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四匹黑色骏马身后安有两架车厢,对面而立在白雪皑皑的宽坡之上,如镶嵌在白玉上的四颗黑宝石,精神抖擞,士气勃发,时而抬蹄,时而喷气,给被大雪覆盖的宁静山村平添几分生机活力。
    蓝兮与常欢站在左面车下,看谭傲将包袱放上其中一架车,小心翼翼地搀扶蓝如意上车。 “唔”蓝如意捋捋胡子,斜瞪着空气道:“我已等得太久了,连娘的忌日都错过,现在可不能再等了。”
    蓝兮抱拳:“是,舅舅,你与谭傲先去千山,一路小心慢行,我和欢儿随后就到。”
    谭傲拍了拍常欢的肩:“哥到千山等你,听话些,去完京城立刻回来,不要耽误得太久。”
    “知道啦!”常欢嘻嬉笑,“好好伺候你师傅吧,都半年多了,还老让你抄方子,看来他还是不喜欢你呀。”
    “哼!”蓝如意佯怒,“小丫头又挑拨离间,抄方子是入门基本功,连方子都抄不好,还做什么药,炼什么毒?”
    谭傲忙回身恭敬道:“师傅息怒,欢儿并非此意。”
    常欢撇着嘴:“是啊是啊,我说错了,蓝神医从不收徒,也为我哥破了例,不是不喜欢,是很喜欢,非常的喜欢啊。”
    蓝兮和谭傲都笑起来,蓝如意不再与她斗嘴,胡子一翘,冲向马屁股拍了一巴掌:“你小子再不上来,我就先走了啊。”
    马车朝东驶去,越驶越远,渐渐只能望见一个小黑点,常欢看着雪地上的深浅蹄印,胳膊肘戳了戳蓝兮:“我一直想,你舅舅整天说着不收徒弟,却又主动提出收我哥为徒,他恐怕看上的不是我哥的资质,而是对自己的绝活无人继承有些担心了吧...”
    蓝兮颔首:“有理。”
    “那他为什么不教你?”
    “我已学画,再学医术只怕不能专心。”
    “唉,”常欢哀叹一声,“可就苦了我哥,跟上这么个脾气暴躁顽童似的师傅,太可怜了。”
    “哈哈。”蓝兮开心一笑,揽住她道:“谭傲性子沉稳,也许他乐在其中呢?”说罢揽住她走去马车。
    常欢边爬上车架边不赞同地撇嘴:“跟他在一起啊,没有乐趣可言,简直就是一个哭笑不得!”
    蓝兮上车,替她拉了拉袄领,又摸摸她的脑袋:“进厢,师傅赶车。”
    常欢不动:“我和你一起。”
    蓝兮甩开鞭子,笑道:“不怕冷?”
    常欢向他偎了偎,口中坚定道:“不怕!”
    “啪!”,清脆声音荡在山谷之中,骏马同声嘶鸣,扬蹄奔向北方。
    78.【大结局---生世双人】
    一场冬亏并未给京城的热闹繁华带来任何影响,除墙头屋顶外,城中几乎看不到积雪,大街小巷熙来攘往人潮汹涌,店铺中年货热销,顾客盈门,又是一年年关临近,京城内的红火气氛昭示着百姓的安居乐业,昭示着国家的安定祥和。
    马车停在相府前,在冰天雪地里奔波了四日,师徒二人都有些风尘仆仆的味道。张之庭大步迎出,一见蓝兮,便激动得胡子轻颤,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终于挺过来!下枉我日夜为你担心。”
    蓝兮微笑:“多谢艰相挂念。”
    “快快进府!”
