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中文网-热门的免费小说在线阅读网 > > 杜月笙传 > 分节阅读_204
    作生活费用,这笔钱我是托宋子良先生保管的,数目是十万美金。因为宋先主代我用这笔钱买了股票,多少赚着一点,大概有十一万美金左右」
    当时,在场的人无不为之惊怔错愕,谁也没有想到,一辈子在金山银海里面挥之如土的杜月笙,他留给庞大家属的遗产,居然祇有十一万美金左右,折合港币,不过六十多万。
    四位太太,四儿三女分这笔钱,一个人能够到手得了几文呢?
    赠金十万私下还脱
    但是杜月笙对于任何人的反应,一概置之不理,他说完了话,长长的吁一口气,然后他像似老僧入定,轻轻的阖上了眼睛。
    钱新之、顾嘉棠等人辞出,留下一房间的沉重气氛。那一夜,陆京士又度陪侍在病榻之侧,杜月笙的家属,也不眠不休的,候在杜月笙的周围。
    由于杜月笙的气喘,越演越烈,从他最后一次扶到床上的时候开始必须日夜都用氧气,所以陆京士搬张椅子坐在床边,目不转睛注视杜月笙的口鼻,唯恐他的氧气罩子滑落下来,届时,他必将呼吸因难,大汗淋漓,极为痛苦的从沉睡之中醒转。
    这一夜,杜月笙时醒时睡,神情十分疲惫,凌晨五点钟,嘶嘶的喘哮之声,又自他的喉间发出,一房间人,惊惶着急,看情形又是一阵剧喘要来,于是便有人跑出去请值夜的梁宝鉴医师,替杜月笙打针、急救,手忙脚乱了半天,依然还是拦不住又一度的喘大发,直喘得脸色铁青,大汗湿透了棉被,然后,杜月笙方始渡过了这一关,喘势稍戢,他便两眼盯望着得意门生陆京士,断断续续的在说着:
    「京士,我们分手的时候快到了,我还有两件事体相托,头一桩,你的这些弟妹,你要多多的照顾,多多的协助。第二件,顶要紧的还是恒社,希望你多出点力,负责维持。」
    陆京士立卽应允,他诚恳的说:
    「先生,请你放心,这两件事,我会时时刻刻记在心里。」
    「好,好极了!」杜月笙的脸上,流露出欣慰之色,然后,他望着站在陆京士身后的妻子儿女,提高了声音,说是:「有一件事,妳们切切不可忘记,京士有十万块港币,存在我这里,这一笔钱,妳们立刻就要归还。」
    杜维藩还在答应:「晓得」,陆京士却惊骇万分的站起来,他忙不迭的说:
    「先生,先生,你记错了,我何尝有十万港币,存在先生这里?」
    「我怎么会记错?」杜月笙却一口咬定:「你本来是有十万港币,存在我这里的嘛!」
    陆京士和杜月笙过从二十多年了,相知之深,无人可及,他把杜月笙先嘱咐他维持恒社,和故以存款为借口,叫他的家属先付自己港币十万两件事,联在一起,顿卽恍然大悟,于是不惜点破了说:
    「先生,我晓得先生的意思,先生怕维持恒社,没有经费,所以故意这样说的。」
    「不,」杜月笙犹在否认:「我不过是要归还你存的十万港币而已。」
    「先生,」于是,陆京士委婉恳挚的又道:
    「先生不必再为恒社经费的事体操心了,一则,恒社目前用不着这许多钱,二来,卽使将来有所需要,自会由我们大家设法。」
    「你不要再多讲了好??京士,」杜月笙又有点喘息咻咻,「我明明说的是还你铜钿,你为啥要把恒社的事拉在一起?」
    至此,陆京士当然不便刺刺不休,和杜月笙争辩,他祇好回转身来,向杜维藩眉头一皱,两手一摊。
