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睨了一眼,院子周围那些尸横遍野的牡丹花尸体,不由得立即缩了缩脖子,紧闭嘴巴,决定暂时对此保留客观意见。
新世纪女性: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写得了代码,查得出异常,杀得了木马,翻得了围墙,开得起好车,买得起新房,斗得过二奶,打得过流氓…………
熏香袅袅,雀鸣阵阵。
此时此刻,慕卿裳正单爪托腮盯着脚边这只滚来滚去,活色生香的粉嫩糯米团子。突然觉得历史应该改写,人民应该进步,追求应该升华:
“新世纪穿越女性:拍得了马屁,忍得了吐血,厚得了脸皮,养得了儿子,躲得了神仙,找得了诛仙,穿得了反越,掐得死作者……………”
当然,最后一个纯属个人臆想,尽管她心中有着强烈将之付诸于实践的冲动。
继续愁眉苦脸地唉声叹气,终于忍不住伏下身子,伸手去戳了戳他胖乎乎的小脸蛋:
“团子啊,你说你爹就这么把你给放心大胆地丢在我这了。敢情他什么时候,才来失物认领哪?”
免费帮人带孩子她没意见,关键问题是这团子和她家以前那只旺财不同。
养得好了倒也无所谓,万一她不慎把团子养成了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火星新品种。待得他那仙人老子办事完毕回来一看,不直接提剑上来跟她拼命才怪!
团子扒拉着她的膝盖,努力扭动肥胖滚圆的身体,正第一百七十二次试图爬到她的膝盖上来:
“爹整天都有很多事务要处理,可能现在一时还脱不了身。”
他拽住她的袖子两腿一蹬,慕卿裳猝不及防,险些被他连带着栽了下去。慌忙把他抱入了怀里,团子扭着屁股在她怀中左蹭右蹭,选定一处比较舒适的地方,这才慢条斯理道:
“不过,爹说会来接娘回去,就一定会再来找我们的。
霁儿好久都没被爹带着御风而行了,天虞山的景色很美,烟云逶迤,茂林修竹,娘去了,肯定会很喜欢那儿。”
“这么说,你从小就一直和你爹住在一起?”
慕卿裳眨了眨眼睛,脑中迅速闪过一个奇妙的念头,忍不住脱口而出道:“……………莫非,你是你爹亲自带大的?!”
otl,太惊悚了。
想象一下浑身散发强大冰冷气场的云涯子,小心翼翼地抱着个在襁褓中‘咿呀’软语的孩子,辛苦抚育教养的画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每每这样稍加幻想之后,就有种想直接去地下膜拜马克思他老人家辉煌历程的觉悟。
于是,慕卿裳迅速转过脑袋来,用一种祈祷哀求的目光深情凝视着团子墨玉般的大眼,试图以此来感化他那颗过于早熟的黑暗童心。
不过很可惜,明显天不遂人愿,心电沟通宣告失败,团子无视她可怜兮兮的表情,认真且大力地死命点头,并以不容置疑的坚定口吻道:
“嗯。”
某人脚下顿时一个趔趄,挣扎着胡乱爬起来,犹自不死心道:
“为啥?”
“因为我娘,据说在我还没断奶时,就兴冲冲拎了个四角小包袱。极端不负责任地趁着月黑风高闪人夜,吃里扒外,没心没肺的翘家失踪了。”
团子鼓起腮帮子阴恻恻的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随口道。
咳。
慕卿裳勉强扯动面部肌肉,笑得一脸泫然欲泣。只觉得自己那原本看似无比灿烂美好的人生,如今已然沦为一片凄风苦雨,暗无天日。
入夜,宫中一派灯火通明。
低窄翻卷的屋檐下,每隔十丈便挂了只大肚圆腰,看上去甚是喜感的红纸灯笼。兀长秀雅的长廊上,不时有绾髻琅环的宫女们,手捧玉盘食盒,或者绸彩飘带,姿态怡然端方地来回穿梭而过。
抬起头看了看天色,繁星密布,天辰浩瀚。
慕卿裳不由得轻叹一声,动作轻柔地将依偎在她怀里熟睡的团子抱至床榻边,把他放入榻内,然后拉过被褥仔细的裹好:
“贪睡的小家伙,吃了睡睡了吃,早晚会变成头小肥猪。”
话虽这么说,她毕竟还是打心底里疼爱这孩子,眼神温暖而明亮。起身到桌上取出香盒,拿起新的香块伸手添入熏香炉中。又找了只暖炉摸索着塞入团子的被窝里,见他扑扇着浓密睫毛,睡得正欢。这才放心地悄然掩上了房门,走了出去。
沿着铺满鹅卵石的小径,慢慢向清心亭走去。
这一路上,周围种满了千日红和香雪球。有些还尚含苞待放着,有些却已经羞涩地吐出了花蕊,夜风盈盈间,充斥着一种清淡而又恬静的幽香。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不回去休息?”
