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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身后的随从,却只是面无表情的站在一旁,恭敬的等着。
    “在下熊猫儿,明公子不介意,可以直接叫我猫儿,这位是内子。”大大咧咧的熊猫儿简单的介绍了自己和百灵。
    沈浪满上自己的茶杯:“在下沈浪,旁边这位姑娘姓朱。相逢即是有缘,在下以茶代酒,先敬明公子一杯。”
    明公子端起茶杯,回敬道:“看沈兄一身江湖装扮,看了应是江湖中人吧!”
    “明兄好眼力,不过看明兄贵气十足,衣着打扮,谈吐举止也不同常人,不知明公子……?”沈浪笑问道。
    “惭愧惭愧,在下勉强靠经营祖业为生,实在不值一提。”明公子一拱手,谦虚的回答。
    “哦——靠经营祖业啊!”微微上扬的尾调,显得别具深意。沈浪半垂着眼,手指来回抚摸了摸茶杯。
    “明兄的随从,似乎是个高手,不知是哪位前辈啊?”沈浪带着深思的表情问道。
    “沈兄可看走眼了,在下这位仆人并非什么高手。不过是跟在我身边很多年,多少有些习惯,所以才带他出门的。”明公子笑笑的说。
    身后那随从身子一僵,惹的熊猫儿窃笑不已——堂堂武林名宿陆游之,听到自己被人这样说,不知会是什么感觉。
    “明公子见过白姑娘?”熊猫儿开门见山的说。
    这明公子也不隐瞒:“自那晚在西湖边见到白姑娘的洛神之姿后,在下真是惊为天人。没想到,今天竟会再次遇到,实在是很意外啊!”
    熊猫儿忍住笑,瞧了一眼沈浪,这意思分明是在挖苦:“你的红颜,带来的祸水。看你这下要怎么解决!”
    沈浪放在桌下的手中,捏着的茶杯,一个不注意,竟碎成了粉末。熊猫儿和百灵心灵相通,只觉得有不好的大事将要发生。
    话分两头。
    白飞飞随店小二正要经过客房外的长廊拐角时,和同样要过拐角的某个房客迎面撞上。这场毫无预警的相碰,将两人都吓了一跳。一时间,两人都只是呆呆的瞪着对方。小二也因这样一场突如其来的小变故而一下子反应不过来,三个人就这样奇怪的站着,没发出一点声音。
    “姑娘,不好意思,是在下的朋友唐突了。还请姑娘不要介意。咳……咳……”正在这时,从拐角旁的厢房里,传来一道细柔的男声。听来,主人应是位年轻却身体不好的男子,这点可以从他低婉中带着病腔的说话和刻意压低的咳嗽中判断出来。
    “啊!”白飞飞一震,这才回过神来。
    小二也才想起自己应回的客套话,正准备答腔时,去看见那个撞到白姑娘的男子一脸震惊的表情,面色忽白忽红,眼睛斗大的盯着白姑娘,心里一阵不悦:又是个狂蜂浪蝶的俗男子,拜倒在白姑娘石榴裙下,虽然长得……还算不错。
    其实那店小二看到白姑娘和自家小姐在一起时,就猜测她应是小姐的朋友,自然的把她当成了半个主子。再加上飞飞如此的我见犹怜,楚楚动人,心里更是亲近了两分。平日里就对她很维护,尤其是看她如此柔弱,又失去了视力,偏偏还要因为自个儿的模样,忍受酒店里那些下流痞子色咪咪的目光时,身体里本能的一种男子气概便油然而生。所以,他也常常自认是白姑娘的保护者之一,同厨房里的阿强,扫地的光伯,倒夜香的海叔一样。
    明白白姑娘的特殊性,怕节外生枝,所以店小二收起心中的不悦和鄙视,急忙开口:“客官哪里的话,怎么会有您的不是呢!是小人没注意,应该都是小人的错才是。”他对那还呆在那的男子唱了个喏,便转身对白飞飞说:“白姑娘,我们走吧!”
