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问题都保持着一贯的耐心和温和。七七不是笨蛋,这样大户人家里出来的儿女,在察言观色方面,自是有一套无人能及的精准判断,虽然没明说,但她还是能感觉到风流他们对自己那种不在意的态度,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余醇这样温暖的态度,让她更觉心安,所以也就更水到渠成的,她对余醇也抱有越来越多的好感,称呼上也迅速变成了亲切的“余大哥”。而余醇在初次听到这样的称呼时,唯一的反应也只是面带微笑的挑了挑眉,没拒绝也没答应,算是默认了这个称呼。
    可是,“朱姑娘言之有理,在下也对此事心急如焚,也正想请教一下沈兄他们的看法。”没错,尽管这边已是“余大哥”,但在余醇这,自始自终都是恪守礼教,称七七为“朱姑娘”。这样一个不份亲疏的称呼,此刻却是把两人的关系把握的分外巧妙,不远,却也不近。
    七七自然是听到了这个称呼,她有些忿忿的握了握拳,见余醇一副理所当然,坦坦荡荡的君子模样,也只能生闷气似的用力把头扭到沈浪这边:“沈大哥,现在怎么办?”
    沈浪不着痕迹的退了退,对于七七和余家这场莫名其妙的斗争,他自然是看的清楚分明,不过现在他正为了飞飞的事,忙的焦头烂额,也没心思在管这些个意气之争,女儿心思。不过就算是没有飞飞被劫这事,他也不会在趟这趟混水了。这次出行,让沈浪颇有感触,以前也许正是因为他管了太多别人的事,太为别的人事物讲究坚持,才弄的自己一身乱,才最终在后来造成他和飞飞擦身而过的遗憾。凡事太尽,缘分势必早尽。这句话也许在这里不是很适合,但沈浪还有从中体会到也许正是因为他为别人的事太尽,才搞得自己和飞飞缘分早尽吧。所以,这次能和飞飞重逢,不管是不是老天的恩赐,他都会格外珍惜,不会在像以前了。这一次,他一定会把飞飞放在最前面,其他的……以后在说吧!
    “余兄,看来在下要在这先像你告辞了,这一路上多谢大家照顾,至于猫儿和七七就先麻烦大家,送回湖北吧?”沈浪说了个好像没什么关系的话题,砸的众人一阵晕糊。
    “恩,这个自然。”余醇再次打量一沈浪一番,在心里无奈的叹了口气。
    “沈浪,你说什么呢?!”性急的熊猫儿一听到沈浪这话,先前还没想清楚的白飞飞的问题,立即抛到脑后,气呼呼的追问道。
    “是啊,沈大哥,你要去哪里?是要去救白飞飞吗?我也要帮忙!”七七自告奋勇的冲过来。
    不得不承认,在某些时候,朱七七敏锐的叫人意外,她居然能从这短短的一句话中,发现沈浪已经准备要去救白飞飞的事实,这实在是让人佩服。不过,让众人一脸“不出所料”的是,她后面接下去的一句话。“我也要去帮忙!”
    开玩笑,让她去帮忙,那绝对是火上浇油。做不到锦上添花,更做不到雪中送炭。所以,不管是还没想去要去哪救人的风流他们,还是还没想到要怎么样才能和沈浪一起去的熊猫儿,甚至是心里另有一番打算的余醇和沈浪,此刻都整齐划一的制止道:“不行,太危险了,七七(朱姑娘)你还是先跟他们(我们)回去吧!”
    “哼,不去就不去。”七七很没面子的哼了一声。这次,她倒是很快就没再坚持说要去了。
    解决完这个麻烦,其他人才开始考虑剩下的问题。
    “沈浪,要去救人,算上我一个。龙潭虎穴,我们兄弟都一起去!”熊猫儿豪气万丈的拍了拍胸脯。
    “猫儿,这次不行,我一定要自己去。”沈浪定定的看着熊猫儿说。
    “是危险吗?你知道,兄弟我从来是不怕的!”熊猫儿以为沈浪是担心自己的安慰,便大笑着反手拍上沈浪的胸口。
    “不,不是危险。”沈浪被熊猫儿的蛮力震的倒退了一步,但还是严肃的看着熊猫儿:“只不过,这次一定要是我自己去。”是的,无关危险,而是关于一个男人的尊严。也许其他人还不知道是谁劫持了白飞飞,但沈浪已经心中有数,所以这一次,已经变成了两个男人间的战斗,所以这一次,如论如何,白飞飞,只能也必须由他去救。
    “沈浪,你……”熊猫儿瞪着沈浪,他从没有看到过沈浪这样的目光——严肃,正经,沉默的愤怒,无声的恳求。这样复杂的眼光,让熊猫儿明确的知道沈浪的决定,他知道,这是一场不容许别人插手的战争。猫儿压下自己在胸膛中翻滚的激动情绪,一手拍在沈浪的肩头,千言万语汇成两个字:“小心!”
