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容清冷青年叽叽喳喳,没完没了,完全无视了苏闲云以及坐在会客室上位两个长辈。
座位上一之宫青不禁低低地叹了一口气,对手冢正雄无奈一笑,“让你见笑了,手冢君。飞鸟那丫头个□恶分明。虽然有些时候实在让人头疼,但心眼其实不坏。”
“呵呵,小孩子,活泼一点在所难免。”但不合时宜活泼却不会为人所喜。
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下方沉静安稳如不存在苏闲云,手冢正雄舒缓了心中不悦,抬头望向被人缠着、不动如山自家孙子,“光,去端杯牛奶来给闲云丫头。”
“是,爷爷。”
原以为可以在一之宫家人来之前让闲云和自家爷爷见一面,然后就走,却不想刚一回家就见到了最不想见人。几不可见地向苏闲云投去一瞥,手冢光才稳稳站了起身,向门外走去。
会客室里剩余三人被手冢正雄说出口话弄微微一怔,一之宫青率先回神,“人老了,眼神也不好了,没看见还有一个小客人。哈哈,手冢君(指手冢爷爷)不介绍一下吗?”
就不信你在来手冢家之前没事先调查过,老狐狸!
对一之宫青试探连个眉角也不动一下,手冢正雄端起手中茶盏,淡淡一笑,“这是闲云丫头,是我手冢正雄未来曾孙母亲。闲云,这是一之宫家长辈,你可以叫他一之宫爷爷。”
闻言,苏闲云抬眼,“手冢爷爷……”
“爷爷,什么叫做她是您未来曾孙母亲?!”不等苏闲云发表自己感言,一之宫飞鸟就率先炸毛了,“我喜欢光哥哥,光哥哥以后新娘只会是我,光哥哥未来孩子母亲也只能是我一个!这个女人已经和光哥哥离婚了,一点关系也没有了。如果您想要曾孙,我可以为光哥哥生儿育女,一个不够就生两个,两个还少我就生四个。但是,光哥哥只能是我一个人!!!”
没有一个长辈会喜欢有人对自己后辈子孙发表这种充满着强烈占有欲‘豪迈’言论。手冢正雄也不例外。
剑眉微微一挑,手冢正雄正要开口,一之宫青已先一步喝住了自家孙女,“住口,飞鸟!”
“为什么不让我说?我又没说错,这个女人根本就配不上光哥哥!!!”
“你想气死爷爷吗?!快向手冢爷爷道歉,一个女孩子家家说这种话成何体统,你就不羞?!”
“我没说错,有什么好羞!”
“你你你……”一之宫青气结。
手冢正雄淡淡开口,“爷爷叫是自己亲近长辈,一之宫丫头叫我手冢爷爷就好了。人老了,也指挥不动后辈小子。自己路自己走,光以后想娶不娶,娶又是谁,全凭他自己心意,老头子我是没办法决定了。”
“手冢君?!”
“年轻人路就让年轻人自己去走,免得以后走错了路还成了我们不是。你说是吧,一之宫君。”
“……谁说不是呢。”一之宫青僵了僵,扯了扯嘴角,“这孩子真是被我惯坏了,不会说话。但她对光那孩子却是真真喜欢,没有一丝虚假。”
这种喜欢手冢家人可承受不起。
对一之宫青言辞不置可否,手冢正雄正要放下自己手中茶盏,就见‘被惯坏了’的一之宫飞鸟越过小方桌,向苏闲云冲去……
同床(一)
第三十六章
避还是不避,这其实是一个无需考虑问题。虽然苏大小姐从进门初始一直到意外发生前一刻,似乎都沉浸在自己世界里,但规避危险第六感还是敏锐。
所以当两位老人眼睁睁地看着一之宫飞鸟叫嚷着朝她飞奔而去,还来不及作出适当反应,苏大小姐已轻飘飘地向旁边挪了一小步,云淡风轻。倒是本应该活蹦乱跳一之宫少女深刻杯具了。
摔跤,其实也是一门艺术。尤其是自己摔自己时候。
耳边传来少女清脆响亮扑地声,苏闲云细长睫毛微微动了两下。
声量很好,很带劲。
动作很大,很给力。
……一之宫少女,你果然该回炉重造了。明明一张漂亮脸上写着‘我很坏很坏’,但是事实上怎么就连一点坏潜质都没有呢?!
说起来,苏闲云其实倒也不是有意让一之宫飞鸟五体投地,只是大小姐她也没想到某只小鸟平衡感会如此出乎意料‘好’。明明是推人那一个,竟然一个踉跄把自己给‘推’了。
默默看了眼不知为什么一直趴在地上装死中某位,苏闲云想了想,还是慢吞吞地开了口, “一之宫桑,地上很凉。”躺久了对身体不好。
面朝大地那位手指尖细微地动了动,又恢复了平静。倒是终于从一连串意外中反应过来一之宫青急忙上前,“飞鸟丫头,快来让爷爷看看有没有摔倒哪里了,痛不痛啊,爷爷揉揉……”
木质地板,还是大面积触地,再痛,也痛不到哪里去吧。只是那张抢先着地漂亮脸蛋,不知道有没有撞青了。
看着紧张过度一之宫老人,苏闲云难得没再毒舌。
世界上没有真正黑与白,一如没有分明对和错。
我们彼此讨厌,互相为难,只不过是因为不巧站在了对立面。
“闲云丫头,你没事吧?”
