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年的浅条纹衬衫,随意搭了条牛仔裤,原本清秀的面貌显得特别英俊,他的父母,不,是养父母,有两年没见了,这样一见面,都没有想到雏鸟似的养子,竟也成长为一个伟岸的男人了。
    ”爸,妈。”他站在他们面前,笑着问:”怎么来也不打个电话,我好去接你们。”
    ”你的电话打不通。”汤妈妈责怪地说:”你是怎么回事,还说什么不能告诉我们在哪里?你在外面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了?”
    汤小沫没有正面回答,看了看周父周母,说:”周伯伯,周妈妈,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吧。”
    他带他们到附近的咖啡馆小坐,要了个小包厢,点了一壶碧螺春,四个长辈坐在一条长沙发里,汤小沫独自坐对面,像是接受审讯。汤家父母原来是地道农民,汤小沫上了大学后,生活费用自理,还包了妹妹的学杂费,二老的负担轻了,攒了些钱在县城区买了个小套房,生活条件好了,穿着谈吐也不一样,与周家父母坐在一起,倒还不至于太丢脸面。
    汤小沫安静喝茶,心里还是有点忐忑,等着对面的进攻,争取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母先沉不住气开口,说:”汤家妈妈,我明人不说暗话,这次请你们来,是为了你们小汤的终身大事。”
    汤妈妈吃了一惊,问汤小沫:”你要娶妻了?”
    ”不是娶妻。”周母薄唇一撇:”是嫁人!”
    周父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她不理,只盯着汤小沫。
    汤小沫咳了一下,对自己的父母不好意思地说:”是娶妻。还没来得及跟您二位说。”
    周母面色难看,汤小沫对她笑了一下,说:”周妈妈,您应该先问问周谨年到底他是娶妻还是嫁人。”
    周母扬起杯子就把茶水泼了过去,幸好,茶杯小巧,只是泼湿了汤小沫的头发和脸。周父一把夺下空杯子:”你这是做什么!”
    周母对汤家父母说:”你们养儿子,让他念书成材,总不是来勾引别人家的儿子的吧?”
    汤小沫平静抽了一边的纸巾擦脸上的茶水,听到这话,苦笑了一下,不出意外收到父母投过来的怪异的目光。
    ”汤汤。”汤妈妈哆嗦:”周老师是什么意思?”
    汤小沫想我要怎么说呢,低头快速在脑海中组织语言。包厢门外敲了两下,没等里面应门就推开了,周谨年拎着公文包,一身风尘站在门口。
    几个人都没料到他突然出现。汤小沫站起来:”怎么回来了,不是说要明天吗?”
    周谨年扫了四位长辈一眼,关上门走到汤小沫身边坐下,说:”事情办完了,我想你,一刻都待不住。”
    汤小沫在桌子下面拧他的大腿,再看对面,四位长辈脸都绿了。
    ”汤叔叔汤阿姨什么时候来的?妈,别是您请人家来的吧?”周谨年说:”您看我们一点准备都没有,我这还是刚下飞机,听楼下保安说得你们来了。”
    周谨年从气势上压倒一切,四个人目目相觑不知道说什么好。
    ”住哪里的?酒店都安排好了吗?您二位难得来,让汤汤请两天假陪着四处逛逛吧。”周谨年接了汤小沫递来的茶,一口喝完,说:”刚刚说什么呢都?汤汤,你头发怎么湿了?”
    汤小沫看了一眼紧张的周母,说:”我洗了头下来的。”
    周谨年笑:”你换绿茶味道的洗发水了?”
    汤小沫又拧了一把他的大腿。
    ”晚饭呢?”周谨年像是才想到,”都吃了吧?”
    汤小沫问:”你还没吃?”
    周谨年说:”飞机上的东西我吃不下,你去外面帮我点个饭,快去。”
    汤小沫坐在沙发内侧,起身越过他出去,周谨年拍了拍他的屁股,汤小沫差点没回头给他一下,不敢再看对面四位的表情,夺门而出。
    门关上,周谨年收起笑,回头对周母道:”妈,您这招可不怎么漂亮啊,趁虚而入啊,我早跟您说过,没他什么事儿。”
    ”周,周先生......”汤妈妈开口,这个她只见过一面的男人给她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周先生,你跟我们汤汤......”
