件很不舒服的事情了。如果再去墓地,看见自己的遗体被放进了一个墓穴,再听到爸爸、妈妈和雅丹的哭声,我会受不了的。我的心会碎了的。甭管鬼魂会不会哭,我一定会痛哭不止的——这还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一种情景了!
    <b>  43</b>
    实际上,我怀疑,是不是一切都被安排好了,你永远也不可能参加你的葬礼。因为地球上的时间跟“另一个世界”里的时间速度完全不一样。一旦你死了,你就得去排大队,等着在“文书桌”那里登记。你会排几个小时的队,但地球上却过了好几天,甚至是几周。而且那时你根本想不到要回去,你想的只是你现在在哪里,你是不是该去“天蓝色的彼岸”。只有像阿瑟和我这样有未了心愿,有没完成的事情的“人”,才会想到回去。
    我不是很想去墓地,但我真的很想去参加教堂为我举行的葬礼,还有在上午校会时间举行的追悼会。我为我没有赶上而感到特别的遗憾。在那里,他们肯定都在说起我,说我是个多好的孩子。我喜欢听这话。我可能还会为此很高兴。
    我在教学楼里,一个教室、一个教室地穿过,就像我还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的名字在学校的花名册上。唯一不同的是,我现在变成幽灵了,变成了看不见、也摸不着的幽灵了。
    在我们进入教室以前,我们会把大衣挂在大衣挂钩上。每个人的大衣挂钩都是固定的,每个挂钩下面还有一个柜子,用来放午餐盒。你可以把你爱吃的三明治放进去,这样就不用到学校的食堂去吃饭了。
    <b>  44</b>
    路过大衣挂钩的时候,我停了下来,想找找我的挂钩,看它怎么样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发现点什么。也许他们会在我的大衣挂钩旁边,嵌一个黄铜的金属牌,就像在别处常常见到的那种。
    我想像在我以前用过的大衣挂钩上面,新嵌了一个黄铜牌。就像名人故居里常用的那种黄铜牌,只不过上面没写“这是阿尔伯特·爱因斯坦曾经生活过的地方”,而是刻着:“哈里·迪凯兰曾经在这里挂过大衣,哈里是这所学校最出色的一名学生。”
    但是我找了半天,没有黄铜牌,连我的大衣挂钩都没有找着。我想,我一定是记错了,要不就是眼睛出了毛病。你不可能第一天还有一个大衣挂钩,第二天就没了。我又仔细找了一遍,但还是没找着。我明明记得我的大衣挂钩,在哈里特·威尔逊和本·贾里他们两人的大衣挂钩之间。但就在这个位置上的挂钩,它旁边标的名字却是“鲍尔·安德森”,我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情,一点也不明白——
    当然,我不是真的不明白。但是我真的没法接受,没法接受——
    他们把我的大衣挂钩给了别人!
    没有黄铜牌,也没有任何纪念我的话,甚至都没有提到著名的哈里,他们就把我的大衣挂钩给了鲍尔·安德森!
    鲍尔·安德森?他肯定是新来的,因为我以前从来没有听过这个名字。对,他可能是新来的,还没有自己的大衣挂钩,他们就叫他使这个空着的挂钩了。说不定鲍尔·安德森压根就不知道这个大衣挂钩原来是谁的呢!这肯定是校长哈里特的重大错误。哈里特先生一定是幕后的主使,如果没有“说了算的人”发话,鲍尔·安德森可能不会自己把大衣挂到这里来。一定是校长哈里特先生!
    我感到特别痛苦失望,让我的大衣挂钩去挂别人的衣服。我一想起这事就受不了,它让我太难受了。
    我在我以前的大衣挂钩前站了好几分钟。这时我才发现楼道里已经没什么人了,除了几个迟到的正忙着往教室跑。所有的教室都关上了门,开始上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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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曾经的大衣钩(3)
    我看了那大衣挂钩最后一眼,最后确定我有没有看错。但是,没错,我的大衣挂钩现在给别人用了。
    校长哈里特先生,从楼道那边跑过来了,很着急的样子。可能跟平常一样,他又赶着给哪个临时没有到的老师代课。
    “校长哈里特先生,”我去叫,“打扰您一下,我不是想抱怨什么,我只是想问问。把我的大衣挂钩给别人用,是您的决定吗?”