耳边响起手冢正雄沉稳苍劲关切,苏闲云回头,便看见手冢正雄沉静面容,微微摇了摇头,“让手冢爷爷担心了,我没事。”
“没事就好。如果累了就先上楼休息,光房间一直都有打扫。”
“嗯。”能不参与一之宫飞鸟闹剧,她自然乐得轻松。
“晚点再陪爷爷下盘棋,这几天你就和光住在家里,有些事总是要做。”
“嗯……嗯?住在家里?!”反应过来苏闲云一怔。
手冢正雄正眼一扫,“哼哼!爷爷我见过女人怀孕胖个十几、二十斤,却还没见过怀孕近六个月还瘦成你这样。这几天留在家里,什么时候胖了,什么时候再走。”
苏闲云额际不自觉抽了下,“……”
她记得昨天睡前自己才测了体重,明明胖了三磅有余说。只是怀孕女人,又不是要下崽母猪,要胖一点才好养活。唇角弧度不变,苏闲云开口,“不用了,爷爷。我身体很健康,也比以前胖了不少。”
被手冢正雄话绕到人忘了自己一贯称谓,顺着手冢老爷子话叫了他一声爷爷还不自知。倒是手冢正雄眯了眯眼,带着一点小得意,“胖什么胖,爷爷我怎么没看出来?!就这样定了。让光先带你上楼休息,等吃饭时候好好补补。”
两个人交流来交流去,不经意就遗忘了还趴在地板上某小姐。
开口一个‘你和光’,闭口一个‘让光带着你’,深深刺激了一之宫飞鸟敏感神经。等一之宫青察觉到自家孙女不对劲时,一之宫飞鸟已经红了眼眸,死死地盯着背对着自己和手冢正雄说话人。
“手冢闲云你这个贱人!!!”
光哥哥是我,他是我,只能是我一个人!!!
伴随着尖锐刺耳叫嚷声,一之宫飞鸟用尽力气扑向了对方。
“砰——!!!”
“啪——!!!”
“咔嚓!!!”
什么是措手不及,什么是反应无能?
苏闲云已经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体会过了。
清晰入耳骨头错位声,落地玻璃声,还有一滴滴慢慢流入木质地板缝隙处殷红……
黑亮瞳孔不自觉紧缩了下,怔怔地看着眼前一幕,苏大小姐丧失了该有反应。
“手……冢……?”
同床(二)
第三十七章
她以为,他是一贯克己守礼的人。
无论再讨厌,再不喜欢,再厌恶,只要不触犯到手冢国光真正的底线,他便依旧漠然疏离,放任对方张牙舞爪而不做无礼回应。
就像对待当初的手冢闲云,现在的自己,还有……
之前的一之宫飞鸟。
温热的白色饮料流了一地,玻璃质的杯子也成了一地碎片。
一之宫飞鸟的发很是凌乱,被她压在了自己的头下。一滴、两滴殷红的鲜血,从她被碎玻璃割破的指尖缓缓流出,染红了地板的缝隙。
而原本该在房间外冲热饮的人却把自己护在了怀里,双手紧紧揽着她的腰。
看着把苏闲云护在怀中的手冢国光,一之宫飞鸟目光充满了不敢置信,直直地望向贴着墙面的人,声音几不可闻,“国光,哥哥……?!”
不会的,不会的……
为什么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国光哥哥喜欢的人应该是自己的,躺在地上的那个人也应该是她最讨厌的手冢闲云。可是,她眼中看到的为什么却完全不一样?!
即使再生气,也从来不对自己动手的人竟然舍得狠狠地推开了她,宁愿自己骨折也要把那个女人保护得好好的……
本来就不怎么稳定的精神开始不自觉崩溃,一之宫飞鸟全身痉挛,抽搐着蜷缩成一团,充满不甘与愤恨的眼眸红得要滴出血来,死死地盯着苏闲云,“都是你,都是你这个贱女人……”
如果不是你,国光哥哥不会推开我。
如果不是你,国光哥哥不会对我这么冷酷。
如果不是你……
“啊啊啊啊啊啊——!!!”尖厉突兀的叫声刺痛人的耳膜,一之宫飞鸟崩溃的抱着自己的头,神情痛苦地放声尖叫,惊醒了房间里站着的几个人。
“飞鸟,飞鸟,你怎么了?不要吓爷爷啊,忍着点,爷爷马上送你去医院!”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爸爸?”
听到动静的手冢彩菜闻声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不禁吓了一跳,“天哪!这是怎么了?一之宫桑发生什么事了?”
“去叫救护车,国光。”在一之宫青手忙脚乱的时候,手冢正雄及时地敲昏了明显精神有异的少女,对一旁的手冢国光开口。同时稳住失措的一之宫青,“冷静点,一之宫君。小丫头会没事的!”
不管怎么说也是在自家家里发生的事,手冢正雄不会袖手旁观。只是经此一事,手冢家算是和一之宫家彻底决裂了。不要说把一之宫飞鸟嫁给手冢国光,以后两家人在外遇见的时候能无视对方就很不错了。
一阵兵荒马乱。
等到救护车把一之宫家的两位带走,手冢家的人才松了口气。
倒不是手冢正雄不人道,上救护车的时候他就叫自家儿媳(手冢彩菜)陪一之宫家的爷孙去,奈何一之宫青强硬拒绝,并表明了两家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他又何必讨这个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