我吗?”
闵浩忠笑笑,掏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车子很快开过来。他们一路无语。
盛世大厦渐渐在眼前出现,距离它越近,越觉得自己渺小。
“闵律师,你为什么一直呆在我身边?”
“这当然很简单。因为这是我的工作——你付钱给我,我替你工作。”
又是沉默。
进入地下停车库,濯玚推开车门,“我可以做任何事。只要周蝶语永远陪在我身边。请你告诉妈妈。”
********** **********
“你开什么玩笑!”
这就是闵浩忠得到的回答。这时候,他拿着手机,仰起头,看着那座高高的楼。然后笑笑。
几分钟后,蝶语以一种晚娘面孔应对这个不速之客。
“闵律师,我只给你5分钟做陈述,然后你就给我滚。”蝶语抱起双臂,蜷在沙发上。
闵浩忠笑起来,“汤近辉告诉我说,你以前是个很乖巧的小女孩。”
“你听他放屁!”
闵浩忠低头笑。抬起头来,已经是一副温和的表情,“这对你实在是一笔只赚不赔的好生意。”
“我两只眼睛都看不出来。”
“想想看你从此不必再奔波,就可以做你喜欢做的任何事。”
蝶语冷笑,“一个摄影师如果不奔波的话,怎么会拍出好的作品?闵律师你直接说我可以失业就是了。”
闵浩忠淡淡笑,“周小姐,我的意思是,您可以不必为资金缺乏而辗转于你并不喜欢的人群中——尤其是你还得顶着假笑。”
蝶语没有立刻接上话。然后在心里承认这的确有些吸引人。
只是脸色并不很好看。她没有掩饰自己被点破的心思。
“律师的嘴巴是不是都像您这么厉害?”她微微偏头看着闵浩忠。
“有什么关系,反正盛世这么大,人人都想分一杯羹。”
闵浩忠的眼睛在眼镜后面淡淡泛着光,“而且你不过是陪他一段时间。他喜欢你,你不可能不知道。对于一个心智尚未成年的人来说,他不会向你提出任何你所担忧的需求。”
蝶语坐直身体。
她的脸色越来越冷,“闵浩忠,你究竟站在哪一边?为什么我听上去这么糊涂。虽然这些不是我该想的问题,但是全民皆知,你是老爷子留给阿斗的诸葛亮,可是我怎么越看你越像司马昭?”
闵浩忠听懂了她的话,扶扶眼镜,然后微微一笑,“你担心这些吗?”
蝶语愣了一下,眼神忽闪。
闵浩忠却只是看着她笑。蝶语觉得那个笑很深奥。至少她不怎么愿意看。
她把蜷缩的腿放下来。起身。
“你走吧。我不喜欢复杂的环境,也搞不清复杂的人。我的原则是离它们越远越好。所以我永远也不可能答应。”
闵浩忠依旧只是笑,“那好吧。我先走。你可以再想一想。”
“不必了。我绝不会做任何考虑。”蝶语淡淡说。她走去门口,并且打开了门。
闵浩忠走出去,淡淡说,“绝对。永远。这些词绝对要少说。最好永远不要说。”
他的这句话让蝶语觉得无比诡异。
“闵浩忠,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真的不怎么喜欢你,请你尽量少来,最好永远也不要来。”
她重重关上门。
********** **********
凌晨的沿海巴士。不开冷气。清爽咸湿的海风从车窗里灌进来。
蝶语一条腿蜷在座位上。托着腮看车窗外那片广阔的水域。
她没有化妆,静静的凝视。觉得内心平静。
同车的只有几个人。
一个学生模样的男孩,背着书包,耳朵里塞着耳机。他向前趴在前一个座位的后背上,一条长腿伸向走道,白色干净的袜子,绿色的运动鞋。蝶语看到他侧脸年轻柔静的弧度。
还有一个几近中年的女子,她坐在另一侧的座位,手提包放在腿上。她没有看海,视线微微侧向沿海公路。海风撩动她额前的几缕头发,吹起,又放下。她的视线很芒远,也带着疲惫。
蝶语习惯性的把手伸向背包,想要掏出相机。她迷恋人类脸上生动的表情。
但是她很快放弃,继续凝视那片海。
只是不想让相机的咔嚓声扰乱彼此的安宁。
蝶语喜欢这时候的自己。也喜欢内心的那份平静。
每一次坐在这班车上,走在这条路上,她都觉得平静。好像海生就坐在身边。
有时候她常常想,那么好的一个男人,你为什么就无法爱上他呢。如果你爱上他,那该有多好。
男孩不久后下车。
然后太阳升起来。那个小站渐渐出现在视线内。蝶语起身,拎起背包,还有旁边座位上的那个蛋糕。
这条小路走过很多遍。海生曾经开玩笑说,他的脚步是一直印到地心里去的。所以,如果说有谁会永远记得他,那么一定是这条路。
蝶语赤脚踩在松软的沙地上,微微笑起来。
沙地两边长满高高矮矮的松树,有麻雀扑棱着翅膀在林间穿梭。
海生已经生活在她心里。好像是一个惩罚。因为曾经的那些日子里,她常常会忘记他。总是执着于宫发臣。即使到现在,她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她会那么执着。
鲁琦说,如果你家附近有一个餐馆,菜做的一般,又很昂贵,环境恶劣,尤其是服务态度奇差。你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光顾吗?
蝶语说,当然不会。
鲁琦说,当然,我也不会。
那么,如果你身边有一个类似这样的男人,你会仅仅因为习惯了而死死守着他吗?
蝶语没有回答。
鲁琦也不说话。
很久之后,她们相视一笑。
人不能跟餐馆相比吧。鲁琦说。
是啊,尤其是,人偶尔也有温暖的时候。蝶语回答。
可怕的不是习惯,而是无法控制的眷恋。虽然我们眷恋的也许只是一坨狗屎。
可是眷恋就是眷恋,没得控制。
想到这里,蝶语忽然想起濯玚。没来由的,涌上心头。
也许只是觉得,某一个方面,他跟海生一样。单纯。并且执着。
其实,她又何尝不是如此。始终愚蠢的执着。
只是濯玚那个小子,比较暴戾而已。
他们都是傻傻的人。
于是也顺便想起闵浩忠。和prada洋装的母亲。
傻傻的人却要生存在复杂的环境里。
她已经忘记怎么惹上那个暴躁的少爷。好像真的只是一场笑话。
她只想做一个摄影师。
已经决定放弃宫发臣。早就应该放弃。
也许吧,他说得对,她应该自由。她就是这林中的麻雀,并不适合套一个枷锁。
走下去,转上一条沥青路,太阳下,已经晒得发烫。
她用手擦擦脚底板的沙,然后登上鞋子。看到海边一排一排的屋舍。
这应该是海边最幸福富裕的渔民。他们大多在城市中心区置业,但是并不乐意住在那里,而是租出去,每月收取不菲的租金,然后在乡下过着蓝天碧海的日子。这大约是最朴实的智慧。
蝶语找到那座红瓦房。门墙上用粉笔写着一个“顾”字。
今天是顾妈妈生日。
她第一次来顾家,也是顾妈妈生日。不过是和海生一起来的。全家人对她都非常热情,把她当自己家人,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