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不用死,她的哥哥们就不用死。
    “虽然没用,但也不无小补不是。”沈七没想到她人生的尽头居然会出现在这里。
    “王妃请三思,他们未必会遵守诺言。”
    “可是万一他们真的遵守了诺言呢?”唯一的机会,他们不得不试试。
    沈七站直身子,坚定地道:“答应他们。”
    言云景定定地看着沈七,沉默良久,起身走到她的跟前,缓缓跪下,吻了吻沈七的鞋面。这样一个女人,做了这样的事情之后,却不会青史留名。
    因为献出王妃求安宁,将会是新的西华最耻辱的事情,这一笔历史将被彻底淹没,留在沈七身后的,只有不贞不洁的事实。
    甚至不知道她还能否被冠以夫姓,能否葬在西华帝王的陵寝里。
    言云景走后,沈七回到屋内,坐在铜镜面前,看着自己苍白的面容,哪里还有昔日容光,“倩儿,替我梳妆。”
    那倩儿几乎不敢相信,此刻的沈七居然还有心情梳妆,梳妆后去敌营,那岂不是……“王妃……”
    沈七灿烂地笑着,“我绝不会这么没价值,才值这一日一夜。”既然注定要牺牲,又岂能在乎身后名了。
    沈七光华璀璨地走出大门,每个看着她的人,都在赞叹,“怪不得东华三皇子愿意在此时用一日一夜交换一个女子。”
    沈七的美的确是值得人用天下去交换的,史载“光烈皇后,光艳动天下”从此时开始。
    言云景行到沈七的跟前,伸出手将一个小瓷瓶放入沈七的手掌,“这是鹤顶红。”女人的贞洁从来都是最重要的,即使是在风气开放,女儿家地位空前高的西华。
    沈七笑着将瓷瓶还给言云景,“如果我死了,高敞只会更恼羞成怒,保庆城只怕危矣。”她本可以在踏入敌营的时候,以死明志,却选择了接受羞辱。
    沈七叹息了一声,“如果我不去,他一定会恨我的。”她可以死,却不可以让他恨自己。
    有时候死并不是最难的。
    “王妃,待云景保得……”言云景曾经答应过,有他一天,便有沈七一天的。
    “言先生,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希望你以后能替我回一趟兰陵,替我将这封信亲手交给我大姐,你可不能拆开偷看哦。”沈七俏皮地笑笑,仿佛她不过是要出门游山玩水罢了。
    “王妃。”言云景有些哽咽,她是在逼着他活下去。
    沈七拉起昭君套的帽子盖在头上,朝言云景挥了挥手,步伐轻盈地向前走。
    保庆城的大门轰然打开,护城河上的桥轻轻放下。
    红色的昭君套和白色的裙裾,那样的身影永远的留在了保庆城外的原野上。
    这一次,北胡和东华联军的攻击居然意外的推迟了两日,在三日后才擂起了战鼓,足够保庆城的人修复东城城墙的那个大洞了。
    大概是因为这局面是牺牲了今日已经登基为帝的兰陵王正妃而保下的,保庆城硬是坚持到了西华新帝文熙帝亲自将兵来解围的时候。
    那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日子一日复一日,一月复一月地过着,转眼便是一年。
    这一年发生过很多大事。先是新帝临危登基,改年号为文熙,旋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破东华帝都邺城,再次统一东西,预示着华朝的中兴。
    其次,文熙帝亲征北胡,历时一年之久终将北胡驱出葫芦关,史称“葫芦关大捷”,最后以双方在保庆城下盟誓立约而结束了从华朝建立之初就开始的华胡之战。
    保庆盟约约定,西华开放边境三处口岸通商,向北胡纳岁币。
    全国哗然。
    胜利之师却签订此种盟约,岂不是给国人蒙羞,压根儿不想文治武功皆凌驾众人之上的文熙帝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时人不解,但百年后的人却是极尊崇文熙的。保庆之盟足足保了华朝百年的平安。试问,葫芦关大捷后,一入秋冬,北胡缺衣少食之际能不犯险南侵么?纳岁币正是为了保华朝的太平。
    胡人民便是兵,上马能战,下马能牧,不需粮秣便能打仗,而华朝军能否?从来都是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若常年北征,只怕国库一年下来的积蓄,秋冬便要耗尽在北征上。
    华胡通商,胡人能买到仰慕已久的华人制书,而华人则能得到最为稀缺的战马,且以华朝商人的能力与胡人做交易,那些纳去的岁币早就随着通商而滚滚流回华朝了。于此华朝兵力日强,国力日盛。
    后来文熙帝颁布旨意,允许华胡通婚后,华胡之边境一个营守卫便足以。
    只是当时高坐朝堂的人未必就看了这么远,未必就敢冒受天下悠悠众口指责之险,此事后来直接导致新成为宰相的张信之引咎致仕。
    不过这都是后话。在葫芦关大捷还没有传到北胡的大后方齐力扎大草原的时候,沈七还在那里上窜下跳。
    一枝红艳露凝香
    韩琛一踏入北胡王帐的时候就听到了久违的声音。
    “哎呀,这个衣服臭死了,不是让你用梅花熏吗?一点儿小事也做不好。”在大草原上能逼着侍女给她找梅花熏衣服的能有几人?
    “哎呀,这是什么茶,涩死人了,我要喝大红袍,大红袍,你是想渴死我吗?”