    飞飞抱歉的笑了笑,向那男子点点头后,就随等候着的店小二走过去了。
    那男子僵着身,慢慢的转过来,还是一言不发的盯着白飞飞的背影。
    “风流,你怎么还不去?!”带病的男子轻轻的发话到,平淡中带有一丝诧异。
    “公……子,我好象……看到那个‘她’了!”被唤为风流的男子眼睛转进房内,神色古怪的说。
    “什么?!”一道湖蓝色的身影忽然越过,站在了门口,顺着风流的视线看去,却只是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纤细而又婀娜的背影,黑发白裙。
    定眼一看,原来是一位身着湖蓝色外衫的年轻男子。略显消瘦的身子,白皙的皮肤下清晰可见的青色血管和泛着点白的唇色,都说明他的身子骨不太好。不过,这却丝毫不影响他温润的气质和内敛到眼底的睿智,反为他俊美的外貌增添一丝恰倒好处的阴柔。
    从他刚才情急只下显出的身手看,也应是个有武功修为的青年武者。身法轻灵而快捷,却在起落间不扬起丝许风尘。可见,其内力已到达炉火纯青的境界。眼神清明而深邃,一看就知道不是个会被病痛打倒,有着坚定意志力之人。微微紧握的双手,在松开后能发现,他的手形修长,手骨均匀,手上纹理细腻明显,肌肉紧致光滑,五个指甲干净平整,指尖还泛着些分红,而在拇指,食指和户口处结着一成淡黄色的茧。这是习刀之人的手才会有的特殊标记。
    这会儿,他的脸比刚才更苍白了些,还忍不住又咳了两声。一手捂着嘴,一手压着胸,借此来缓解些因咳嗽带来的疼痛。
    风流紧张而担忧的扶着公子的身子,有些不赞同的说:“公子,您又妄动真气了。要是您有什么闪失,别说向主子,就是向黄泉,向殷阳他们我都没法交代啊!您啊,就可怜可怜下小的吧!”前半句还算正经,可讲到后面,这风流竟还摆出个耍宝私的哀怨模样。用委屈的口吻说着话,末了,还翘起兰花指,装出一副痴情女子惨造薄情郎抛弃的悲惨姿态。
    见此情景,这薄情郎,不,是蓝衣公子好笑的拍了他一下:“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你别和殷阳黄泉他们一样瞎操心了。”声音柔和中却带着宛如上好糯米蒸熟后的糯性,就像是一块美玉般圆润动人,又像是陈年佳酿般醇厚醉心。饶是已听他说了二十几年话的风流,在每次听公子这样讲话的时候,仍会忍不住一阵从脚底顺着腿窜到尾椎骨,又沿着尾椎窜到上面来的酥麻,这么多年来唯一的进步,就是听完后还能站得稳。
    那公子也不看早一副瘫软模样的风流,径自关上门,走带内室的茶桌前坐下。沉思了一会后,开口道:“风流,先说的那事,你就交给别人去办。现在我要你去查查那位白姑娘的底细。三天后的这个时候,我要看到完整的回复。”语调比先前低沉了些,但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柔软。可风流知道,现在的公子已经不是刚才的公子了。
    家里的人都知道,公子的声音,从来都没变过,即使是面对江湖上在残酷的敌人和生意场上在狡猾的对手,他都是用最温和的态度和最有礼的语言应付着。在这些之下,隐藏了公子缜密的思维,坚定的意志和深不可测的实力。没有人知道公子的底线在哪里,也永远不会有人猜得到他下一步要做什么。对家人,对朋友,公子无疑是温柔的,但对敌人,对对手,他也有着绝对的冷酷。那些曾“有幸”充当过公子敌人的人,都说他是一头黑豹,踩着优雅的步伐,挂着无害的表情走到你身边,在最出忽意料的时刻,给予你毫无转圜余地的,致命的一击。的  不过,有什么关系呢!风流在心里无所谓的笑了笑,只要在我们身边,公子,就还是那个温柔的,牵挂我们的公子。会因为黄泉的死脑筋烦恼,会为了躲殷阳的药膳拉着他一起找出千百种理由,会为了老爷和夫人每天从头花到天气的无聊争吵头痛,甚至还会为自己那个喜欢三更半夜离家出走却又忘性极大的小师妹偷偷整理包袱和塞银两……风流越想越觉得汗颜。
    一改先前嬉皮笑脸的模样,风流严肃的站在一旁,点点头:“是。”他知道,公子的命令一旦说出口,就不会再更改。给了三天时间,那么大后天,关于白姑娘的所有资料就一定要整整齐齐的摆在他的桌面上,巨细无遗。
    在风流关上门走出去后,房间里仅剩下那位带病的公子。他默默无语的坐在凳子上,呀看着窗外悠悠的浮云,心想:真的,找到了么……
    第十六章
    三天后,风流将整理好的消息放在桌子上,以便公子查阅。
    今天那位公子的脸色似乎好些,唇上也红润了点。他静静的看着风流呈上来的纪录,房间里只听得到“沙沙”的响声。
    看的越多,那公子的脸也越难看,胸口不停的起伏着,最后终于忍不住急咳了出来。风流紧张的站在一旁,却什么也不敢说。
    “啪”
    公子将手中的一叠纸气愤的扔到桌上,手按在上面,最面上的那张纸被他用力的攥在手心里,手背上青筋暴起,连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过读而有些泛白。
    虽也想宽劝几句,但同样晓得纸上内容的风流却不敢开口。只觉房间里冷风四起,一时间,噤若寒蝉。
    待那公子平静了些后,风流才低低的开口:“公子,我们在调查时,发现还有另一组人也在追查白姑娘的身份。我们……是否要采取些措施?”