    从八月七日这一天起始,杜月笙沉睡的时候多,清醒的时候少,不过他沉睡祇是为了培养精力,使他自已能够妥妥善善的安排后事,而在所有棼杂如麻的事项之中,杜月确最注意的还是他和知己友好之间,银钱的往来,账目的清楚。人欠欠人,十万百万,在这般人里一向是「言话一句」,旣不见账目,又绝无字据,因此就必须由他自已「言话一句而理楚了清。八月七日上午,杜月笙的多年好友,上海叉袋角富豪朱如山来探疾,便由杜月笙主动的提起:
    「如山兄那里,我还有十万……」
    当时,朱如山稍微紧张了些,他打断了杜月笙的话,急急声明:
    「杜先生,你交给我的是十万港纸,不是美金啊!」
    杜月笙侧过脸来,深深的望了他一眼,然后,方始点点头说:
    「是港纸,当然是港纸了。」
    第二天一早,朱如山便开了一张十万港纸的支票当众面交杜月笙。杜月笙却顺手把那张支票递给陆京士,他说:
    「京士,这是还你的十万。」
    陆京士立刻推拒的说:
    「先生,这万万不可。」
    「你收下。」杜月笙一力坚持,「言话不要讲这许多了,好??」
    陆京士师命难违,又怕杜月笙心急发喘,祇好拿在手中,等杜月笙又度暝目养神,他方始当着众人,将十万港币那张支票交给姚玉兰,告诉她说:
    「娘娘,我怎么会有十万港币存在先生那里呢?这件事我昨日就已经说明白了,但是先生一定要我收下,当他的面,我不能不收,否则先生不会依我。现在我把这笔钱交给娘娘,请娘娘保管,还是杜公馆公中的钱,娘娘也不必告诉先生,现在凡事都要顺着他的心,祇要先生觉得心安就好。」
    杜先生脉搏呒没啦
    八月七日下午五点四十分,杜月笙突然昏厥,有人跑过去把他的脉,惊天动地的一声喊:
    「哎呀,杜先生脉搏呒没哉!」
    妻儿子女,顿时便爆出号啕大哭,而在这时,又有人发现杜月笙的小便直在流个不停,于是便高声的劝慰:
    「不要紧,不要紧,还有小便哩!」
    齐巧守候的都是中医师,急切间无法下药救治,忙乱中有人飞奔出外打电话,请距离最近的吴必彰快来,但是一直等到六点二十分,吴必彰方始匆匆的赶到。这一次,吴必彰真是卖尽了气力,他用人工呼吸法,先使杜月笙喘过这一口气,「人工呼吸」紧急施救足达半小时之久,当时没有一个人认为杜月笙还有回生的希望,然而杜月笙却在七点钟的时候,悠悠醒转,一声长叹。
    由于吴必彰竭力救治,终告妙手回春,八点钟,接连打了两次强心针,方始把奄奄一息的杜月笙,从鬼门关口,拉了回来。八时四十五分,死去治来的杜月笙居然能够勉力坐起,他一面喘着气,一面吩咐陆京士
    「京士,你把我的三份遗嘱拿出来,当着大家,再读一遍。」
    陆京士立卽照办,朗声的读那三份遗嘱,杜月笙听时频频颔首,等陆京士读完,他伸出剧烈颤抖的手,从枕头底下掏出了钢笔与图章,因为四肢乏力,又叫万墨林把住他的手腕,在那三份遗嘱上签名。然而他只签了一份,那只右手便无力的垂下,因此,余下两份就祇有盖盖图章了。
    「阿好?──杜月笙的眼睛,掠过钱新之、吴开先、顾嘉棠、陆京士和徐采丞五个人的脸,他凄然一笑说:「就请你们五位做个见证人?」
    于是,由钱三爷领头,五位见证人分别都在三份遗嘱上签署。
    然后由万墨林扶持杜月笙倒向枕头,他再次睡下休息,房间里除了他喉头的嘶嘶之声,连绣花针落地,都可以清晰听见。
    由于这一次的死去活来,杜月笙的家属犹如惊弓之鸟又像热锅上的蚂蚁,求神问佛,人人自出主张,姚玉兰笃信基督教,她是杜月笙一家之中,头一个非佛教徒,当年她想皈依基督,曾经向杜月笙请求,杜月笙说:
    「妳来我家,事实上并非由妳自主,这么些年来,妳能够做主的事情也是绝无仅有。如今这信什么教的事,我就让妳自家做主了吧。」
