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明!”老爹惊愕的叫了起来。
    就在这时,石化胎猛然间挣脱了老爹右手的束缚,凌空跃起猛扑过来,一把扯住怪婴的头发激烈的厮打了起来。
    “别打啦!”老爹声嘶力竭的喊着,同时冲上前去,一手一个分别抓住了怪婴和石化胎,光着上身转身跑出了审讯室。
    “都去追!”胖警官忍痛叫道。
    警察们一窝蜂的拥了出去,有的还拔出了腰间的手枪,凌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警官,这回你相信了吧?”我按住了手上的伤口,平静的说道。
    胖警官脸色苍白,似乎还未从方才的震惊中完全恢复过来。
    我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那根“岳麓鬼索”,jiāo还到了虚足道长的手中,然后捡起老爹遗留在地上的上衣,转身也朝着门外跑去。
    天yīn沉沉的,仿佛要下雨了。
    我气喘吁吁的奔跑着,远处是一座陡崖,崖下数十丈便是沅水了,十余名警察正朝悬崖顶包围过去。
    驼背老爹赤luǒ着上身,佝偻着驼背站立在崖边,怀中抱着两个血婴,山风“嗖嗖”的掠过,身子不住的战栗着,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老爹!”我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完全不理会警察们的喝止。
    那些警察面面相觑,暂停了脚步,相聚几十米端着枪团团围住。
    “小明……”老爹yù说已噎,面现痛苦之色。
    “他俩是你和占巴花的孩子,是我的同父异母兄弟?”我站立在老爹跟前,平静的说道。
    两行泪水缓缓流下他的面颊,惊恐的父亲用那乞怜的眼神儿望着我,楚楚可怜的点了点头。
    “老爹,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反而去杀萧老头,以至于小明蒙冤亡命天涯?”我望着父亲苍老的面容,内心深处已经没有了责备的意思。
    老爹垂下眼皮,不敢正视我,口中嗫嚅道:“小明,老爹对不起你……”
    “那怪婴路赛怎么会寄生到了你的驼背里面?”我问道,口气柔和。
    “是,是帕苏姆,她想让占巴花的骨ròu能够活下来。”老爹低声说道。
    “她给你下了降头?”我说。
    “是的,血婴降。”老爹的声音几近不闻。
    “吴子檀知道你还活着么?”我接着问道。
    老爹摇摇头叹息道:“吴子檀不知道我被帕苏姆救活的事qíng,也不知道占巴花为我殉qíng而死,他完全不知qíng。”
    “那石化胎怎么会到了吴子檀的手里呢?”这是一直困惑我的地方。
    “‘血婴降’不可以同时寄生两个婴儿,只能取其一,所以帕苏姆用了哥哥,弟弟则制成了石化胎,作为鬼灵jiāo给了好友吴子檀供奉,护佑他的家人。”老爹解释给我听。
    原来如此,我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总算是在临死之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
    “老爹,帕苏姆在你的墓xué中下了‘尸降’,结果你儿子中招了……”我苦笑了起来。
    “什么尸降?我不知道啊。”老爹惊讶的说道。
    “老爹,你的儿子就要死了,今天是他最后一日阳寿。”我平静的告诉了他。
    “胡说,你年纪轻轻的,怎么净说些不吉利的话?”老爹板起了脸训斥道。
    我不再解释什么了,走到父亲的身边,轻轻的将手中的上衣披在了他微微颤抖的身体上。
    “小明……”老爹一把搂住我,禁不住的失声恸哭起来。
    我也流泪了,仿佛全身都在流淌着,湿透了衣衫、裤子,鞋里面黏答答的,天色似乎昏暗了下来,眼前的老爹也渐渐地模糊了,我知道大限已至。
    “小明!你怎么了?身上都是黑汗……”耳边老爹的呼唤声小如蚊蚁一般,“小明啊,是老爹害了你!我还没有来得及告诉你,你娘没有死!”
