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就不忍心了,农村人,养儿防老,儿是养起来了,可老了还是没人管,多可怜。
从那时候起,我就对自己说,我要挣钱,挣很多很多钱,足够我爹妈养老,然后我就自由了。
夏天平躺在床上,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爹妈要的又何止是钱呢?我们生来就是不自由的,所谓自由,到头来只是自欺欺人的假象罢了。
夏天问我,你有没有真心喜欢过谁?
我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没有。
丁小红,小树子,小西,蓝山,这些出现在我生命里的人,有哪一个是我真心喜欢过的吗?如果我说有,恐怕也是玷污了真心这两个字吧。
我刚来城里的时候,有一个……算了,不说了。
夏天欲言又止,语气中似有悲伤,我暗暗祈祷,希望他不要说不口,因为对别人的感情事,我真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特别是夏天的。
若被我知道他心里如何爱过别人,我也不会舒服。
睡到半夜,突然电话响,竟然是叔叔,问我怎么还不回家。
我说,睡在朋友这儿了。
追问我,是什么朋友,男的女的,住在哪儿。
叔叔在电话里的语气有些反常,我的生活他很少过问,回不回家,在哪里过夜,随便我,他从来不会理会。
今天这是怎么了?
赶紧给我回家,今晚要是不回来,永远都别回来!
竟然在电话里发火,搞得我莫名其妙。
没办法,只好穿了衣服,跟夏天匆匆告别,往家里赶。
回家后,发现叔叔正坐在我的床上抽烟,地上有好多个烟屁股,显然已经在我的床上坐了很久。
我去卫生间尿尿,顺便洗了把脸,再回来,发现叔叔的眼神迷离。
空气中有奇怪的味道。
叔叔竟然又吸那个了,神志开始不清,拉着我的手,去摸他的下体。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这一刻的叔叔特别恶心,已经不是我曾经幻想过的那个男人了。
我从叔叔的手里挣脱开,随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就像没有感知一样,继续摸我,甚至自己脱了裤子,用乞求的眼神看着我,希望我摸他。
叔儿,你别再这样了行吗?!!!
我对着叔叔大吼,但这一刻,他已经不是自己,根本没有理智,我说的任何话,他都听不进去。
看着在床上做出各种丑态的叔叔,突然特别想逃跑,想逃得远远的,好像这样,就可以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跑了,跑下楼,一直跑到夏天家门口,用力敲门。
夏天一开门,我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哭得像个傻逼一样,泣不成声。
夏天把我抱住,用手轻轻拍着我的后背,什么都没有说。
我哭着哭着开始大喊,这他妈的是什么傻逼日子,我真的过够了!真的过够了!大傻逼!!!
不知哭了多久,叫了多久,好像外面的夜色,都被我叫得更黑了。
夏天拖着我,把我拖到屋里面,拿毛巾帮我擦脸。
我像一个还没懂事的孩子,斜靠在床边,由着夏天照顾。
刘文爽!!!
脑子里突然出现这三个字,如果不是他,叔叔根本不会变成现在这样,总有一天,我要跟你新帐旧账一起算!
第十八节
第二天,跟夏天一起去澡堂。
到了澡堂门口,夏天突然慢了下来。我明白,他不希望跟我同时进去,我在他家里过夜的事,不能让大大知道。
也没有什么,此时我对这样的细节,毫无心情在意。
进更衣室,刚换好衣服,转头看见大大,说不清是什么样的眼神。
郭老板来了,要你去。
鹏哥出事以后,郭老板再也没有来过,我还以为,以后都不会再见到郭老板。
好啊,我这就过去。
我把衣柜的门关好,正准备拿两条浴巾上楼,大大拦住了我,用手往上指了指。
今天……去三楼。
三楼?那不是用来接待高级vip的地方吗?难道郭老板已经升级?
我愣了一下,没说话,冲大大点了点头。
往三楼走的时候,脚步有些沉重。
那不是我一直以来奋斗的目标吗?为什么终于实现了,却并没有想象中的兴奋和开心?
或许,我从来就没有什么目标,上三楼,只是我对自己毫无生活方向的一种妥协。
如今,这虚假的目标被拆穿了,心里反而空荡荡的。
我站在门口,轻轻敲门。
郭老板应了一声,我推门而入。
三楼的vip包房装潢非常豪华,看上去更像是酒店套房,电视机,电脑,冰箱一应俱全。用透明玻璃隔开的浴室,里面还放了一张红色大沙发,看上去很是放荡。
我在沙发上看到了郭老板,他转过头,眼神中带着惊讶。
怎么是你?
郭老板问。
难道不该是我吗?我在心里说,可嘴巴一动没动。
算了,就是你吧。
好像有些失望,冲我招了招手。
我突然有种很奇怪的想法,郭老板真正想要的人……是夏天。
上一次夏天来三楼,服务的应该就是郭老板。
可是,为什么大大明知道郭老板想要夏天,却安排我上来?难道大大对夏天的占有欲已经让他不允许夏天再跟任何其他人?