    从此以后,姚玉兰信教信得极其虔诚,杜月笙病笃,她也曾苦劝良人皈依上帝,以使精神──灵魂有所寄托,杜月笙说是
    「妳不是也曾听过我喊天老爷吗?我喊的天老爷,也可以说是耶稣基督呀!」
    有这么一句话,姚玉兰一心想使杜月笙得救,她便去求赵世光牧师,经常的在杜月笙病榻之前,为他祈祷,代他祷告。
    孙氏夫人和孟小冬,跟杜月笙同一信仰,信佛,于是两位夫人以其无比的虔敬,命人洽请香港荃湾弘法精舍的高僧,为杜月笙连做七日七夜的道场,祈求禳灾添寿,容他平安渡过这一次「刼」。
    还有人想起了冲喜,因为八月十七日,亦卽阴历七月十五,中元节,正是杜月笙六十四岁生辰。于是有人先去印了一批烫金请帖,又预为订下了若干席寿筵,他们用心良苦,意思是要造成杜月笙做六秩晋四大寿的旣成事实,而使「无常」止步。
    八月八日立秋,杜月笙的病了无起色。他时睡时醒,直在说是嘴里干渴,频频的叫人取西瓜汁。其实杜月笙并不知道,他的家属听从中医师嘱咐,在西瓜汁里拌了些麻醉物品,以暂时性的麻醉作用,使他提神益气,尤可兼收利小便的功效。
    早上一连喝了几杯特制的西瓜汁,果然,中午时分,杜月笙忽焉清醒,精神陡长,他环顾四周,妻子儿女的面貌历历在目,然后他问:
    「事体我全部交代过了,你们还有什么弄不清楚的,快快问我。」
    妻儿子女唯有欷歔,并无一人发问,于是,杜月笙又侧脸问陆京士:
    「宋子良先生阿有覆电来?」
    「覆电来了,」陆京士赶紧的说:「十万美金之外,还有些利润,都在他那里。」
    「那就好了。」杜月笙像是诸事已毕,说时似有不尽的欣慰。
    这时候,家人戚友涌上前来,纷纷提出建议,一致认为当时的主治医师过于谨慎,因而「不太灵光」,他们希望杜月笙能够同意,换一位医师,
    「有以澈底改进」医疗方式,说不定,能够立刻解除杜月笙的痛苦,使他很快的「早占勿药」。
    杜月笙以一种带有怜悯的眼神,望着这一班人,由此,激起了他们更大的勇气,有人提张三,有人荐李四,众扣交铄,莫衷一是,居然还引起了争论。
    「算了吧!」杜月笙森冷的一声回答,宛如一盆冷水,浇熄了无穷的希望,他满脸苦笑的说:「妳们何苦要我多受些罪?」
    杜月笙所谓的「受罪」,那倒不是他故作矫情之言,因为「精、气、神」三者已竭,头一步,他的排泄系统全部损坏,大便小便,毫无知觉的在自然排泄,偶然排不出来,还得动用工具,拿铜钲去「通」,「通」时的痛苦,自非血肉之躯所能忍受。
    枕下还有美金七千
    八月十日,医生说杜月笙最好是能够多睡,可是他偏偏神志清醒,阖不上眼,他和陆京士频频的交谈,忽然杜月笙伸手到枕头底下掏摸,移时,他摸出一个手巾包来。
    「京士,」杜月笙把手巾包递到陆京士的手上,告诉他说:「这里是七千美金。」
    「先生──
    杜月笙紧接着便作交代:
    「你替我分一分。」
    「先生。」陆京士忙问:「分给啥人呢?」
    杜月笙的回答却是浩然长叹,不胜低徊:
    「说起来,只有妈咪最苦。再末,三楼也是手里没有铜钿的。」
    于是陆京士便顺从杜月笙的心意,决定将这七千美金,分给孟小冬三千元,孙氏夫人和杜维藩则各为两千,如数分讫,再报告杜月笙。但他仍然保留那一条绣有「d」字的手帕,作为纪念。十五年后,他觉得这条手帕颇富纪念价值,因而在民国五十五年特地寻了出来,交给杜维藩夫妇,请他们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