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
“都说不要紧了!”
被彻的大吼吓住的女孩们闭上了嘴。彻就这样抱着手臂,独自走开。
应该是很痛吧……还很湿。可是,除了开始的那一下,现在反而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这个方向,是朝着哪里呢?彻也不知道,只是茫然地走着。好在夜已经很深,这里的话附近应该都没有人。所以应该无所谓吧,不会被看到的人大呼小叫。
不过,腿却好像灌了铅一样,越来越重。到最后只是往前迈一小步而已,也困难得好像要用尽全身的力气。
不行了……
彻重重地靠上墙壁,滑坐在地。
——如果在这里坐一夜的话,是不是会就这样挂掉了呢……彻嘲笑地想。如果是这样,那就再也不用看到那个人的脸了。再也不用为那个人的事烦恼了。
好像也不错呢……
身上传来阵阵钝痛,接着是寒冷。彻把身体蜷缩在了一起,最后歪倒在地上。
好……痛。真的好痛……
我说很痛啊……
哥……
意识朦胧之前,彻听到脚步声。
不知从哪里跑来、急促的脚步声,在他面前骤然停下。
彻最后看到的,是那张喘着粗气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
在被抱住的温暖里,彻闭上了眼睛。
笨蛋……
到现在才来……
如果是我的话,一定可以更快地找到你。
因为,我们就是这样,特别的兄弟啊。
不管在哪里,不管相隔得有多么遥远,总是可以穿越人群,找到对方。
因为我们,有比任何人都还要深的羁绊……
“阿彻……喂阿彻!”
痛死了……可不可以别这么大力地摇动啊!
彻睁开眼来,看见的是坐在自己身边,用恐怖的力气抓住自己肩膀的男人。
“……碰……”
那张已经有两个月没有好好说过话的脸向着自己俯靠过来。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啦!”
“……别碰我啦!”
彻不耐烦地努力大声喊着。听到这句话的人却露出让人受不了的笑容。
“还好,总算脑袋没有坏掉。这样我就放心了。”
……说这种话的人,还算是人吗?彻已经连瞪人的力气都没有了。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忽然贴上来,额头贴在了一起,确定了那里没有热度,才满意地退回原位。
“要是你再不醒的话,我就只好用吻的了哦。阿彻。”
满不在乎地用那种脸说着,说什么用吻的——明明就是被你这个怪力男给摇醒的啊!彻在心里这样反驳,却无法说出口。
“还真是乱来呢,你。”
透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说着,在彻包裹着厚厚纱布的手臂上敲了一下。
“痛……”
彻条件反射地抱住了胳膊。
“不是叫你不要碰我了吗!”
“哦?现在有力气了吗?”透用带着嘲讽意味的漂亮眼睛看着弟弟。“那抱你回来的又是谁?难道不知道要知恩图报吗,阿彻?”
明明就已经两个月互不搭理,擦肩而过的时候也连看都不会看自己一眼的人,却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用过去那种口吻说着话;就好像这两个月的冷战从来就不曾存在过一样。
搞什么——
我并不是想要这样,才到这里来的——
彻挣扎着坐起身体,但是被透按住。
“干什么?”
“我要回去。”
“你想要被爸妈念死吗?”
透用力将彻使不出力气的身体推了回去。
“我已经打过电话回家,说你要留在我这里。”
“什……”彻火大地抬头。“不要随便替别人做决定!”
“难道你想要这个样子回去,让爸妈知道你输了多少血吗?”
“这跟你无关吧?”
“你给我适可而止!”
透露出彻不曾见过的表情。一瞬间彻被那种表情震慑住。那是让彻连话也说不出来的可怕表情。
“如果我没找到你的话你就死定了!血流成那样就去医院啊!坐在我的房子门口是要干什么!想见我的话直说不就好了吗?难道你以为我喜欢看到你满身是血,所以就这个样子跑来见我吗?你给我说话,阿彻!”
身体又一次被抓住摇动,恐怖的力量……这个人,到底什么时候才懂得拿捏力道呢?
“……才没有……”
彻从齿缝里挤出声音。
“才不是为了见你,不过是正好走到这里。我根本就不知道你住在这里。少自以为是了。”
没错。我根本……就不知道。
抓着他的手臂松开了,透盛怒的模样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无所谓的神情。
“是吗?随便你。”
扔到脸上的是一套干净的睡衣。
“最后一班电车已经没有了,想走的话,也请你忍耐到明天早上。”
透站起身来离开。彻看见了他袖子上的血迹。
那个时候——
透用双手紧紧抱住了自己。
为什么会知道呢?知道自己受了伤,在黑暗的角落里等待……这一点彻也很想知道。
所谓双胞胎的感应,这种东西,不证明怎么会知道。
如果不停地,不停地呼唤的话,对方就会听到。受伤的地方,明明是在自己身上,对方也会感觉到同样的疼痛——身边的人都是这样说。说所谓的双生子,就是这样特别的存在。
如果真有的话,那就证明给我看看啊——彻一直都是这样想。
可是,证明以后,又要怎么样呢?
彻也想不出回答。
小心地护着伤口从浴室出来,床上的人躺在那里看着夜间频道。打量了房间,确定的确只有一张床的彻,只有死心地爬上另外一边。
明明一直躺到刚刚,可是这个人睡上来以后,就完全不一样了。整张床都受到那个人的影响散发着过人的热量。
……没事那么热干什么!
就是因为这样才讨厌跟你躺在一起。这样嘀咕着的彻背过身去躺下,却被一条大毛巾整个包住。
“干……”
挣扎也没有用。透毫不客气地隔着毛巾大力揉搓着彻湿漉漉的头发。
“你想感冒吗?”