不会的……夏天是赚钱的手段,大大再喜欢一个人,也不会放弃赚钱的机会。
我正犹疑,郭老板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出浴室,拉着我的手,走到床边。
今天不做了,就陪我躺一会儿吧。
郭老板的表情看上去有些哀伤,似乎有什么事让他疲倦。
我“哦”了一声,乖乖陪郭老板上床,躺在旁边,一动也不动。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郭老板突然转过身,把我压在下面,疯了一样亲我,咬我,在我胸口用力吮吸,一只大手在我身上撕扯,好像要把我的身体撕裂。
我从没有见过这样的郭老板,那不是欲火,而是发泄,带着绝望的发泄。
没一会儿,我的身上就青一块红一块,火辣辣的疼。
郭老板停下来,看着我的身体发呆,突然,眼泪就掉了下来,然后一发不可收拾,倒在我的怀里,痛哭流涕,哭得全身颤抖。
显然,眼前这一幕在我意料之外,只是也没有那么意外。
每个人,在人群中披了多少件外衣,而来到澡堂,都要一件一件脱掉,露出最真实的自己。欲望和绝望,就是人类想拼命隐藏却又无法摆脱的两个部分。
郭老板在我的怀里哭了很久,我觉得他把前半生的伤心都哭了出来。
冲个澡吧。我说。
帮郭老板把衣服脱下来,陪着他走进浴室,用温水把他的身体打湿,再涂上温和的泡沫。被泡沫包裹住的郭老板,看上去好干净,就像什么都没有经历过的孩子。
如果可以把经历过的所有事融在泡沫里,随着水流冲掉,该有多好。
一边帮郭老板冲掉身上的泡沫,一边胡思乱想,想到夏天,莫名的一阵心痛。
第十九节
从三楼下来,面无表情。
大李子凑过来问我什么感觉?这一单赚了多少钱?
我只是摇了摇头。
不就上了趟三楼吗?还牛逼起来了!
大李子不高兴,骂骂咧咧转身走了。我经过大大的休息室,见大大正躺着看书,就走进去,跟大大打了个招呼。
完事儿啦?大大问。
嗯。
我没有问大大为什么选我上楼,明明郭老板想要的人是夏天。即便问了,也不会得到真实的答案,又何苦让大大觉得我多事呢?
你过来坐一会儿,大大有话跟你说。
大大把书放在一边,冲我招手。
我坐在床边,看着大大没有穿鞋子的脚,又黑又瘦,干瘪得只剩青筋和骨头,一双脚,要走过多少路才会变成这样?
不禁心中感怀。
前两天,董美军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不想回来了,澡堂的日子,过够了,想踏踏实实回老家,买一块儿地种。
随便他吧,人各有志,我本来还想他聪明,能把澡堂这一摊子事儿都交给他,是我高看他了。
大大老了,有些事儿特别想做,可已经力不从心。翔子,以后就拜托你了,好好帮帮大大,这澡堂这么多年,早就不是一个澡堂那么简单了。
要是没人撑着,会乱。
我隐约能明白大大话中的意思。我生活的这座小镇,澡堂就好像一个归宿,在小镇生活的同性恋者们的归宿。
我一直都没有提及,其实,除了我们几个搓澡工会提供服务,几乎整个小镇的同性恋者都会约在澡堂莋爱。或以兄弟的名义,或以邻居的名义,总之,两个人来到澡堂,开一个单间,说是洗澡,在里面干了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如果澡堂不在了,或是出了问题,对这些人来说,就好像有一个家,被毁了。
而这一切,跟澡堂的经营者无关,他们只负责赚钱,至于维护好这一个归宿,一直是大大的责任。现在,他是要把这一切交给我吗?
好像一个守护者,守护着这座小镇上所有同性恋者们的秘密,我不想做这样的人,不想承担任何责任。
大大,找个别人帮你吧,我只想搓澡,挣点儿钱,随随便便把日子过了。
我看到大大的眼中流露出失望的神色,好一会儿,大大才说,行吧,这澡堂,是该再找个新人来了。
离开大大的休息室,去澡堂门口抽烟,夏天不知什么时候坐到我旁边,问我,没事儿吧?
我转过头,突然问,你跟郭老板是什么关系?
夏天听到郭老板三个字,脸色一下子变了,好像那是一个不能触碰的禁忌。
什么郭老板,我不认识。
夏天嘴上这么说,他的表情已经出卖了他。
算了,难道我真想知道夏天跟郭老板的关系吗?既然追问会让两个人都不愉快,何必多此一举……
下午,想给叔叔打个电话,看看他怎么样了。电话握在手里,半天也拨不出去。
昨天晚上的画面又出现在脑子里,叔叔在床上各种扭曲的丑态,实在让我没勇气再跟他对话。
顺其自然吧,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还要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拆穿了实在太尴尬。
无聊,又去澡堂门口抽烟。<b