她正漫无目的地迈着步子低头数石子,冷不防亭中传来一个温润和煦的声音。
慕卿裳讶然抬头,湖光湛湛中,那一袭儒雅挺秀的月白长衫,在皎洁迷离的月光笼罩之下,更显清华丰俊:
“长孙先生!”下意识地向他快步走去,几乎毫不迟疑。
长孙凌正坐在厅中石凳上,眼前放置着一架造型朴素大方的古琴。见她走来,指尖随意地拂过光滑弦丝,目光依旧如春风般温和:
“既然来了,就随便找个地方坐吧。桌上有瓜果甜酒,若是想吃,就自己拿。”
“好。”
慕卿裳也不见外,抱膝在他身边坐下,歪着脑袋好奇看他:“长孙先生,原来你喜欢弹琴啊?”长孙凌笑了笑,摇摇头:
“抚琴不过是闲暇之时,聊以消遣之物。若真说有多喜欢,倒也未必见得。
只是琴棋书画大多数人都会修习,我对此也略通一二,前些日子刚好觅得一架好琴,便打算拿来试试。”
说完,单指轻挑尾弦,右手捻住颤音,两指一起一伏之间。悠扬飘逸的琴音便缓缓自他手下流泻而出,淡雅浩渺的曲调,在寂静空旷的夜里,显得分外清晰悦耳。
慕卿裳对音乐不怎么了解,支起耳朵仔细听了一会儿。只觉得这曲子好像和以前自己听过的那些有些不同,至于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不觉面露疑惑道:
“先生,那么你现在弹的,究竟是什么琴曲?”
“《锁仙赋》。”
他墨发低垂,有几缕随着夜风,若有似无地轻缭过她的脸颊,带来些许冰凉。微微默了片刻,才听他淡淡道:
“敛心断情,思而不得,故名锁仙。”
“不是说那些仙人已经修炼得无情无欲,彻底脱离尘世了吗?既然如此,又怎么会被锁住呢?”
慕卿裳闻言,面无表情地耸了耸肩,顺手剥了个橘子塞进嘴里嚼着:
“没有感情就没有执念了啦,像他们那种级别就好比埋在地底下的陈年朽木,就算用火烧都烧不出丁点儿热度,根本不用担心。”
“谁告诉你说,修真之人就一定无情无欲了?”长孙凌有些不解地看了她一眼,“仙都是由人修炼而成的,凡人的感情他们自然也都有。只不过被严苛的天规教条所限制,久而久之,也就变得淡漠了很多,但并非绝对。”
呃…………好吧,回想起团子他娘和那云涯子之间的恩怨纠葛,慕卿裳决定暂时妥协于这个既定的真理。
“仙亦有心,只是那情轻易不动。倘若一旦动了情,便是惊涛骇浪,至死不渝。
正由如此,他们才极力要摒除欲念,追求万物皆空,众生平等之态。因为仙较之人法力更胜一筹,那么相对的,执拗程度也远远比普通人要深,若是心魔渐生,反而更加危险。”
慕卿裳彼时吃得正欢,冷不防一片橘子登时噎在喉中:‘噗!’,赶紧连滚带爬地奔到一边去,挖心挖肺地挠墙咳嗽了半天:
“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小裳,怎么了?”
长孙凌见状,迅速推开长琴起身来到她身旁,单手轻拍她的后背:
“是不是呛到了?”
不,是被你方才那番言论吓到了,谢谢。
“没,没事。”
生活不是林黛玉,不会因为忧伤而风情万种;但生活它是个超级大碗柜,里面摆满了无数华丽丽的餐具。
慕卿裳缓缓抬起头来,透过水雾朦胧的一双星眸,侧颜呈四十五度角纯洁微笑状:“长孙先生,我决定不再去找诛仙剑了。”
“为何?”
