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处的苍翠古木下,一位紫衣翩然的少年,一位白衣飞扬的少年对坐棋盘两边,手中执棋凝思……虽然看不清他们的面容,但是依旧感觉的到那股温雅洒然之态……
    凌初渝仔细凝望一旁的棋路解析。
    起先紫衣少年白子镇天元,开局优势非常明显,而白衣少年也丝毫不落下风,在对角星目至上一子,两人对弈,落子如飞,浑然天成。渐渐的,黑白棋子纵横交错,变幻莫测。白子的优势渐渐显露,隐隐有君临天下之意。
    眼看着棋局将近尾声,凌初渝暗自算了一下,就算白子贴目后,白衣少年的黑子依然还要输上三目半。
    隐王静静地坐在轮椅上,神情复杂的看着凌初渝整个身心都沉浸在眼前的棋局当中,紧紧地盯着她,握紧身侧的手,脸上忽明忽暗,似乎在担心着什么……但是凌初渝浑然不知,她深深的被墙上的棋谱迷住,正陷入沉思之中。
    不知为何,她竟然有一种错觉,似乎自己与那位白衣翩然的少年合二为一,与对面的紫衣少年竭力奋战。那白衣少年的棋路她极其熟悉,但是隐约中又知道自己决然没有下的如此之妙,却见此时,白衣翩然的少年的棋路却丝毫不落下风,他在十面埋伏中自弃两子,顿时整个棋局豁然开朗,竟出现一副全新的局面。接着白衣翩然的少年更是妙招跌出,黑子连占左下角数个好位,竟隐隐有连星之势。黑子的优势再次被打破……
    那些棋路似曾相识,似懂非懂,隐隐有所顿悟,但是具体却说不出来……如此绝妙好局让人不胜唏嘘,然而唯一感到遗憾的是,这是一局没有下完的残局。
    凌初渝这才从棋局中回过神来,又是一副怡然自得的神色,转身对着隐王连连赞道,“好局,好局,果真是好局,只是可惜……是局没有下完的残局……”
    隐王见她回神,敛眉端坐,嘴角讥诮,“如果完局会让人一无所有,那么残局又如何?”说完,墨玉般的深邃瞳眸自她身上移走,投注在墙壁上那副水墨挥就的棋局中,眼光分明是望着画中那名白衣的翩然少年……
    好高深莫测的话。
    凌初渝嘴角撅起无辜的嘴角,看来暂时理解不了。
    “摆棋。”隐王忽然冷冷吩咐。
    摆棋?难道隐王要跟自己下棋?据他自己所言,他的徒弟也就是小太子殿下在他的教导之下以六岁稚龄排名在奕国的棋界高手之列,而他这位师父定然是万中无一高手中的高手,不然小太子也不会引自己前来与他对弈。自己古棋虽然也进步不少,但是终究无所顿悟,怎么会是他的对手?不经意间,抬眉又看了眼墙上的水墨卷帙……
    隐王清越的声音却让人无法抗拒,凌初渝一撩衣袍,乖乖在石室的棋桌上坐下,摆开桌上的棋盒,自我调侃道,“在下的围棋只是略通一二,绝对称不上上乘,不过陪着解闷倒是还可以。”
    “我知道你有几斤几两。”隐王淡淡说道。
    “不知王爷要下的是新规则的棋局,还是平常之局?”希望是……新规则吧。
    隐王略一抬眉,嘴角微讽,“你出去跟别人下新规则的棋局?”取消座子制度,这么骇世忌俗的规则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
    “恕初宇冒昧,新规则的围棋王爷为何会下?”但是看他的举止神情却丝毫没有穿越人的特质。这个问题凌初渝在心中打转许久,终于趁着机会问了出来。
    “新规则的围棋?看来太傅也是会下的,不知太傅是从何处学来?”隐王不动声色地斜睨她。
    居然反将自己一君?凌初渝瞳眸冷凝,笔直地望进那双捕捉不到任何情绪的墨玉漆黑眼底,“如果初宇说自己生来即会,王爷一定会很讶异吧?”
    “为何讶异?本王也是生来即会。”声音冷冷淡淡,如墨玉漆黑的瞳孔般不带任何情绪。
    看来是问不出结果了,凌初渝再次挑起悠漫的嘴角,清灵的双眸斜睨,“既然如此,我们为何不来一场天赋的较量?”