    “知道!”沈浪也不多言,抬手反握住熊猫儿压在肩上的手。兄弟间的默契感油然而生,他知道,不用多说什么,熊猫儿都会明白。
    众人还没有从他们两之间没头没尾的对话间弄个明白,就看到沈浪抱拳道:“保重!”
    “哎……”朱七七,风流,霍云,王放眼看着沈浪一个翻身就跳下了船,动作轻盈的落在岸上,他们还来不及说什么,就看到沈浪转身离开。
    “等等。”一直没有开口的余老堡主在沈浪落地的那一刹那,出声唤住了他。
    “老堡主。”沈浪恭敬的转过身,等待着余老堡主的开口,一直都笑眯眯的脸上,只剩下一片坚定。他是晚辈,自然不能违背身为长辈的老堡主,对这不明来意的低唤,他虽保持着应有的恭敬,但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他做的决定,即使余老堡主开口,也是不会改变的。
    余堡主也没说话,他只是深深的审视了这个接触不多的年轻人一番,眼光毒辣尖锐。突然之间,他释放出一股巨大的压力,向沈浪袭去。这那些个江湖上的人所拥有的压力,和经历过战场上的人比起来,完全是小巫见大巫。这种压迫敢,甚至能从根本上摧毁一个人的意志。
    旁边几个修为较差的船员,已经被这种压力逼的血气翻腾,定力差的,甚至还“哇”的一声,吐出一口血来。船上的风流他们虽没这样,但脸色已经开始发白,额头上渗出一滴滴冷汗。完全不会武功的朱七七,要不是身边的余醇腾出一只手,在她背后输入了内力,只怕一时间是会走火入魔,经脉寸断而亡。岸上的沈浪,当然也没逃脱这种影响,他用尽全力才克制住翻腾的气血,拼上真气,防止自己走火入魔。就在他以为会气竭而亡时,老人突然收回了刚才他所释放出来的巨大压力,让众人只觉松了口气。这一收一放间,老堡主完全不见有什么不适,由这份收放自如的功力可见,他的武功境界。余老堡主目不转睛的盯着沈浪又看了半盏茶的时间,才开口说了今天的第三句话:“一切,就拜托你了!”
    沈浪虽没动余老堡主这话的含义,但也还是慎重的点了点头,转身大步向前迈去。
    突然,“啪”的一声,一个半新不旧,却摩擦的很光滑的木牌扔到了沈浪的眼前。
    “你凭这个,可以在任意一家‘青’字号的商铺里拿东西。沿途的‘青’字驿站里也会为你提供马匹。”余醇的声音不高不低,却在此时听的分明。他将沈浪的反应是从头看到尾,一直没有开口的眼看着沈浪上了北岸,才掏出令牌扔给了沈浪。
    “公子!”风流和霍云大惊失色,忍不住喊道。
    “由他去吧!”余老堡主截住话,拦下了他们的后话。
    沈浪捡起这个看上去没什么特别的木牌,简单的扫了一眼,只看到上面用小篆刻了个‘余’字,其他什么也没有。不过,沈浪也不关心这个,他向余醇点点头,将木牌收好,再向船上的众人行了个礼后,提一口气,便头也不回的运起轻功向北奔去。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余醇才开口下了今天的第一道命令:“传令下去,全速起航。风流,你和霍云跑一趟,通知其他人,就说……余家的商号三天后全部都要撤完!”
    “什么?公子,这是为什么啊?”全部撤出余家商号,这意味着什么,相信没有人比在此的几位更明白了,如果这样,那就是说,从今天起,“水中余”将彻底成为历史,余家的势力,也会受到毁灭性的打击。这……这和自掘坟墓,没什么区别。
    “朱棣已经盯上我们了,不撤,难道还有其他的办法?”余醇闭上眼,轻揉了揉额角,无奈的说.
    霍云想起那一晚朱棣的警告,脸色便的更难看了,她挣扎的说:“那也不用这么快啊,朱棣并没有限制我们时间,凭……凭堡主的关系,我们应该可以等到全收拾好在走也不迟啊!”
