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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圣祺闭了闭眼睛。
    「你就那么喜欢男人吗?!」他一辈子没那么大声说过话。
    伊毅吓了一跳,旋即冷笑,「你管得着吗?」
    「你是老师!请顾及自己的身份!」圣祺咬着牙,没察觉自己的声音在抖,身子在抖。
    「我这老师只是暂时性的。」伊毅很冷淡。
    「一天是老师,一天就要遵守老师的操守。」
    伊毅挑了挑眉,「很好,我是老师,师生恋是禁忌,所以我绝不会对学生出手。但家长则不在禁忌之列。」
    「家长也不行。」
    「哦?为什么?我不记校规之中哪一条说明老师不得跟家长谈恋爱。」伊毅负着手,缓缓踏前一步。
    「老师......不能破坏学生的家庭......」
    「挑单身的对象就可以了?」踏前一步。
    「你......你们都男人......」二人的距离只有一臂,圣祺闻伊毅身上的气息,不自主退后一步。
    「女人就没问题?」伊毅仍是步步迫近。
    「不......」退后。但再后一步就是墙壁,退无可退了。
    「只要双方情愿,不闹出丑闻,不影响工作,你就没有立场反对了吧?」一顿,伊毅再踏前,「或者,你还有其他理由?」
    圣祺无力地靠着墙,呼吸紊乱,「乖乖......」
    「这个根本不是理由吧?」伊毅笑出来。为了儿子的幸福,父亲不准恋爱?
    圣祺都唾弃自己。
    「圣祺......」伊毅突然温柔地替他掠起发丝,「慧君已经死了。」
    圣祺一怔。伊毅误会了。
    「不是的......」他不是为了慧君而反对,他没那么伟大。
    「她死了,你面对现实。」伊毅叹息。
    「不......」圣祺慌乱地摇头。他并不是伊毅所想那么无私、那么美好!
    「圣祺......」伊毅双臂抵着墙壁,困住企图逃走的男子,「我知道你很爱慧君......」
    「不是!」不愿以深情的假面欺骗眼前的男人,亦耻于利用死者,圣祺尖叫:「我爱的不是她!」
    伊毅一怔,还没回神已被抱紧。
    男子的体温汨汨地传来,他感觉到他的心跳,感觉到他身躯的轻颤。
    诧异的目光瞬间变得了然,嘴角微微上弯,掺着丝丝的冷意。。
    「原来如此。」轻柔的声音,「真令人意外。」
    ◇◆◇ ◇◆◇ ◇◆◇
    天色由暗转亮。
    圣祺躺在床上,呆呆看着天花板。
    浴室传出沙沙水声。
    为什么......事情会弄到这个地步......为什么......
    手捂着眼睛,眼皮滚烫。
    昨夜的激情历历在目。
    被逼到墙角,脑海一片空白,素来的冷静自持彻底崩溃。
    有生以来第一次完全失控。
    心灵和肉体一起沦陷,被那人玩弄在股掌之上。
    待回过神来,一切已经无法挽回了。
    「为什么......」自己总是做出一些无法挽回的事。
    「你要悔恨到什么时候?沈圣祺?」懒洋洋的声音响起。水声不知何时停止。
    圣祺如同触电般一震,缓缓坐起。
    伊毅悠然从浴室步出。
    「反正已经做了,后悔何用?」他上身赤裸,窄腰上围了一条毛巾。深棕的发丝潮湿,点点水珠滴落,滑过结实而不过于壮实的胸腹。
    这情景带来强烈的视觉震撼。圣祺移开眼睛。
    伊毅神态自若地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衣服,一件件穿上。
    「昨晚......为什么?」圣祺哑声问。他不明白,伊毅是以怎样的心情跟自己相拥的?
    没有回答。伊毅对着镜子整装,扣上衣袖上的纽扣。
    「你要去哪里?」圣祺看着他的背影。
    「学校。」一顿,伊毅不带感情地说:「以后不要再傻瓜似的在客厅等我。」
    圣祺痛苦地闭了闭眼睛,无力地说:「今晚又是哪个家长?伊毅,在道德上-」
    话还没说完,嘴唇忽然被某人的指尖轻轻按住。
    男人的指尖很温暖,但说出来的话却有如冷箭。
    「沈圣祺,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他靠得很近,微笑着,「难道经过昨晚的事,你认为自己还有立场教训我吗?亲爱的--伪君子。」
    圣祺好像听见物件碎裂的声音。是自己的心吗?
    「又或者,你以为跟我睡过一次,往后便有权力干涉我的事?」
    闭上眼睛,好像看见地狱之门打开。圣祺身子晃了晃,轻轻推开伊毅的手。
    「这个就是理由?」他直视着恶魔似的男人,平静地问:「昨晚的一切,就是为了羞辱我?」
    恶魔的眼神闪过一丝恍惚。
    「你等这个机会很多年了吧。」圣祺垂下眼皮,苦笑一下,心中感到说不出的悲凉。早料到沈家加于男人身上的羞辱,总有一天要由自己偿还。但,难道不能以其他方式吗?