    隐王大概想不到她会把话题转的如此完美,略微一愣,继而释然,“如此甚好,不过如果这局本王赢了,我们再来较量平常之局。”
    如果连现代围棋都赢不了还谈何古代围棋?不过对现代围棋的信心建筑在梅老翰林和小太子的身上,凌初渝相当的有信心。
    然而她的信心很快便崩溃了。她很悲哀的发现,眼前的隐王根本就是神做的。不仅长的完美至极,其聪明度更是远胜自己。
    似乎是久居室内的关系,他的面容皓白如霜雪,双目浓墨如黑玉,白玉般的鼻梁俊挺微翘,唇角的弧度完美至极。他似乎根本就不用思索似的,落子如飞,却总是恰到好处的落在最佳位置。
    自己在他面前分明就是一只小菜鸟。哎,可怜的小菜鸟哦。么么……原以为上帝有些偏心,现在看来是极其的偏心,而这个让上帝为之娇宠的人竟然不是自己……好嫉妒。
    似乎一直在输棋,一局又一局。凌初渝小强般的好战本性终于被隐王撩拨而起,屡战屡败,屡战屡败……
    光影流转,时间飞速,转眼天色将明未明,已然五更十分。
    情剑进来,见主子歪在椅子上,绝世之颜略显疲惫,但是双眸炯亮,目不转睛地盯着对面的淡袍少年,而对面的翩然少年却决然不知,想起主子……情剑不由的心中一酸,停住脚步怔怔站在门口。
    主子的警觉性如此之高,也只有在她面前才归结为零吧。主子生性薄情又加之寡性,残酷而偏执,以他的所作所为用冷酷无情来说也丝毫不为过。别人苦苦哀求几辈子主子也不屑与回顾,而眼前的她一句无意的话语,一抹悠淡的浅笑,甚至一个无辜的眼神却总能轻易地打破主子一贯的坚持。主人虽然对她冷淡,话语更是疏离,但是在不注意的瞬间眼底却怎么也掩饰不了深深的痴迷。
    何苦呢?他怎么也不明白,为了爱一个人不惜糟蹋自己的身体,这样究竟值不值得,但是主子似乎很明白,没有丝毫的犹豫……
    情剑发现铁石心肠的自己竟然也在悲花伤情,嘴角不由的扯出一抹苦笑,抱紧怀中的无情剑。一直以为自己心中无情,手中有剑,如今看来最无情的人就是眼前那恍如泡影的清灵面容绝美身姿。
    “冰山大哥——”
    清灵面容绝美身姿发现了他的存在,热情的跟他打招呼。
    明知她对主子无情的很,但是依旧恨不起她。情剑在心中暗暗唾弃自己,做不到她那般若无其事的洒然,便只能对着她敛眉紧蹙。
    “几更天了?”隐王淡然问答。
    “回主子,快五更了。”
    “快五更了呀——”凌初渝打完呵欠伸伸懒腰,忽然意识到什么,眸中精光尽显,一下跳起来,“你说什么?快五更天了?!”
    她的早朝——不会迟到了吧?
    “这里到金銮殿人烟甚少,施展轻功半柱香即到,慌什么?”隐王淡淡的看她一眼,“只要不迷路的话。”
    突生变故
    这次没有再迷路,等凌初渝到达的时候,文武百官正陆陆续续等候在偏殿之中。
    忽然见到几日没有早朝的老丞相也出现在偏殿之中,勾扬嘴角走了上去。
    “恩师的起色比之前好了许多,想来病情已经大大好转了吧?”
    这时候老丞相转身,看到一张笑语盎然的清逸面容,对方温和的眼底满是关切,心中一动,拉起她的手,“连太医都束手无策的病却不知为何突然就好了,初宇你说奇怪不奇怪?天生的劳碌命,也不让人好好休息下。”老丞相有点埋怨。
    凌初瑜心底暗笑。
    颖华公主曾去见过老丞相。两个人虽然有时候争锋相对,但是毕竟没有恶意。见老丞相病成那样,颖华公主便私下给他治好了病,但是是在敲晕老丞相的前提下。
    抬头忽然见到赵太师满面威武的走过,赵其轩紧跟其后,路过凌初渝身边的时候,嘴角扯出一抹诡谲的笑,看的凌初渝心底发毛。走在最后的赵其劲更是一脸阴险狡诈之色。
    凌初瑜不解地望着老丞相。
    方丞相摊手,“老夫我可是七天不问朝政之事了,什么也不知道。”不过……绝对没有好事。
    这时,内侍尖细的嗓音高扬,“皇上驾到——”
    挺拔的明黄身影迈着稳健的步子雍容走过,周围充斥着冷然气息。
    李君然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俯视玉阶下朝他三呼万岁的臣子,脸上神色淡淡。
    内侍尖细的嗓音已经喊出“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经典句子。
    “臣赵庭有本启奏。”文官第二个位置站出来一个威武的身影。
    是赵太师。
    “赵爱卿有何事启奏?”