    “你说的没错,原本是这样。但现在情况有变,我们必须马上就离开,只有这样才能完全保证飞飞的安全!”余醇对自己二十年的心血即将毁于一旦,似乎一点都不惋惜。他斩钉截铁的下达着命令,没有丝毫犹豫:“通知所有余家人,愿意留的就留下,不愿意的,四天后,我在那里等他们。”
    “是,公子。”再说什么也没意义了,风流和霍云也点点头,飞身下了船,完成自己的任务去了。至于王放,早在刚才,就已经去了船后面,通知所有船员,全速回航。
    “余大哥,你就这样放弃了,不觉得……可惜吗?”七七对余醇回下这样的命令,完全觉得是不可思议,让她想想,自己是绝对不可能说要在三天内关闭所有朱家的产业的……唔,爹也不可能,二爹……就更不可能了。这些,都是几十年的心血啊。
    “没什么好可惜的。我把余家发展的今天,这一切,本来就是为了寻找飞飞。现在找到了,他们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如果还说结束它,能保证飞飞的安全,我为什么要拒绝呢。”余醇一边走向船舱,一边轻松的说。
    “呃……难道你不在乎,余家的势力不在,会引起多大的动乱吗?”一直都以为余醇是温和善良仁义之辈的朱七七,听到这样几句和他原本给人印象反差极大的话时,已经是有些不知所措了。
    “那于我何干!我所关心的,自始自终,也只有每一个和余家有关的人。你说我薄情寡意也好,说我冷血无情也罢,在我看来,人的心和精力总是有限的,每新装一样东西,那总会有一样旧的被挤出去。心的大小,限制了我们能在意的事物的数量。我是个普通人,能保护的东西是有限的,所以,我宁可其他什么也不要,全心全意的把我的精力分在和余家有关的地方。至于金钱,名利,权势,我都不在意。而那些依附余家势力的人的死活,很抱歉,我的心已经被别的占满了,对他们实在是无能为力。我可以为了余家任何一个人的安全,放弃这二十年来建立的余家势力,但不会为了那些依附余家的人,冒着让他们受伤的危险。”余醇转过头,正视着朱七七,脸上仍在微笑,而且笑的越发儒雅温和,但他一边微笑着一边说出这样冷酷到残忍的话,却又是那么理所当然。朱七七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感觉:到底是要为了余家人有这样一个肯自己付出一切的主人而感到幸福,还是要为那些更多不是身为余家人,所以能被余醇在保护余家时,毫不顾及的放弃掉而感到可悲。她不知道,在她短短的二十年生命里,她没有遇到过这样一个既仁慈又冷酷的人……不,也许她遇到过。突然之间,朱七七觉得,这个余醇,和白飞飞有些相似,他们都在某一个方面简单执着,毫不保留的付出而在除此以外的地方,残酷,冷漠着。
    连续三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当分散在全国各地的余家商号全部接到关闭的通知,并已经开始最后的收尾工作时,沈浪已经站在了高高的皇城墙的外边.
    现在是傍晚,最后一丝光线即将被黑夜吞没,在这片朦胧模糊的阴影里,沈浪穿的,依旧是那件陪伴了他很多年的白色长衫,衣服虽然还挺干净整洁,但微微磨损的衣领和袖口,显示出它已经穿过许多次。而他手中握的,还是那把标志性的长剑,剑鞘上和手柄处重新勾勒过的银色花纹,随着不同的光线流转出一道道若隐若现的光芒,鲨鱼皮包裹制作的剑鞘仿佛是崭新的一样,甚至还打上了蜡,更添一层亚光。在沈浪身边,还安静的站着一匹白色的骏马,顺滑浓密的马鬃,顺着带在暑气的晚风东摇西摆着,好像一群技艺精湛的舞娘,在随着音乐扭动着腰肢,长长的马尾有意无意的左右拍打着,驱赶着落在身上的蚊蝇,大大的鼻孔喘着粗气,马嚼子偶尔龇牙咧嘴一下,却一点声音也没发出。
    这种时候,通常是街道上最繁忙的时候,收摊的小贩,回家的工人,追孩子的大婶,都将街道渲染的嘈杂不堪。不过今天,一切都显得有些异常……不,是很异常。以那一人一马为中心,十丈以内居然都没有人敢靠近,偶尔一个粗线条的小鬼抓着风车,眼不着路的要冲过来,都会被后面紧跟上的妇人牢牢的撤回怀抱,边紧张哆嗦着边毫不迟疑的快步退到一旁。大家都远远的站在一旁围观着,不敢靠近,也不想离开。在他们确定安全的范围内,看热闹的心态又将他们聚集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