    「不!」断喝声中隐隐带着着焦躁,还有......丝丝怒气。
    怒气?圣祺愕然,抬头望向男人。
    伊毅已回复常态,一脸云淡风轻。
    「不?那是为什么?」圣祺轻问。心里奇怪:伊毅发怒?是搞错了吗?回想起来,好像从来没有人见过伊毅发怒的样子。学校里,每个人都说沈圣祺沉稳自持,伊毅张扬放任。但圣祺知道这只是表象。实际上,伊毅的隐忍和冷静无人能及。
    「不为什么。」伊毅点了支烟,优雅地吐出一个烟圈,「我做事不需要理由,不需要借口,亦不需向任何人解释。」
    说罢,他转身前行,打开房间的门。
    「对我来说,性只是性。」
    门关上。
    圣祺蜷缩着,把头埋在膝盖。
    性只是性,与爱无关。他很清楚,亦从来没有抱持任何幻想。
    可是,心还是很痛。
    如果没有说出来就好了。
    如果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就好了。
    把秘密带进坟墓,至少,还可以得到一点尊重。
    ◇◆◇ ◇◆◇ ◇◆◇
    下午
    天气由晴转阴,下着毛毛细雨。
    课室不时响起嗡嗡的私语声和少年男女银铃般的笑声。
    「安静。」伊毅以钢笔敲敲桌子。
    一室寂然。学生们低头沙沙地写功课。
    伊毅揉了揉眉心。在学校不能抽烟,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银质扁瓶,缓缓喝了一口。无色无味的伏特加入喉,稍微抚平了心底的焦躁。
    焦躁......真可笑。他从事业颠峰摔下来时没有感到焦躁;他偷渡到美国,前路茫茫时没有感到焦躁;甚至在被黑道追杀的时候,他亦保持冷静。
    现在,为了一个失控的晚上,居然感到焦躁。
    伊毅无声地笑。
    昨晚失控的不只一人。
    秘密揭开那一瞬间,莫名的怒火湮灭了他引以为傲的理智。
    又喝了一口,伊毅托着头,陷入沉思。
    格格的步声响起。
    伊毅的警觉性很高,立刻回神,起立,转身。刚好对上正要敲门的校长,还有应该在休假的沈圣祺。
    凤眼微微眯起。
    校长笑着进来,圣祺跟在他身后。
    「伊老师,沈老师说伤势已经康复,随时可以复课了。」
    「是吗?」伊毅微笑,看着圣祺。
    「是的。这段日子辛苦你了,我决定由今天起复职。」圣祺脸色仍有些苍白,但神态自若,彷佛什么都没有发生,「可以吗?」
    呵,今早还一副想死的样子呢。伊毅笑容扩大,伸出手,「当然。」
    二人握手,伊毅靠近,在他耳边轻笑问:「这算什么?你不会以为这样可以打击我吧?」他来代课,纯粹看着圣祺受伤跟自己有关的份上。
    「不,我没有那么想过。」圣祺以同样音量回答,「我只是做我应该做的事。」
    伊毅挑了挑眉。
    「伊毅,你要跟谁搞上我无权干涉,但至少,请你离开学校。」
    多么无聊的坚持。伊毅一笑。
    「沈圣祺,你真是一个奇怪的家伙。」
    炽热的息吹在掠过,耳朵一阵发麻。
    回过神来,伊毅已远去。校长跟在他身边热情地欢送。
    学生们涌上来,一时询问他伤势,一时追问关于伊毅的事。
    「沈老师,很高兴你回来。伊老师虽不错,但及不上沈老师。」阳光般的少年排众而出,亲热地握住圣祺的手,「我最喜欢你了。」
    第六章
    子楚踏进人烟稠密的撞球室。
    那里灯光昏暗,要找不人殊不容易。
    不过,那人例外。
    子楚走向最挤迫、最多人围观的一桌。
    果然,那人持着球杆,闲闲地站着,浑身散发着揉合冷漠、慵懒和颓废的气息。
    撞球室里一半人盯着他看,另一半人偷偷地看,包括他的对手。
    「妈的!」一时分神,白球笔直入袋。中年男人在人们嘲笑声中骂了句脏话。
    伊毅牵牵嘴角,上前以完美及优雅的姿势撞入一球。
    围观者发出赞叹声,不知是为男人的球技还是为了他的美。
    子楚在旁看着,回想年少轻狂的岁月。
    学校附近有家高级会所,沈家是vip会员,圣祺经常招待大家。他们在那里学会撞球,还有其他高级玩意。其中伊毅最聪明,不管什么,一学便会。
    那时伊毅跟别人比赛,几乎每次都赢。而他很慷慨,总会拿赢得的赌金请客。
    子楚微笑。一如所料,这次也是伊毅胜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