    “皇上,这是微臣的奏章,请皇上过目——”恭敬的由内侍呈给皇帝。
    李君然展开奏章一看,悠淡的面容倏然一紧,剑眉冷凝,握奏章的指节有些僵硬的颤抖。
    玉阶下的文武百官见皇帝如此,有些莫名,不由的各自低头窃窃私语。
    “云夜!”李君然大喝一声,目光森冷,准确无误地攫住礼部尚书云夜,也就是云洛的父亲,“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早上奏?!”
    “皇上——”云尚书眼见陛下大怒,内心震惊,“扑通”一声直挺挺跪下,“微臣不知——”
    “你不知,很好,你不知道是吧——”李君然将手中的奏章直挺挺朝他的脑袋砸去,打断他的话,“拿去看个明白!”
    森冷的目光狠狠扫过四周,文武百官无不噤若寒蝉……
    云尚书哆嗦地打开奏章,一看不由的脸色大变,抬头瞪大眼睛,“皇上,微臣真的不知这件事情……微臣……”
    “作为礼部尚书,所有的使节来访皆由你管,使臣来访必有先国书到达,你敢说你不知?!如今墨国使节在奕国境内莫名失踪,你竟然还是不知?”尊贵的皇族气息弥漫在静默的金銮殿上空,李君然瞳眸凌厉地瞪着礼部尚书,威势逼人。
    “微臣知道此事微臣难辞其咎,但是敢问太师从何处得到这道奏章?”云夜毕竟宦海浮沉几十年,很快便镇定心神,斜睨赵太师。
    赵庭见云夜将嫌疑推及己身,心底暗暗冷笑,抬头对圣上又是另一副良臣模样,朝李君然跪倒,“启禀皇上,微臣越权,是在罪该万死。”
    “赵爱卿有话但说无妨,朕又气会怪罪于你,起来说话。”
    “谢皇上——”赵太师心中暗自得意,“启禀皇上,这道奏章是今晨礼部员外郎简章简大人送至微臣府上,并述说了云尚书私自扣压墨国国书的过程,微臣见事情急迫便刚忙上早朝启奏皇上。皇上,简大人还在殿外候旨,如若陛下不信,尽可以传他进来作证。”
    金銮殿上朝的官员必须在五品以上,而礼部员外郎官阶从六品,故此不在金銮殿之内。
    凌初瑜嘴角冷笑,与老丞相对望一眼,心中皆知这定然是赵庭玩的阴谋把戏。不过既然他敢在金銮殿上公然指证云尚书,自然有十足的把握,自己这边倒是不可轻举妄动。云洛几次想上去,都被凌初瑜拉住。
    李君然凝眉点头,内侍会意,“宣——礼部员外郎简章入殿——”
    尖细的声音缭绕在静默的大殿——
    “臣吏部员外郎简章叩见皇上。”
    凌初瑜站的地方离他有些近,她注意到这位简大人似乎有些紧张,下跪的双腿也在微微颤抖。
    “你将墨国使臣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如若有一丝隐瞒,朕叫你人头落地!”皇帝威严地瞪着他。
    “臣遵旨。启禀皇上,早在半月之前,墨国的国书就已经到达,正是微臣接手此事,后来云大人拿走奏章说要上呈陛下,但是都半个月过去了,微臣才知云尚书并未将此事禀报朝廷。微臣感到事情不妙,昨日甘河省道又有奏章传来,说墨国的使节与公主在甘河省道莫名失踪,只找到了代表其身份的玉牌。甘河省道总督立马将此事禀报朝廷,微臣拿到后怕云尚书又会故技重施,遂将奏章交予赵太师,让他代为禀告朝廷,并查明此事,还望皇上明察。”
    “好你个简章,本官自问没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要胡说八道,血口喷人?”云尚书怒目而视,回视李君然,目光清冷,“皇上,微臣根本就不知道这道奏章之事,何来扣留之说?”
    “私自扣压国书,导致两国不和,不知心中打的是什么算盘?”赵太师冷冷的抛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