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国事繁重不等人,他要做的事还太多,恨不得一天有三十六个
    时辰可以用,他没有时间累、没有时间睡觉,自然更没有时间去想今晚要去召幸
    哪位妃妾这种小事。
    有时在喝口茶的片刻之间,会让些微放空的脑袋去想点轻松的事——比如无
    奈的想起眼下自己忙成这样,而他那些臣下却还拼命要把绝世美女往他后宫塞去,
    仿佛他时间多到可以专职当个采花蜂。虽然说男人没有不好色的,但处他这个位
    置,他有比当一个好色男人更重要的事。
    并非想当什么千古贤明大帝,老实说,纯粹当一个不过不失的安分君王,就
    是件非常耗费力气的事了。即位两年以来,每日都在忙,却不觉得国家的整体情
    况有什么明显的改变。当然,国家的变动太大,于国于民都不是件好事,潜移默
    化才是最理想的治国之道……
    「皇上,敬事房总管来请示,今日是十五,是否往明夏宫那儿宿夜?」贴身
    御侍在一旁乖巧倒茶,边小心问着。
    「明夏宫?」心思全然没放在这种事上。随口问道:「上一次朕召幸何人?」
    「禀皇上,是随风苑的杨侧妃,于下半夜召幸于「承乾殿」。」
    「轮序而言,下一个该谁?」
    「照轮序上而言,应是咏春宫。」
    「可今夜是十五……」紫光帝想了一下。对于后宫的雨露分配,他向来尽量
    做到公平,也不喜欢把这种例行家事过得太过混乱,尤其当了皇帝之后,这种事
    更该慎之又慎,以前曾有过的教训让他深刻记取。
    他要忙的事已经太多,最最无法忍受的是女人把后宫弄成一团乱。最好一切
    按规矩来,这样就天下太平。于是最后决定道:「通知下去,上半夜咏春宫,下
    半夜明夏宫。明日卯时在明夏宫叫起。」
    「是。」侍仆应诺后,立即退出御书房,到外头传话给敬事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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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很久了?可有先睡会?」紫光帝低声问。
    「谢皇上关心,臣妾方才确有小睡片刻。」她轻声应。解下君王的狐皮披风
    到一旁的屏风上挂好,然后倒了杯茶奉上,温顺的立于一旁。
    虽然已经在咏春宫那边用过一顿宵夜,也喝了好几杯茶,但紫光帝还是将茶
    抿了一口才放下。对明恩华道:
    「下次若再有这种情况,朕会让人过来传话,妳且先睡无妨,无须再等。」
    「是。臣妾知道了,臣妾多谢皇上的关怀。」一贯的低眉顺眼。
    「这是什么?」皇帝走到书案旁,就着两盏油灯的亮度,看着桌案上一迭新
    写成的书稿。漂亮工整的簪花小楷相当赏心悦目,就算内容仅是乏味的练笔抄书,
    也有十足的欣赏价值。「很秀丽的字。」他称赞道。
    「谢皇上。这是臣妾随手写的草稿,内容有些凌乱,还需要加以整理,是一
    些童蒙的东西。予瞳已经四岁,该开始学习了。」见皇帝的眼神从漫不经心的欣
    赏转为对内容的注意后,她只好在一旁加以说明。
    「予瞳已经四岁了吗?是可以该开始学习了。写得不错,以谣韵的方式编写
    章句字义与经典格言,容易记忆,施于童蒙教育,应可收到事半功倍效果。这样
    吧,妳好好编写,待全部编写完成后,交付文书馆缮写成册,日后即以此书册作
    为所有童生的初学本。」紫光帝很快看完手上的十数张文稿,同时做下决定。
    「这……是。多谢皇上,臣妾定会尽心尽力完成。」惊讶,却不觉惊喜,但
    又拒绝不得,只能应诺。
    紫光帝满意点头,对这个决定意犹未尽,见桌案上放置了十来本书,内容经
    史子集无所不包,一旁还放置了数十张记下重点的稿纸,反正也没有别的事可做,
    便落坐,对这些东西一一检视起来,一方面提个意见补遗,一方面打发剩余的时
    间。
    倒没料到明夏宫这位,竟有如此好本事。翻看着所有文稿,发现自己竟没有
    可以提意见的地方,就可以知道这个编写人是多么心思缜密的人了,而且,难得
    的学识丰富。
    紫光帝发现自己对这个新妃的了解太过贫乏,算起来根本是一无所知……这
    样可不好,非常不好。
    明恩华一直乖乖静立于皇帝身侧,安静得像个最本分的侍仆,主人没有需求,
    她就绝不开口表现,沉静的观察着他。
    皇帝身上有干净清爽的味道,想来是在咏春宫那边沐浴过了。那么,此刻来
    她这儿,应只是打算坐坐就走吧?所以才会刻意专注于桌案上那些不值一哂的事
    物上……她心中暗暗想着。
    在紫光帝的七个妻妾中,只嫁进皇室两年的明恩华,对紫光帝而言,是最陌
    生的妻子,两人一直非常不熟。
    以前当东宫太子时,由于没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劳心劳力——经历过差点被儿
    子逼宫政变的事件后,勤业帝把国家权柄握得极牢,绝不旁分。东宫太子每日能
    做的也不过就是一些与国家政策无关的事,与士子往来、主持宗庙祭祀、在早朝
    上听政而不能问政等等。所以日子过得很悠闲,有许多时间可以与妻妾子女相处,