    韩琛未见其人先闻其声,不由好奇,沈七这样的人居然没被人掐死真是奇迹。
    “我不活啦,我不活啦……”沈七开始在毯子上打滚,哭泣。
    韩琛掀起帘子看到的就是沈七撒泼的一幕。
    沈七听到有人进来了,立马抬起头来,脸上哪里有泪痕,分明就是在吓唬侍女。看到来人是谁之后,沈七足足愣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晃悠悠地站起来。
    那样的笑容,带着嘲讽,又带着无奈,即使在梦里也梦不到这般的清晰,如今却出现了。“王——”沈七呜咽着无法呼吸。
    她平抬起手,伸向韩琛,天可怜见,所有的等待不就是为了这一眼么?
    韩琛上前接过沈七的手,握在手心里,“你真是到哪里都能弄得鸡飞狗跳。”
    能这样说话的人,除了韩琛还有谁?沈七扑入韩琛的怀里,哇哇大哭,又是踢,又是咬,像个发怒的小野兽。
    韩琛一动不动,就由她咬着,一只手轻抚着沈七的背。
    沈七大概牙都咬酸了才抬起头,“你的肉真香,我真喜欢你。”沈七抱着韩琛的腰,将头再次埋入他的怀里,“韩琛,韩琛,韩琛……”一声又一声,满满的思念,满满的眷恋。
    她每唤一声,韩琛就“嗯”一声,仿佛也不会烦。
    最后沈七终于满足的笑起来,“你是来接我回去的吗?”
    “不然你以为我是来带你隐居的么?”韩琛笑着问。
    沈七眨着明亮的大眼睛,尴尬地笑着,“这里一点儿也不好,到处都是奶臭味,让我先去沐浴更衣吧,就一会儿。”沈七撒娇地拉着韩琛的手,“我才不能被人看笑话。”
    沈七爱美是谁都知道的。
    “去吧。”
    沈七恋恋不舍地松开韩琛的手,走到帘幕的背后,又回头看着韩琛灿烂一笑。这一笑,用“天下粉黛无颜色”来比,真是再妥帖不过。
    帘幕的背后是胡努尔为沈七专门修筑的浴池,沈七轻轻踏入水池,定定地看着池边柜子里放着的一个小瓷瓶。她缓缓从柜子里取出来,这还是言云景一年前给她的东西。
    沈七最终还是接过来了,因为有些事终究是回不去了。
    她怎么能跟韩琛回去呢?她的身影上早就被人打上了不贞的印章。她回去后用什么身份面对天下人呢?
    她再也不能站在韩琛的身边,也许他因为感激,让她永远的留下,可是又有什么用,她能永远藏在阴影里吗?
    最幸福的事情又或者是韩琛直面天下人嘲笑的眼神,拉着她并肩站立,可是沈七又怎么忍心?
    沈七低着头,垂着泪,抚摸着那个小瓷瓶,“我其实不是贪生怕死,我只是想再看他一眼是不是?”
    沈七还没伤心完,就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她立即将脸埋入水里,手里紧攥着小瓷瓶,然后才抬起头面对来人,娇嗔了一眼,“你怎么进来了,快出去快出去,人家在沐浴哩。”
    韩琛笑而不答,只是那眼睛里却多了丝调弄,他抿嘴而笑,“夫人什么时候这般害羞了,记得初次见面时,夫人不就已经邀请为夫参观你沐浴了么?”
    沈七脸一红,眼睛一瞪,“胡说,明明是你这个登徒子企图,企图……”沈七说不下去了,因为韩琛的手探入了水里,抓住了她的弱点。
    “其实我第一次看见你沐浴的时候,就想这样了。”韩琛俯下头,在沈七耳边亲昵地说。
    沈七瑟缩了一下,将半张脸都埋入了水下。
    “拥雪成峰。按香作露,宛象双珠,相初逗芳髻,徐隆渐起,频拴红袜,似有仍无,菽发难描,鸡头莫比,秋水为神白玉肤,还知否?问此中滋味,可以醍醐。”韩琛一边揉捏,一边吟诗。
    “罗衣解处堪图看,雨点风姿信最都。似花芯边傍微均玳瑁,玉山高处,小缀珊瑚。”
    沈七被他吓得都不敢动了,瞥到池子边洒落的衣衫,赶紧拉了一件,掩住胸脯,“我,我洗好了,我要起来了。”
    “浴罢先遮,裙松怕寝褪,背立银红喘未苏。谁消受,记同候眠,曾把郎呼。”韩琛的手加了些力道,挑、逗、捻、揉,十八班武艺俱全,沈七哪里消受得起。
    沈七企图推开韩琛,哪知却被韩琛借力打力地揽入了怀里,叹息了一声,“其实我一直有一件后悔的事情。”
    沈七赶紧将他的话后引,期待他开始回忆,而不是动手动脚,喘息着道:“什么事呢?”
    “我被你逼婚那次可真不划算,什么都没做成。”
    “谁逼婚你了?”沈七有些词不达意了。
    “难道不是你故意让钱儿引我去哪儿的?”韩琛使坏地捏了沈七一下。
    沈七惊喘一声,但这种事情她是要抵死不认的,“明明就是你行止不端,想要偷看。”沈七用水汪汪地眼睛瞪着韩琛,因为情动而平添了几丝媚色。
    “这么说不是你故意使计的啰?”
    “当然不是。”沈七很坚定。
    “那我就高兴了。其实,你知道,能闯入名门闺秀沐浴之所的人,恐怕五十年都出不了一个。而我运气真是不坏是不是,居然能看到美貌绝天下的沈家七姑娘出浴。”
    沈七不知道是被韩琛的手愉悦了,还是被他对她容貌的赞美愉悦了,只顺着“嗯”了一声。
    “只可叹我这个登徒子居然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