    但是他从我身边匆匆跑了过去,连脚步都没有任何放慢的意思。
    我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堆被扔在角落里,没有人理睬的破烂。你绝不会想到,死后你会有怎么糟糕的感觉。说实话,如果你还没有死,你肯定是感受不到这些的。你以为大家会一直记着你,但看起来他们不到5分钟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b>  45</b>
    我顺着楼道继续往前走,我想去看看我原来的那个班,看看教室发生什么变化没有。他们会把教室装扮成纪念我的圣地的,他们一定不会像校长哈里特先生那样把我就这么给忘了。我的老朋友、同班同学、班主任思罗克(她的全名是思罗克莫顿),他们都不会像校长哈里特先生那样把我就这么给忘了!我的班主任思罗克老师人可好了,对我们很严格但却很和气,而且还特别幽默(不像我在“另一个世界”里见到的那个跟人吵架的那个女校长,就是那个挺凶的,跟坐在“文书桌”后那个人吵架的女校长)。
    我路过四年级二班,往里瞟了一眼。看见科利斯先生正在上拼写课,但愿下面的学生好好听,科利斯先生的考试可难了。
    再往前走就是五年级一班,他们在上地理课。我想在这里站一会再走,因为马上就要到我原来的教室了,那里会发生什么变化呢?我真有点紧张。
    “黑纱!”我突然想起这个词,对!他们坐在教室里一定会在胳膊上戴黑纱,说话时表情还一定特别肃穆。班主任思罗克老师一定会让他们这么做的。他们一从操场上回到教室上课,他们必须在胳膊上带上黑纱,表情肃穆。他们甚至必须戴墨镜,这样别人就不会看见他们的红眼圈了。他们人人都带一块大手绢,好去揉他们总是酸酸的鼻子。
    事情肯定是这样的,我恨不得马上去看。
    我下了决心,往我以前的教室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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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最后一口巧克力(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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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存在了,但生活还在!</b>
    <b>  46</b>
    跑到教室门口,我停了下来。我闭上眼睛,不敢往里边看。因为这是最后一次看到我的班级了,我想留下一个好印象,就像你吃巧克力或者奶油蛋糕,吃到最后一口一定会特别仔细。
    我打算在我进入教室以前,先静静地默想一会。当然我有时很难真的安静下来不出声,但这时我真想安静地想一会。你知道保持自己安静,不说话,最好的办法就是数数。
    我低头看着我的鞋,慢慢地数,我真的数得很慢,数一下是一下。就像你能猜到的那样,我仔细地数着:“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
    我低着头,让自己安静几分钟。楼道里不时有人走过,我看见有大人的鞋、有小孩的鞋,有男鞋、也有女鞋。但我没有抬头看看他们都是谁。我只是安心地做自己的准备,要去看我以前班级的最后一眼。
    我就这样呆了好几分钟。我想,他们大家当初在上午校会时间,给我开追悼会可能就是这样,严肃地低着头。我要是在场,就能看见整个学校的人,所有的同学,所有的老师。校长哈里特先生站在主席台上讲话,在讲话之前他一定会给大家鞠躬,这时你就可以看见他的头顶已经秃了——这是可以看见他秃顶的唯一机会。
    这一定是很让人伤心、难过的场面,但我也有点为此感到骄傲。我的死可以让这么多人表情肃穆,内心悲痛。
    “一千零三十五、一千零三十六……”
    我特别想现在就睁眼往教室里看看,但是我忍住了,眼睛还是盯着地板。
    “……一千零三十七、一千零三十八……”
    教室里会是个什么样子呢?我会看见什么呢?这很难猜。我以前的座位肯定撒满了各种鲜花,他们会把它布置成纪念我的圣地。马蒂娜——我们班最有艺术细胞的人,她一定会做彩色插花图,放在那里纪念我。格雷厄姆一定会给我写花体字的条幅,他的书法是全班最好的。