    公子紧闭着眼,让心中翻江倒海的情绪平息下来,才开口道:“传令下去,查出和她在一起的那些人的身份。至于那组人,先查查他们的底,给个假身份,把他们挡下来,不要牵出……白飞飞的事。”
    “是。”风流领命后,干脆的回答。
    公子起身来到窗前,手背在身后,静静的注视着窗外明媚的阳光。
    “主子,查到了。”一黑衣蒙面人半跪在地上,恭敬的呈上一个红漆封口的木匣。
    一中年男子谨慎的将匣子呈给桌前正在看绘画的主子。
    那主子不急不躁,平心静气的画着。待点上最后一点后,才直起身,长吐了一口浊气。将手中的毛笔轻搁在笔架上,拿起旁边的干净白布蘸了蘸手,然后,才从匣子中拿出一张纸来。
    白飞飞,幼年时被后来的师傅捡到,就跟在其身边从小学艺,但她的师傅是无名无派的江湖小人物,现暂住在仁义山庄。
    男子看完手上查到的信息后,抬起头来。赫然是那位明四公子。
    只见他勾了勾嘴角,不咸不淡的说:“白飞飞……真是的单纯的身世!”
    小小的七品居,一时间竟住进了这么多卧虎藏龙之辈,且都还隐着名埋着姓,不以真实身份示人……不知这到底是福是祸!
    几天下来,一方面那明四公子深入简出,另一方面沈浪等又是刻意回避,所以,两方人倒是没怎么碰过面。
    不是没想过干脆离开此地,躲那个来意不明的明四公子远些,但沈浪认为,如果他们推测的没错,明四公子真是那个人,那倘若他真的决心要找,他们躲到哪也是躲不过的,因为……
    尽管只有上次喝茶时巧遇,但明四公子在看白飞飞时,目光里自觉不自觉不表露出的意味,沈浪,熊猫儿他们还是看了出来。这可能就是男人的直觉,在某些方面,它们却是惊人的准确和敏锐。而白飞飞本就是个聪明人,在那个明公子一开口,就隐约察觉到什么,加上后来沈浪他们有意无意的沉默,便确定的七八分,所以不用沈浪叮嘱,她也自会尽力避开此人。至于朱七七和百灵,看的也是清楚分明。
    这样压抑和复杂的气氛,让所有人都觉得难受。于是七七提议,干脆他们找个时间去夜游竹叶寺,避开明四公子,透一下气,放松放松。众人纷纷同意,便欣然答应下来。
    从早上开始,七七就开始在准备了。出来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能很轻松的沈大哥出去玩。尽管还有一大堆人跟着,却也不影响她的兴致。对着铜镜,七七仔细的梳着、头发,可不一会儿,她的动作就慢了下来:她可以感觉到自己和沈大哥之间,现在似乎是被一跟坚硬的绳子绑着,不能进也不能退,就是这段近不了,又逃不开的感觉让他辛苦的快要窒息。她明白,自己也不可能总这么跟着,横插在中间,所有人都会很痛苦。可是,她该怎么做。
    七七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在心里暗自下了个赌注:倘若,倘若这次夜游竹叶寺,还是没有什么改变的话,那她……那她就放弃吧。做这样的决定,七七的心,顿时一疼。这来势汹汹却又毫无预兆的疼痛,猛得她,连人最本能的呼吸,都忘了。但爹曾劝白飞飞的那段话也同时在她的耳边响起:不是你的,你不放手也没用啊!
    一瞬间,一种壮士断腕的决定和豪气,充满了朱七七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也在这一瞬间,七七也成长了许多,若有人看到此刻眼睛里闪着晶莹光芒的七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