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地方吸纳新人。
    「这种事以前也有发生,如果大家没有别的提议,就照以前的方法处理吧。」校长提高声音,「各位老师辛苦些,下班后轮流到各个热点巡视,看见学生便劝喻他们回家。」
    老师们响起零落的哀叫声。苦差呀,下班后还要兼职寻人,现在的学生跟以前不能比,新新人类根本不把老师放在眼内,哪会听他们劝。
    「这是轮班的时间表,辛苦大家了。」校长亲自派发。
    老师们接过,哀鸿遍野。
    「喂喂,这些酒吧该不会是黑帮经营的吧?我老婆从来不让我去酒吧!」
    「你比我好,我要在爱情酒店门外看守,阻止学生援助交际。」万一被熟人看见,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谁比我惨?!我要去非法赛车场地!」那是玩命的地方啊。
    「沈老师,你负责哪里?」
    ◇◆◇ ◇◆◇ ◇◆◇
    晚上,圣祺回家。
    保姆开门迎接。乖乖跟圣祺的下课时间不同,圣祺只能送上学,下课和之后的照顾都由保姆负责。
    「沈先生,晚餐已经做好,正热着。今天带了乖乖到公园玩,他玩累了,已经睡着。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走了。」
    圣祺点头道谢,又犹豫地问:「伊先生他......他......」
    「伊先生?」保姆挑眉,旋即想起东家在电话里提起过,以后家里会多一人,做饭要做三人份,「我还没见过他呢。」
    「啊?」伊毅不在家吗?
    「啊,对了,我打扫时发现客房的门锁上了。」
    「什么?」他反锁自己一整天?!圣祺急急冲进屋内,发现自己做的早餐端端正正放在餐桌上没动过,压在碟子下的便条也一样。
    「伊毅!伊毅!」圣祺气急败坏地拍门。
    没有回应。
    一阵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圣祺不顾痛楚,狠狠撞门。
    「沈先生,后备钥匙。」保姆连忙拿钥匙给他。
    圣祺心急手颤,好不易容才打开门。
    「伊毅!」窗门关上,空气浑浊。灯没开,昏暗中隐约看见男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圣祺扑上去,「伊毅!」
    男人脸如金纸,气息急促。一摸,额角火烫。
    「快叫医生!」圣祺喝令保姆,「伊毅,振作些。」他想哭。
    为什么自己那么笨?伊毅说没事,自己就相信了。伊毅明明脸色不好。
    为什么自己那么懦弱?为了逃避,几乎害伊毅丢了命。
    圣祺咬着唇,永不原谅自己。
    ◇◆◇ ◇◆◇ ◇◆◇
    「放心,热度已退,没有生命危险。」老医师一脸慈祥。他是沈家的家庭医生,看着圣祺出生长大,看着他结婚生子,乖乖现在也由他看顾,关系非常好,「只是他的内脏受过伤,虽然没有骨折,但还是到医院详细检查比较好。」
    圣祺还没答应,清醒过来的伊毅却说:「不必了,只是小问题。」
    「问题大小由医生说了算。」老医师呵呵笑,像个圣诞老人。
    伊毅不语,一脸桀骜不驯。
    「小伙子,你是怎么受伤的?」老医师问。
    小伙子?伊毅的脸微微抽了一下,「交通意外。我煞车太急,身体往前冲,撞到方向盘。当时感觉没什么,过后有点痛,我以为休息几天便好,没有理会。」
    「是这样吗?呵呵。」经验不足的医生会被骗到。老医师很和蔼,当了四十多年医师,什么人什么事没见过,「就当是这样吧,明天来我家医院。」
    「我只信中医。」伊毅冷冷道。他不想再欠人情。
    「太好了,我家医院有中医部,呵呵呵。」
    「......」
    圣祺送走了医师,回到房间。
    「是那个刑警做的?」
    伊毅疲倦地闭上眼,不作声。
    「伊毅!」圣祺有点生气。
    「别明知故问。」伊毅不耐烦。
    「为什么当时不说?」圣祺很难过,也很担心,「他要胁你吗?」
    「我累了。」伊毅示意他出去。
    圣祺咬着唇,「你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伊毅只当听不见。
    过了一会,圣祺忽然拿起电话。
    「你要干什么?」伊毅睁眼,按住他的手。
    「不可以就这样算了。」圣祺平静地说。
    「你想报警?不必了。」伊毅一顿,温和道:「我没事,用不着把事情闹大。」
    圣祺不接受安抚,「这事不可以就这样算了。」外表温和的他骨子里很固执。
    「我说不必了。」伊毅的脸色一冷,「我不需要你替我出头,我的事你少管。」
    圣祺一阵难过,「就当我多管闲事。」他重新按下电话号码。