    周谨年微笑又回到脸上,怎么也是丈母娘,态度要好点,他说:”阿姨,我跟汤汤心心相印,我们想过一辈子。”
    ”咚”汤爸爸的茶杯掉了。
    ”无论你们说什么,做什么,我们都不会分开,准确点说,是我爱他,我不会让他离开。所以,很抱歉,请你们原谅。”他的语气很诚恳,诚恳到汤妈妈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说什么,只好跟汤爸爸大眼瞪小眼。
    周母要开口,周谨年先一步说:”还有你,妈,我说的不够清楚吗?上中学您从我书包搜出那种东西,您就应该知道我没办法喜欢女人,这么多年您还没有一点心理准备啊?我话摆在这里,今天不是他汤小沫,也会是别的人,别的男人。您看爸这不是挺能接受的,亏您还是教社会学的,您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周父叹气,说:”你别害我,我也是没辙。你们母子俩决定的事,我几时插得进嘴。”
    汤小沫进门来,端了一盘子扬州八宝饭。周谨年眉开眼笑的接过去吃,汤小沫觉得屋子里气氛怪怪的,又说不上哪里奇怪。
    坐了没一会儿,周父就拉着妻子告辞了。汤家父母也说要回宾馆。汤小沫丈二和尚摸不着脑袋,心想还没说完呢怎么就都回去了。
    送父母上出租车,汤妈妈拉着他的手,说:”你也别请假了,我们明天就回去。汤汤啊,我跟你爸爸,也没给你好吃的,也没给你好穿的,你这些年自己不容易,要是觉得这样好,我跟你爸爸也不拦着,别再给我们寄钱了,我们什么都不缺,要是有时间,就回家看看......你亲生父母在天上看着你,他们会保佑你的。”
    汤小沫听得情真意切,带着一点伤感,目送他们上了车。
    周谨年弯腰看着副驾驶座的母亲,扳着脸一动不动,凑到父亲耳边说:”爸,回家您再帮我劝劝。”
    周父点点头,低声说:”回去吧,她总不会连儿子都不要了。”
    ”嘀咕什么呢!”周母白眼过来:”还不开车。”
    周父缩了一下脖子,连忙启动车子。
    周谨年看着车子远去,摇头失笑,搂过汤小沫的肩膀转身回家。
    ”你是不是跟他们说什么了?”汤小沫满心疑惑。
    周谨年无辜回答:”没有啊,说什么。”
    ”瞎掰,周谨年,我发现你这个人十分不老实......”
    ”老实的人怎么会在外面金屋藏娇?”
    ”去死......”
    初夏和风徐徐,交谈声远去,路灯下两个身影一路相伴越来越长......
    --完
    番外
    整个秋天,汤小沫都在为证券分析师的考试忙碌,等考完了,尝试并习惯了新的工作流程,眨眼也就岁末了。
    周谨年对他的工作经历表示惊叹,大学生就业困难已经变成了社会问题,上个月他的公司招聘一个保安,光本科毕业的就来了几十个。可是汤小沫同学在毕业后的一年里,毫不费力换了三份像模像样的工作,并且每应必聘,这太稀罕了。
    ”其实我原来是学生物的。”有天饭后散步,他们怀念起各自的大学生活,汤小沫这样直言。
    周谨年说:”比我还离谱。”
    ”你什么专业的?”
    ”计算机。”
    ”那也差得够远啊,你现在干的是国际贸易专业的活吧。”
    周谨年但笑不语。他前段时间才知道,宗岳原来给他办了病退,退休待遇照常享受,轿车司机都不用换。
    汤小沫和几个同事在健身房报了个跆拳道的学习班。他的个子不矮,但是偏瘦,经常感冒。最要紧的是,关键时刻他总被周谨年撂倒,对于男人来说,这很耻辱,他要血洗。
    可要命的是,他们之间神使鬼差般地缘份还在持续。
    周谨年持有那家健身房的贵宾卡,他是常客。那天他在众多异性赏慕的注视下挥汗淋漓的经过练功房,一扭头就看见汤小沫穿了白白的练功服,在里面一板一眼的跟着老师”嗨!哈!”,他愣了好半晌。当时第一反应是,大事不妙,后院要造反。
    他不动声色,洗了澡,全身舒爽,坐在茶座里等着汤小沫一脸红扑扑地出来,然后叫住他:”汤汤。”
    汤小沫一回头,吓一跳。没等他有反应,边上资历深的同事就一眼认出了周谨年,热情上去打招呼:”周总!您也在这边练呐?”
    周谨年微笑着与人寒暄应酬,眼神一直瞟汤小沫,把汤小沫瞧的那叫一个别扭。
    好歹那同事的热情抒发差不多了,要道别了,汤小沫做贼一样跟到同事后面离开。这次周谨年没再叫住他,他想起他半年前才说过:我不想活在你的影子下面。要是当着他同事的面认了他,他一定会马上辞职。
    周谨年觉得证券分析师的工作会很适合汤小沫,那是需要客户高度信任的工作,汤小沫身上确实有种容易让人认可并信任的气质。
    当天晚上他们正面的严肃的讨论了床第争霸事件,汤小沫认为应该秉承公平的原则,一三五二四六。周谨年则认为强者决定一切。最后两个人幼稚的采取划拳的方式决定上下,周谨年赢了。事实上那是有窍门的,划剪子石头布,从幼儿园开始周谨年就很少输。
    汤小沫的锁骨钢板到时间取了,又要再挨一刀。
    手术前周谨年要签字,被手术医生拒绝了,因为他们之间只是朋友,朋友这种关系,签了字是没有法律效应的。
    周谨年考虑了一下,说:”我是他爱人。”
    手术医生瞪大了眼,半天捡回语言功能:”......那也不行,对不起周先生,您要知道,本国法律还没有这方面的保障。”
    周谨年的主任医师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