    太迟了,老爹……我已经说不出话来,意识正逐渐的丧失,最终一切归于死寂。
    一股咸滋滋的味道缓缓的流进嗓子眼儿里,我慢慢的苏醒过来,朦胧中有一个白衣人在眼前晃动着……
    是天使么?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小明,你醒过来啦。”耳边的声音十分的熟悉。
    “这是哪儿?你是谁?”我吃力的吐出几个字来。
    “这里是医院的太平间,你还认得出我么?”白衣人伸出一只滴淌着鲜血的手,轻轻的摘去面颊上的口罩。
    我的目光先是落在了眼前的血手上,那手只有三根手指头,渐渐的,那脸变得清晰了……
    “苏主任!”我轻声惊呼了起来。
    不错,正是县文管所的苏主任,我的单位领导。
    “你的手原来是四根手指头,现在是三根了?”我喃喃的说道。
    “一根救了皇甫哲人,一根救了你,我的名字是……帕苏姆。”苏主任微笑着说道。
    帕苏姆!我愕然了,头脑中闪过那张老旧的照片,怪不得自己第一眼看见那照片上的巫婆时,就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本来就与苏主任相像的,只是那巫婆是女的,而苏主任是男的,所以压根就没往一块去想。
    “我一直是女扮男装,”女巫帕苏姆脱下了白大褂说道,“小明,你的尸降已解,不碍事了。”
    “老爹呢?我老爹怎样了?”我迫不及待的问道。
    帕苏姆望着我的眼睛,叹了口气,说道:“在山崖上,他以为你尸降发作已经死了,万念俱灰,于是便抱着血婴跳了悬崖,沉入了沅水河。”
    我如同被铁锤击中了一般,半晌透不过气来,泪水止不住的夺眶而出……
    帕苏姆站在一旁默默地注视着我。
    许久,我停止了哭泣,眼盯着帕苏姆说道:“我娘还活着,是么?”
    帕苏姆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她在哪儿?”我的心在狂跳。
    “你娘分娩的时候是深夜,你爹一直守候在旁边,忘记了去冲凉,而这是路赛每晚必做的事qíng,于是它从驼背内自行爬了出来,被你娘瞧见吓得惊叫起来,于是……”帕苏姆述说着当年所发生的事qíng。
    “于是怎样?”我急道。
    “路赛袭击了你娘……”帕苏姆抱歉的说道。
    “袭击?”我惊愕不解。
    “是的,你娘重伤,jīng神错乱,生命垂危。”帕苏姆平静的告诉我。
    沉默,长久的沉默。
    “我娘她现在在哪儿?”我咬牙切齿的说道。
    “当时,120急救车赶来送去了县医院,那晚的值班医生是王主任,是他给接的生,也救治了你娘,可是你娘的jīng神已经完全崩溃,在我们的默许下,王主任将她送去了省城jīng神病医院。”帕苏姆面无表qíng的说着。
    “二十几年了,老爹为什么始终没去接她回来?反而说我娘难产而死,还修了座坟墓骗我?”我连连发问道。
    “王主任告诉你爹,廖金娣去省城没几天便伤重不治而亡,而且还捧回了一坛骨灰。”帕苏姆回答。
    我直视着帕苏姆的眼睛……
    “前不久,我才打听到了,原来你娘还活着,就住在省城王主任的家中。”帕苏姆说道。
    丑婆娘!王主任家内屋里的那个丑婆娘就是我娘!怪不得她三番五次的偷窥我呢……
    我慢慢的爬起身来,蹒跚的朝太平间的门口走去,娘,你等着,小明就要来找你了。
    “唉,占巴花,一段孽缘终于结束了,我也要回到丛林里去了。”帕苏姆在身后自言自语的说道。
    我突然想起件事qíng,遂转过头来问道:“石化胎咬死了王主任,但它齿间的血渍并不是a型血……”
    “血婴的牙齿同眼镜蛇的毒牙相似,咬人时会先释放少量自身的血液,它与你的血型相同,都是rhyīnxingab型,恒河绿猴子的血型。”帕苏姆说道。
    “老挝小庙里的那个老巫婆是谁?”我最后问道。
    “帕坦姆,我的孪生妹妹。”帕苏姆回答。
    我长叹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三十一章
    省城民政局收容站。
    阳光明媚,暖洋洋的洒在了翠绿的糙坪上,几朵蒲公英小huáng花傲然挺立,引来了两只白色的蝴蝶萦绕其间。
    一个披头散发、面目丑陋的老女人,独自默默地坐在石凳上,呆滞的目光随着飞舞着的蝴蝶移动着,脸上现出了一丝童真的微笑。
    我脚步轻轻的朝她走了过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