    三人副厅坐定,蓝兮从包袱里拿出礼物:“这瓶白玉露丸,是晚辈舅舅十年烩练而成,食之可健心脾,清浊污,延年益寿,送与丞相。”
    张之庭并未推辞,高兴地接下了:“兮儿有心了,亏得你回山前来看我一趟,不然我还得多跑万州一趟。”看蓝兮眼中露出疑惑神色,张之庭微微一笑,从胸怀中掏出一卷黄色薄帛,递给他道:“我也有一样礼物要送给你,你看看中不中意。”
    蓝兮双手接过,展开一瞧,顿时喜上眉梢,激动道:“是……是皇上御笔朱批!”
    张之庭呵呵笑了:“不止,你瞧下款,压了玉玺,这可是圣旨啊!”
    蓝兮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住喃喃:“皇上圣明!我娘在天之灵得以慰藉了。”
    常欢在,边静静听着,从蓝兮激动的表情就能看出,这道圣旨定是为老爹拨反正名的!师傅虽然从来没有一对自己说过,可常欢知道,他的心里一直存着一个还爹清白的梦想,幼年起便与爹分离,跟着娘亲长大,受尽各方猜疑,对爹的全部印象只有一幅画而已,然亲缘血脉割离不断,纵使天各一方多年后再见,他仍是遵子礼,守子孝,完成了老爹的遗愿,而今爹爹除冤正名,师傅的孝心也总算圆满了。
    张之庭捋须爽笑:“呵呵,皇上道有其父必有其子,瞧着你在大是大非面前的表现便知梦白为人了,虽是一桩陈年旧案,但皇上也是留了心的。”
    蓝兮重重点头:“谢皇上,谢丞相!”
    张之庭略顿了顿,又道:“圣旨御批梦白官复三司御史原职,即刻赐府邸,返饷银,家族受连一干人等皆免除不得为官的罚罪,可重入朝中为吾皇效命。”
    蓝兮长吁一口气:“我爹家中人丁稀少,恐是已无族人。”
    “还有你!”
    “嗯?”蓝兮一愣,张之庭道:“还有你啊,兮儿,你可愿留在京城为官?”
    蓝兮愕然,听他又道:“恶贼将除,朝纲重整,大批官员获罪,皇上此刻正是用人时候,不如……”
    常欢突然轻咳了一声,惹得张之庭瞥她一眼,再看蓝兮,“我本打算告老还乡,但皇上对你颇为欣赏,若你留下,我便还可以熬上几年,将你扶稳再退不迟。”
    蓝兮垂眼,摇头轻笑:“多谢丞相美意,可是晚辈……志不在仕途。”
    “唉,”张之庭叹气,“我知你性子淡泊,但年纪轻轻就过起这闲云野鹤的日子,不觉亏负大好时光么?”
    等了一气,也只等来蓝兮的笑而不答,张之庭知道拗他不得,只好惋惜连连,叹气作罢。
    又寒暄几句,两人决定告辞,张之庭也不再挽留,送到门口,常欢忽然又回头:“丞相,民女还有一事想问。”
    张之庭目光深邃刚劲,与常欢一对视便露出了然笑容:“想问那恶人?”
    手指紧了紧,蓝兮别过头去,似乎不太想听到那人的消息,常欢却坚持点了点头,一场纠缠十多年的仇梦恨魔,实在伤了太多的人,每个人都如投身漩涡之中,越漩越深,不能自拔,在一次又一次的斗智斗勇中,她在慢慢地成长成熟,慢慢地了解友情的意义,慢慢地学会爱人与被爱,曾经被仇恨蒙蔽的眼睛,直到决战最后刹那,常欢才擦亮它,才惊异地发现,原来不只自己心里的恨早已变味,那人亦同样,师傅用他宽博的胸膛和善良的真爱,掩盖了它。她与他是否算是另一种形式上的知己?
    张之庭的回答卜分模棱两可:“他很好,太后也很好,他们都很好。”
    “很好”两个子代表l 什么意义,常欢想不明白,帝王念恩饶l 他?还是已将他送去极乐世界?
