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传来孟湘潭的声音,颇为严厉。
林琳看到这种状况,感觉一口气堵在胸前,十分委屈,一声不吭地出门下楼,看到吴未后说:“准备走吧,咱们可能要被逐出大门了。”
吴未站起来正要说话,忽然又停住,目光落在林琳背后,察觉到这一点,林琳回头,看到跟上来的赵学农。
“林琳,孟伯父让我赶过来道歉,他刚才的话不是故意,只是怕伯母犯病,孟伯母她,情况不太稳定。”赵学农扶扶眼睛,似乎觉得有些话不方便开口。
吴未见到赵学农开始有些惊诧,不过随后便是了然——今早看见的那个背影果然不是错觉!见林琳不肯开口,于是先主动打破僵局:“幸会,我是吴未。”说着伸出手来。
“赵学农。”
两人握了下手,表面波澜不兴,底下却是暗流涌动,林琳觉得这种场面很尴尬,于是开口:“没事,赵总,我能理解孟老先生的的做法。”
“能理解就好,刚才的无礼,还希望你不要见怪。”孟湘潭匆匆赶下楼,向林琳解释,又招呼大家落座。
林琳考虑了一会儿,向孟湘潭道:“孟伯父,有句话我不知当讲不当讲,还希望说出来您不要见怪。”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可是要说我们这么哄着你孟伯母也不是个办法,你迟早要走之类的。” 林琳有些为难,还是点点头:“对,她把我当成孟洁,一味沉浸在幻想中,长此以往对病情并无益处。”
孟湘潭叹了口气:“我何尝不知道呢,只不过人谁无情,小洁走后她时不时就痛哭,很多时候要靠药物才能维持镇定,你的出现让她五年来第一次露出笑容,你让我怎么忍心告诉她真相?”
听到这话,林琳心里也不好受,忍不住看向吴未,发现他不露声色地一直在听大家讲话,接到林琳的眼神后开口:“精神疾病经过心理和药物的双重治疗,肯定有办法控制。现在让林琳假扮孟洁来安慰孟太太,短时间内似乎效果显著,但假的就是假的,万一将来捅破,孟太太势必遭受更大的打击,无异于饮鸩止渴。”
吴未说完,场面顿时安静下来,大家都开始思考,过了许久,孟湘潭似乎终于下定决心,看着林琳:“林琳,我们可不可以做个交易?”
“交易?”林琳和吴未面面相觑,连赵学农也忍不住一脸惊讶。
“我白手起家,创造了孟氏集团,但现在我夫妇都垂垂老已,也没有子女继承,本来打算百年之后捐给慈善机构,现在我改变了想法。”
“我们年事已高,说句不吉利的话,能再活几年都很难说,林琳你若是答应认我们做义父母,在你孟伯母面前扮演小洁,我就将孟氏拱手相送。”
此言一处,整个大厅一片哗然,很久之后林琳才干笑几声后道:“孟老说笑了,我怎么能要您的公司。”
孟湘潭认真道:“为什么不能?你可要考虑清楚,我花了四十年创办孟氏,你直接接受,便可省去四十年的努力。而得到这一切,你只需花费几年时间做我们的女儿——这似乎也不是什么苦差。”
“你如果答应,在今晚的派对中都是我相熟的人,还有小洁生前的朋友,我便可宣布收你为义女,明日登报公示。”
箭在弩上,不得不发,林琳只得开口:“恐怕要让您老失望了。其实您之前在说要收我做义女时,我已经仔细考虑过,不是我不识抬举,实在是,我也有自己的考虑。”
“我已经25岁,完全成人,有自己独立的生活,我的母亲很穷,也没什么文化,但她生我养我,教养我长大,现在孤苦无依,要靠我度过余生,我来港培训半年她就要寄人篱下,以后我们是万万不会分开的。另外,我还有男友,”说着看了吴未一眼“他的工作和事业注定他不可能在香港久居。”
“做您的义女,扮演孟洁,就意味着我要以她的生活方式生活,几乎完全抛弃自己的以往。您别否认,您今晚的安排就说明了这一点:您要改变我现有的一切,从事业到社交到朋友。”
“但是非常不巧,或许我的生活不够高贵,不够体面,但那毕竟是我出生25年来已经习惯的一切,敝帚尚且自珍,何况一个人的生活方式?我注定无法成为孟洁,这一点,希望您二老和赵总都能意识到。”
“除此之外,如果有什么地方要我帮忙,请尽管开口。”
说完这些话,客厅里一片默然,安静地让林琳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因为激动,林琳脸胀得绯红,一鼓作气说完所有的话后才感抬眼看向众人,最先接触到的是吴未惊喜的目光,他仰头微微示意,带着一脸的欣喜和自豪,林琳心里顿时一慰,又镇定许多,转过脸去便迎接到赵学农专注的目光,他此刻的表情说不上是喜是忧,但和往常的感觉完全不同,最后,也是最奇特的,便是孟湘潭的反应。
孟湘潭摇头道:“我错了,我怎么能让你顶替小洁,你根本不配!”
孟湘潭显然气得不轻,从沙发上站起来,一脸痛惜地对林琳大声说道:“我的小洁,能够为了救陌生的人丧失生命,你却为了自己那一点点小算盘,连举手就可以帮助的人都不肯帮,我瞎了眼才会认为你像她,小洁泉下有知也会怪我老糊涂,你走,你现在就走,我不想再看见你!”