“我自己有手!”
“有一只不能用了吧?”
“什……”
“不要动!”
发出做哥哥的威吓的声音,透压上彻的身体,用腿将他牢牢固定之后,用力地揉着彻的头发。力道大到让彻怀疑他是不是存心报复的程度,却听到透低低的笑声。
“搞什么……放开!”
毛巾被掀开了,彻却被那张几乎贴上自己鼻子的脸怔住。
“阿彻,”
透用着促狭的表情看着彻的脸。嘴相隔的距离令人恐怖。
“你脸红了呃!”
可恶……可恶!!
彻抬起腿,猛地甩开了身上的哥哥,可是透却机灵地滚在一边,完全没有被踢到,相反发出哇哈哈的笑声。
“混蛋……”
彻恼怒地想要反击,可是那运动神经发达的修长手脚,却不是那么容易就可以老实受缚的。连扭打也谈不上的肢体对战,最后少了一只胳膊可用的彻还是被透压在下面,宣告战斗的失败。
喘着粗气的两人,看着彼此的脸。透的手忽然伸过来,摸着彻的长发。想要喊“放开”,彻却看着透的表情喊不出口。
那是……什么脸啊!
“一点……都不像了呢。”
透无意识地低喃。
“跟我……完全不像。”
——那是当然的。因为现在自己的头发已经很长,长到了肩膀的程度。当然会不像啊!
手的温度离开,身体也离开。透在一旁安静地躺了下去。
“果然……还是会这样啊。”
透望着天花板上外面路灯的影子。刚才还在捉弄自己的人,现在却露出认真的表情。
“我和阿彻,终归是要分开的。”
身体不能动弹。
连指尖也无法移动。
“——透要出国了。”
女人看着彻猛然回过头来的脸。
“你果然不知道。透他,说过打算最后再告诉你。”
女人微微一笑。
“不过,反正无所谓吧!不是正合了你的意吗?希望他立即消失什么的……”
淡淡的烟雾从女人手上散开。
“被自己疼爱的弟弟说这种话,还真是可怜呢……透那家伙。啊,说不定就是为了这个理由,才那么想要离开这里吧……”
彻打开门冲了出去。
别扭的小鬼。
不过,会长成个好男人吧……
女人失神地想着。
“你……”
透向着彻扭过脸来。
“什么?”
“……你要出国,是吗。”
透微微张大了眼睛,漂亮的眉毛拧在一起。不过,也只有一下而已。
“什么啊。你已经知道了啊。”
轻描淡写地说着,好像只是无所谓的事。
“妈告诉你的?”
什……
“爸妈也都知道?”
“是啊。”
彻的手紧紧握在一起,揪住了床单。
“……不知道的只有我吗?”
透扭过脸来,看着彻的脸,微微地笑了一下。
“恩。抱歉。”
说什么抱歉——装那什么无辜!彻猛地从床上坐起了身体。
身体在发抖……头也剧烈地疼痛起来。这是什么反应,彻完全不能了解。他用双手捧住头,伤口在痛,全身都在痛。透紧跟着坐起,拍上他的脊背说“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但是立即被彻狠狠地甩开。
“别碰我!”
已经……受不了了。受不了这种虚假的温柔,还有无意义的笑容!讨厌的话明说不就好了吗?像自己这样直接说讨厌你不就好了吗?干吗要装成一个好哥哥的样子,像捡小狗一样把自己捡回来,就是为了表现施舍与怜悯吗?
太好笑了——实在太好笑了!
被打开手的透怔了一下,冷下了脸。
“你乱发的什么飙?”
“要走就快点走啊!”彻用自己都不相信的声音大喊。“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永远都别回来!”
出乎意料之外,透用冷静的声音回答。
“如果毕业以后能找到不错的工作,是有这样的考虑。”
“……”
彻一瞬间说不出话来。
无法说出口,也没有话可以说。好像声带突然被谁拿走,那里空空如也,没有可以发出声音的器官。所以也就什么都说不出口。
彻挣扎着要下床。可是手臂却被抓住,牵动伤口的疼痛也没有动摇那股力量。透拉过彻的身体不耐地开口。
“这不就是你要的吗?阿彻!”
透的眼睛里完全没有动摇。
“我答应过你,要从你眼前消失的吧?”
没有起伏的声调,平静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一样。
“答应你的事,我有做不到过吗?”
(十四)
没错。
当初要他消失的人,明明就是自己。
希望这个世界上长着这张脸的就只有“藤谷彻”而已;即使是存在着但是只要彼此不见面的话也可以。如果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那么就早点解决掉就好了。彻相信自己的决定没有错。
可是,现在这种感觉又是怎么回事——好像被背叛被耍了的人是自己。彻无法抹去全身涌起的颤栗。透是说认真的——他是认真地要从自己面前消失。原本应该无比高兴的自己,现在却握着拳在颤抖。
透一动不动地盯着彻的表情。
“怎样,满意了吗?”
彻猛地抬起头来。透的眼里是戏谑嘲弄的神情。
“还是说,你舍不得吗?”
彻全身的血涌上脑门。
“别开玩笑了!”
彻用力甩开那只手。
——这个人真的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像自己这样讨厌他的人全世界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个了吧!可是现在被耍了的人却像是自己,明明是自己说希望他消失,是自己抛弃了他,为什么他还可以摆出那种毫无所谓的脸,漫不经心地说着什么这不就是你想要的吗这种话,不是应该更加愤怒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