    张之庭的回答卜分模棱两可:“他很好,太后也很好,他们都很好。”
    天空碧蓝,空气十冷,雪后晴阳撒下微弱暖意,常欢不再追问,轻叹了一句:“愿他学会反省。”
    不管他在哪里罢,愿他学会反省,这是常欢对他最后的一念。
    手牵着手漫步在京城街头,听喧闹沸杂的人声,看小摊小贩卖力吆喝,许多陈年旧事漫上心头。
    “师傅。”
    “嗯”
    “你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吗?”
    “记得。”
    “那时我是什么样子?”
    “灵动,可爱,单纯。”
    常欢一皱.鼻子歪过脑袋,“那么好?我怎么记得你说我厚颜没教养呢?”
    “有么?”蓝兮一脸云淡风轻,“为师记不清了。”
    “哼,那我现在有教养了吗?”
    “有。”
    “你教得好。”
    “那是自然。”
    “爹教得不好。”
    “……咳咳,不要胡闹。”
    常欢咯咯笑着,不顾路人眼光,双手抱上蓝兮胳膊,拖着脚步前行,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时光。
    一路向西,转了个弯便看见了云楼,黑方石砌起的三层楼体依然气派非凡,六扇门,六盏灯,玉石阶,黑漆匾,一切都没有改变。若说与过去白日间的萧条不同的便是,此时的云楼门扇全开,门前车水马龙,门里宾客如云。跑堂的吆喝,客人的喧哗中隐隐夹杂着筝琴丝竹声,夜夜笙歌之地退去了神秘高贵的面纱,已变做寻常百姓也可光顾的普通酒楼。
    常欢站在门前观望了许久,表情忽忧忽喜,变幻难明,半晌道:“师傅,这是季大哥的地盘,我们晌午便在这里吃吧?”
    “好。”
    她向阶上跑了两步,突然又停住了,回身看着蓝兮,脸上有些讪讪的味道:“算了,人太多了,我们还是另寻他处吧。”
    “好。”蓝兮依旧淡淡,无论她说什么,都应着好。
    于是再向西行,仍是走着看着,常欢却不再提吃饭的事,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眼睛扫着来来往往的路人,神色有些呆滞,有些虚空。
    蓝兮一直注意着她,听她问就答上两句,不问就默默走路,越向西行,路人越少,街道越显空旷,一条街走到头,再走一条街,隐隐闻见梅香,两个人都顿了步子。
    “欢儿,回去吧,吃完饭便赶回青州,与舅舅一起上路。”
    常欢怔怔望向不远处的圆拱门,那从来没有关过的铁门,此刻关上了。门上交叉贴了封条。满园洁梅开放,身着薄纱的舞娘妖娆扭动,拥挤不堪的签帖处人声鼎沸,朝佛,牡丹……和心爱之人的画像,第一次来到这里时的情景还历历在目,犹如昨天才发生过一般。他的哭泣,和他的狞笑,他的利剑,和他的面具,如今一切都被这两片薄薄的纸条给封住了,阴谋、血腥、肮脏、黑暗都被关在这园中,在梅开梅落间,随风飘散。
    “嗯。”常欢答应着,却没有动,喃喃低语:“可是韩端去了哪里?”
    蓝兮沉默了很久,抬手揽住她的肩膀,边走边道:“你为他绘的像,师博看到了, 很好,很传神。”
    常欢转头看向他:“我只是为了方便寻他,我本以为……我只会画你。”
    蓝兮轻笑:“情之所至,师傅明白。”
    常欢愕然,连连摆手:“不是不是,我对他不是那个意思……是……是……”
    “是朋友。”蓝兮接了她的断续,“朋友间亦有情意,非关男女。是赴汤蹈火的情,两肋插刀的情,此情高尚纯洁,亦弥足珍贵。”
    常欢有些感动:“师傅说得对,我看韩端就是如此,他待我情真意切,我也是真心与他相交,可是他……”一口气呼吸得不太顺畅,胸口闷闷的,“找不到他我很难受。”
    “欢儿。”蓝兮唤出她的名字,却并没有看她,望着前方一条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