林琳听到这话,顿时满脸通红,张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完全失去了刚才的雄辨之才,羞愤交加之下就要冲出门外,被吴未一把拉住,他站起来看向孟湘潭:“孟老先生,我们来这里是做客,到时间自然会走,只是,您这个激将法有点过了。”
三十四《应有香如故》菊子 ˇ三十四ˇ
“孟老先生不愧是商场里打拼出来的,不惜一切也要保持上风局面。”吴未仍然彬彬有礼,言语却不再客气,他从来没有看到过林琳那样的痛苦难堪,连被赵学农陷害那次都不曾,他知道,孟湘潭使用了攻心为上的策略,试图让林琳从对自身的看法上开始瓦解,进而否定,然后退步,达到他想要的目的,林琳这个傻丫头,看来已经彻底被人看穿了。
“难道我说得不对吗?她见死不救,不是自私自利又是什么?”孟湘潭仍然是十分气愤的样子。 “孟老先生您大概还不知道,我的工作是刑事侦察,很多时候也要对案犯进行预审,有时我们也会采取您这种策略,只是林琳她涉世未深,怎么能当如此大刑?”
看到林琳似乎从羞惭中露出一分迷茫的表情,吴未安抚似的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接着说道:“琳琳很善良,这点孟老先生您也很清楚,但善良也不是毫无原则的。”
“她跟您夫妇二位不过是偶然遇见,就花费精力时间和孟太太周旋,不错,你们家大业大,前呼後拥,所遇之人争相讨好,可问题是琳琳并不想从你们身上得到什么,否则她便不会拒绝你们的交易,这点大家无法否定吧。”
不待孟湘潭开口,吴未接着又说:“既然她不想从你们身上捞好处,还来这里的原因就只能是她想帮助孟太太,可再善良的人也不能无条件奉献自己的青春和时间,去做一件或许没有任何意义的事情。在这里我无礼揣测一下,请您不要见怪,试想孟洁孟小姐当时如果知道自己救人一定会遭遇不测,她还会那么做吗?我不是对死者不敬,只是用常人的态度分析问题,法律尚且要求人在不伤害自己的条件下才去帮助别人,孟老先生您要求林琳违背自己意愿向你们提供帮助,难道就不是自私?”
孟湘潭开始重新审视吴未这个年轻人,冷声说道:“你说得好像是我欺负她,我拿整个孟氏做交换,难道她会吃亏?”
“你就算再付出百倍的价钱,林琳她并不需要,也是枉然。”
“好狂妄的口气,”孟湘潭怒急反笑,“百倍的价钱,难道她想要整个香港?”
吴未淡淡一笑:“在我眼里,整个香港都比不上她。”说完看向林琳,目光含情,似乎在问:“你呢?”
林琳虽然觉得他的话肉麻之极,但在此情此景却奇迹般地给了她极大的信心,她终于开口:“孟老先生,我不是不想帮助孟太太,只不过不想选择这种方式,我有我的苦衷,希望您能理解。如果孟伯母的治疗期间需要我帮忙,我就算在千里之外也会赶来,但这么隆重地收我为义女,还要以公司做交易,我实在愧不敢当。”
吴未猛点头:“是呀是呀,如果交易能行,我也不用追她追的这么辛苦,家父早打算退休,直接交给林琳管理,又能清闲又得了儿媳,这种好事还哪能轮到孟老先生您。”
孟湘潭抬起精光四射的眼睛:“你不是说自己是警察?”
“我是警察没错,可家父是吴康仁,手里还薄有资产,而我不才,正是他的独子。”吴未说的很随意。
孟湘潭慢慢坐在沙发生,神情委顿,似乎瞬间老了十岁,他在大陆也有生意,经常往来两岸,自然知道在北方,十家五星级酒店有五家都是同一个老板,那个老板就叫吴康仁。
过了许久孟湘潭才长吁一口气,叹道:“罢了,我累了,今天也不留你们了。阿珊,打电话给大家说今晚的派对取消,老李,准备送他们下山,学农,你就帮我送送他们二位。”说完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再不出声。
赵学农领着老李送两人出门,林琳赶紧推辞:“我们自己叫计程车吧。”今天把孟家折腾的够呛,她再厚脸皮也不能心安理得的使唤人家司机。
“我反正要下山回城,可以送他们一程,老李你就回去吧。”赵学农打发走了老李前去取车,来到二人面前:“上车吧,反正顺路。”
吴未大大方方地上了车,林琳手被他牵着,只得跟上。
“去哪里?”赵学农还是一成不变的表情和声调,林琳却十分敏感地感觉到不妥,具体哪里不妥却又说不上来。
“先送林琳回宿舍,我就好说了。”又是吴未开口。
到了林琳的宿舍楼下,吴未下车后关好车门,谢过赵学农后道:“我送她上楼,然后自己打车回酒店,你就先走吧,不用管我。”
赵学农也不多说,银色跑车“嗖”的一下就没影儿了。
终于两人独处,林琳赶紧说出压抑半天的疑惑:“为什么孟老听了你爸爸的名字后就不再说话,你家有钱到什么程度?”虽然是同乡,她也只知道吴老板非常有钱,但在她的印象中,家乡不过是个小城市,所谓的“富豪”也富的十分有限,怎么把名声传这么远。
吴未嘿嘿一笑:“那个有名的富豪,恰好跟我爸同名。”
“胡扯,哪有这么巧的事!”林琳将信将疑地反驳。
“那就当他是我爸吧,你干吗这么激动?”
“这么说你家应该算是豪门吧?”林琳问这话的时候觉得自己很白痴。
“我不知道,不过你要真想嫁入豪门,咱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建议他们在新房门上贴俩字。”
“什么?”林琳真的觉得自己变笨了。
“豪-门!”
送走吴未,关上门后林琳还是晕晕乎乎,这简直太狗血了,先是有富豪要收她为义女,并拿万贯家产相赠,后来忽然发现自己男友的父亲,居然可能是更大的富豪,这滥俗的剧情,放在小说里也够雷人的。
还有吴未今天晚上的表现也有些奇怪,在电梯里的时候,她本以为一个晚上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