“………………我突然觉得,或许干脆直接重新投胎,可能会更快一点。”她说这句话时,笑容分外妖娆。
子若温玉
昨晚稍稍受了些惊吓,所以这一夜,慕卿裳睡得十分不踏实。
甫一闭眼,脑海里就频频闪过云涯子那双冰冷凌厉的眼眸,连带着一身清冷入骨的孤傲气息,陡然叫人生生脊背发寒。
是以,她此番总是噩梦连连,将将折腾到卯时,便再也呆不住。呵欠连天地顶着两个黑眼圈儿,萎靡不振地披衣爬了起。
揉了揉犯晕的额角,简单唤人打了盆冷水进来洗漱了下。那服侍的宫女见她面色不大好,小心翼翼试探着问了句:
“小姐可是昨个儿休息得不好?要不要唤太医来为您诊察看看?”
慕卿裳随手将绞干的湿棉帕往脸上抹了抹,含糊不清道:“不…………不必了,我就夜观天象有感而发了些。没什么事,你下去传早膳吧。”
宫女闻言,微微俯身弯腰,仪态端方地浅施了一个曲礼,口中应道:
“是,奴婢先行告退。”
用过早餐,团子依旧埋头蜷缩成一个绒球状,钻在一堆被褥里‘呼呼’大睡。
那似猫儿般柔顺乖巧的模样儿,怎么看怎么可爱,令人忍不住想要冲动上前,轻轻在他两颊上捏一下。
手感,必然是细腻而富有弹性的。
慕卿裳几步踱到桌前,抱着杯子倒了杯热气腾腾的清茶,边喝边歪着脑袋趴在桌上瞧他。
现在这只糯米团子越发长得水嫩溜圆,连带着小胳膊小腿儿都肥了一圈,抱在怀里也开始变得沉甸甸的,再不似初时那般玲珑轻飘,看得她十分欣喜。
她从没有过抚养小孩的经验,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又因着是私下代理父母,很多事情不方便让别人插手知道,无奈之下,只能全靠自己摸索。
为了保证营养均衡,她对团子的饮食起居,时刻都非常小心注重。
一日三餐势必要亲自挨个挑选过了,才会让人做好拿来给他吃。且绝不允许团子挑食,每样都要尝试下。若是得了闲暇,总要抽空带他在宫内到处走走,顺便讲些比较简易的故事给他听,积极培养继子之间的感情互动。
皇天不负有心人,在她如此孜孜不倦的努力之下。团子已经学会用星星眼的目光,呈九十度直角,仰望膜拜她那伟岸光辉的身姿了。
她觉得,纵然这只活蹦乱跳的糯米团子,不是她所生的。她对他的宠爱,亦绝不会输给,团子那据说也是一介凡间女子的亲娘。
“小团子啊,慕姐姐我,虽然对你那上仙爹爹避之唯恐不及,但对你却喜欢得紧。”
她单指捻着茶盏盖子,左右摩挲了一会儿,垂眸喃喃自语道:
“可是,若然等以后我走了,又再去寻哪个来照顾你?”
碧绿的茶叶在澄澈的温水里时起时浮,似游鱼般上下乱窜,倒映出一张清秀淡雅的脸庞:
“………………你说,究竟是一个怎样的女子,当初才会如此这般决然转身离去,再不回头呢?”
慕卿裳微微调转视线,目光有些飘忽地停留在,窗栏外那片随风‘沙沙’作响的青竹丛中。天色灰蒙蒙的,许是不久之前刚下过雨,空气里隐约透着些许湿冷,寂静得令人感到无比压抑。
胸口又逐渐泛起阵阵熟悉的揪痛,她脸色骤然变白,死死咬住嘴唇,蹙眉捂心,额上渐渐渗出丝丝冷汗:
“唔……………”
不知为何,每逢阴冷换季之时,她就会犯这种心痛如绞的毛病。
一旦发作起来,便胜似万仞剜骨,冰冷寒意如蛇般,自心脉源源不绝向着体内经络大片蔓延扩散,直达脊背四肢。若是更严重些,即使身处炎炎夏日,也会冷得好像置身冰窟之中,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岂是‘痛苦’二字就能阐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