    情感维系得还不错。
    而明恩华是在紫光帝登基的第二个月嫁进皇宫的,那时正是新帝最忙的时候,
    加上明恩雅甫亡故,新帝与明恩雅感情还不错,还在惆怅着,实在没有心思与这
    个新娶的妻子培养感情。所以两人的圆房,是在成亲半年之后。
    两年来两人私下相处的时间算起来也不过十几次,而且还是在深夜,没什么
    聊天了解彼此的机会,总是吹了灯、上了床,有时会肌肤相亲,有时只是睡觉,
    时间也就这样乏善可陈的在黑夜里过去了。
    明恩华觉得皇帝是个极冷静自制的人,所以他能理智的把妻子当成臣下管理
    得有条不紊,也能把床笫之事当成不太重要的琐碎家事,囫圃处理完毕。当然,
    对于床笫之事,本就懵懂无知的她是没什么抱怨的,毕竟无从比较起,也没人可
    以交流心得。
    她所知道的肌肤之亲,只有少少的几个词儿就可以说完:躯体交迭、汗水交
    融、压力、喘息、晃荡,然后结束。
    她从来爱洁,无法忍受顶着一身热汗入睡——更别说是睡在沾满暧昧气味的
    床上。老实说,即使两人什么也没做,纯粹同睡于一张床上,就足以教她浑身难
    受了,私有领域多了个外人,是件太痛苦的事。幸好这个男人一个月只来一次,
    而且他很忙,来时总是因为想着公事而心不在焉,所以从来没发现她的异状。
    她想,她是喜欢他的,这个男人具备了女人所能想象得到的最绝顶优异的夫
    婿条件——身分是帝王,手握全天下最高的权与利,难得的年轻又长相俊美;他
    勤于政事,性情沉稳淡定,证明了他将会是个大有为的君王。
    两年前被他掀起盖头的那一剎那,她看到了这个出色得难以形容的男人。太
    出色了,让她忍不住低下头,无法遏抑住心口某种陌生且难受的感觉。那种从来
    没有过的感觉,如今已能概略理清,挫败的承认这就叫自卑。
    是的,自卑。
    对方太出色,而她差得太远,远到让她没有站在他身边的勇气。在无法旗鼓
    相当的情形下,与他并立,只能被他的光芒彻底吞噬。就算忍不住对这男人崇拜
    喜欢,也清楚的知道自己斤两与之相距有多远……
    再有,喜欢一个男人,不表示喜欢与他相濡以沫,或者亲密的相处。至少,
    她喜欢他,却从来不希望有太多的机会与他翻滚到床上,总觉得有种幻想破灭的
    心情。
    紫光帝认为她是个安静守分的女人,这样就够了,他无须再对她了解更多。
    他不期待、也不需要她倾城绝艳、出凡脱俗或娇俏可人什么的。女人太出色,心
    思就多,男人一但关注上了,就注定会为这种难缠的女人累。
    原本说是下半夜就过来的,但因为在咏春宫那边被耽搁了,咏春宫半缠半求
    的,硬是将皇帝给留在床笫上小睡了会,所以过来时已经过了寅时,再没多久就
    要准备上早朝了。
    剩下的时间不多,皇帝显然需要安静,他的心思似乎已经放在满桌的书册上
    了,完全忘了身边还杵着一个服侍他的人。
    不过明恩华也不希望得到他的注意就是了。腿有点酸,一夜无眠的等待,让
    她身体每一处都在叫嚣着疲累,而且皇帝没叫她坐,她也不敢动作,只能努力把
    自己幻想成屋里柱子的一根,以不引起皇帝注意为最高原则。隐在灯光照不到的
    暗处,不着痕迹的将他线条完美的侧面悄悄收拾在心底记忆……
    「……什么味道?」皇帝突然从沉思中回神,被一抹奇特的香味唤醒。
    明恩华嗅了下,轻啊了声,带着点惊喜,一时忘了礼数,快步走到向西的窗
    口,将两扇原本虚掩着的窗给推开。随着晨风的拂入,将那香味更清楚完整的卷
    了进来,满室生香,让人不由自主迎面昂首而就,被香气掳获,沐于其中。
    「是薄荷莲,它开花了!」由于太过惊喜,让明恩华一时忘了保持谨慎矜持
    的呆板模样,把皇帝晾在身后,整个人扑向窗台,上半身向外倾,想把那朵在暗
    夜中开花的莲给看得清楚些。
    天还没亮呢,东方的天空底端甚至连一线微白都没有出现,可这株我行我素、
    品种奇特的莲,居然就径自在夜里开花了,还是开在不可能有人会清醒的时刻!
    真是太……太任性了!
    可是,好香!完全不似一般莲花的清淡似无,这朵薄荷莲拒绝让人看到它开
    花时的娇美,却又不吝招摇着它独一无二的凉香。带着薄荷味的莲香,很浓郁,
    闻久了也奇异的不感到刺鼻,反而会有一种沁人心脾的感受,整个精神不由得都
    振作起来。
    「散发薄荷香味的莲花?倒也稀奇,皇宫里几时有这样的奇花?」紫光帝放
    下书,缓步走到窗边,与明恩华并立在一起,忍不住也想看清那朵薄荷莲长成怎
    生模样。但天实在太黑了,除了迷人的香味外,什么也没办法看到。
    「这是臣妾从娘家带过来种下的。种了两年,今年第一次开花,原本还以为
    没办法种成。先前种了满池,都没种成,仅存墙角这一株奄奄一息的活了两年,
    见它今年好不容易结了花苞,也因为时令未到,所以不敢奢想真的会开花。」理
    应夏天才开的莲,居然在春末探头!她太过兴奋,无法忍受看不到新绽的花,忙
    回身从墙柱上取下一盏纱罩灯,笑着邀请皇帝:「皇上,能否移驾回廊,让臣妾
    陪您一同赏花可好?」
    她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