    “哈里的书桌,”他会这么写,“纪念我们最亲爱的同学哈里。他虽然离我们而去,但我们绝不会忘记他。他永远活在我们心里,想念他是我们每天的功课。哈里的离去,是我们足球队永远无法弥补的损失。”
    我真为我们的足球队感到难过,这个赛季他们肯定输得很惨,十比零、二十比零、甚至五十五比零。没有我这个得力的中锋,真不知道他们该怎么办。
    “一千零五十五,一千零五十六……”
    我突然想到了阿瑟,他还在学校门口等着我呢。他肯定还在等我,不过他也可能转到别处去了。我有点紧张,担心没有他领着,我自己怎么从这里回到“另一个世界”去。但是,我想阿瑟不会丢下我不管的。
    “一千零五十八,一千零五十九……”
    我想我要是睁开眼睛,看见教室里的情景,我一定会感动得哭起来。我猜我的书桌上会摆一个漂亮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鲜花,但也可能是一支红玫瑰。每天都有一支红玫瑰,枯萎的会被拿走,每天清晨都会换上新的。没有人知道这是谁干的,但我知道那一定是奥利维雅。奥利维雅一直都很喜欢我,她还告诉她的女伴蒂利说她爱我。可是蒂利没有给她保密,把这件事告诉了佩特,佩特又把这件事告诉了班上的每一个人。全班男生都知道了这件事情,课间他们就在奥利维雅面前起哄。
    “奥利维雅爱上哈里了!奥利维雅爱上哈里了!”
    奥利维雅一般都不会去理他们——这是对付起哄的最好办法。但有时不理他们也不行,班主任思罗克老师只好叫他们老实点,别再胡闹了,但那也往往不是真管用。
    我在这件事上,表现得特别“酷”,就像根本没把这当回事似的。当彼得跑来告诉我:“奥利维雅说她爱上你了,哈里!”我表现得若无其事,好像这件事对我来说很平常一样,无论是谁都很容易爱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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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章  最后一口巧克力(2)
    但实际上不是这样的,压根不是。以前从来没有人爱上我。
    我从来没跟奥利维雅说过什么。我尽量躲着她,实际上我们根本没单独呆在一起过。
    因为你知道,要是我们那样做了,肯定会有许多谣言,说我也爱上她了。要是有人到处说“奥利维雅爱上哈里了”,“奥利维雅爱上哈里了”,对我来说还不算是件坏事;但要是有人到处说“哈里爱上奥利维雅了”,“哈里爱上奥利维雅了”,那可就不妙了。
    说老实话,有时在课堂上,趁人不注意,我会偷偷看她一眼。她总是那么漂亮,真的很好看,我其实真的完全不在乎她是不是爱我。不过倒真的有点喜欢她爱我,因为这会让你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就像身体里有好多小虫子在乱爬。
    你知道嘛,这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我也开始有点爱她了,就因为她爱我。这是不是有点奇怪?我以前倒真的没有认真想过这件事,但是现在我发觉她其实真是很爱我的。我开始用一种不同的眼神看她,发现她人很好,有好多优点,我花很多时间来想她。
    我还收到过一张情人卡,就在2月14日,情人节那天。我不知道是不是她写的,因为底下没有落款,只是写来自“你的一个爱慕者”。我猜可能是她写的,也可能是别人开的玩笑,好让我误认为是她写的。我听说,她在情人节那天也收到一张情人卡,同样没有落款,也只是写着来自“你的一个爱慕者”。她把它带到了班里,给她的朋友看,一些人说像是我的字。我不明白她们为什么那么说,因为我猜,那张卡一定是一个人用左手写的,而且那人还不是左撇子;当然那张卡也可能是个左撇子写的,那他就一定是用右手写的。
    总之,我就是不明白她们为什么觉得那卡是我写的。
    “一千零六十!”
    我静默的时间该结束了,到了我睁眼向教室里看的时间了。到了我进教室的时间了。到了我看我书桌的时间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