    「这是为什么?!」伊毅夺过电话,狠狠摔烂。
    一阵沉默。
    「我看不惯警察滥用私刑。」圣祺转身。楼下还有电话,他不会放过那人。
    「他儿子死了。」伊毅疲倦,重重地跌坐床上。
    圣祺停下脚步。
    「因为我。」
    ◇◆◇ ◇◆◇ ◇◆◇
    「我是污点证人,住在酒店顶楼套房,受警方监视兼保护。黑帮不知怎地收到消息,上门杀人灭口,五个警察殉职,他儿子是其中之一。」
    「那你当时......」
    「我当时乘机逃跑。」伊毅躺下,眼睛闭上,「我本来就不打算做证人。」
    圣祺沉默了一会,「不是你的责任,发生这种事,你也无能为力,而且......」胸口很沉重,说不下去。
    「行了,不用说。」伊毅牵牵嘴角。
    「对不起......」圣祺说。
    「你没做任何需要道歉的事。」伊毅的语气淡然,似是非常疲倦。
    圣祺站在床畔,想握握他的手,摸摸他的头,但始终不敢。
    「我不阻碍你休息了。」他垂头,转身离开,但冷不防地,伊毅轻轻捉住他的手。
    「伊毅?」
    伊毅松手。
    「你的手好烫。」圣祺着急地摸他的额,「又烧了。」
    「没事的。」伊毅说。
    「你需要冰敷,我去拿些冰来。」圣祺说着急步离开。
    「圣祺......」
    圣祺以为他不答应,「求求你听我一次好吗?」
    「你的琴还在吗?」
    「啊?」
    伊毅睁开迷离的凤眼,「你的大提琴,还在吗?」
    ◇◆◇ ◇◆◇ ◇◆◇
    巴赫的无伴奏大提琴组曲响起。
    指法有些生涩,但仍然动听。
    在所有乐器中,大提琴所发出的声音跟人类的音域最为接近。略带磁性的中低音,有若如泣如诉的歌声。
    伊毅不懂音律,但极喜欢这音色。
    八岁那年,一听,便爱上了。
    他从没听过那么好听的声音,也没见过那么美丽的乐器。
    线条流丽的琴像女性的身体,演奏的姿态像拥抱情人,发出的声音像男子的歌音。
    还有那个小演奏者,穿着小小的燕尾礼服,像个童话里的王子。
    这一切,对穷家小孩来说,都像梦境,美丽的梦境。
    只是大人们的对话很快便把他带返现实。
    男人在高声炫耀琴的价值、名师的收费、还有,他儿子卓越的资质。
    伊毅牵牵嘴角,若论资质,自己绝对不输任何人。如果让自己学,自己一定、绝对、百分百比那孩子好,可是......他很清楚自家的环境。
    演奏结束,小演奏者像大人般谢幕。
    听众笑了,掌声更热烈。
    只有伊毅没有拍掌,他内心充斥着八岁孩童不能理解,也不懂处理的强烈情绪。
    看着大人们众星拱月般围绕着跟自己同龄的男孩。他不羡慕他的风光,不羡慕他身上昂贵的礼服,不羡慕他的大屋。这些,自负的小男孩认为自己将来会赚到。
    唯独那手琴艺......
    忘了是谁说的,乐器必须从小学习,长大才学已来不及。
    没机会,来不及。
    下意识地,骄傲的小男孩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
    就像不想被拒绝,最好的方法是先拒绝对方。
    ◇◆◇ ◇◆◇ ◇◆◇
    「赚到第一个百万时,我买了一个琴......」伊毅呢喃,高烧令他比平常软弱,「但我学不会......」成年人手硬,不像孩子灵活柔软。忙于争名逐利的男人也没时间苦练。
    「圣祺......你永远......永远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不管是孩提时代还是少年时期,自己渴望的,拚命追求的东西,那人总是垂手可得。
    到了今时今日,景况依然。
    那人的豁达、那人的胸襟、那人的情操、那人恬淡的心境......
    还有爱......
    伊毅知道自己穷一生去追,也追不上。
    除了至亲骨肉,他从未爱过任何人。
    「伊毅,你还好吗?」圣祺默默地听着那串含糊的梦呓,轻轻地替神智不清的男人换上冰毛巾,指尖有意无意地划过上挑的眼尾,「你......在跟我说话吗?」语气带点希冀,旋又讪讪地笑。
    「你梦见美国的亲人吗?还是......你在思念慧君?」
    琴音又再响起,像男子的低泣声。
    ◇◆◇ ◇◆◇ ◇◆◇
    伊毅康复得很快。
    他没有去医院,圣祺也拿他没法。
    伊毅主观极强,向来一意孤行,不听别人劝告。
    高中时代因为父亲的关系,才不得不让自己几分。圣祺回想起来,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后悔还是庆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