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持做林开的朋友,她天性里有着和林开相似的因子。她绝对相信,无论林开说什么,那都是真的。
    “梅朵,我曾经喜欢过你!当时,夏澜宁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对他说,我要追你!”林开并没有一丝忸怩,也许事情已经过去太久。
    “我不相信,我当你是手足一般。”梅朵不信。
    “我知道,可是我不那样想,你虽然有些男生的性道,但有时,你也很女性化呀。”林开笑着打趣道,“当然,现在我已经成功地把这份感情化作了纯真的友谊。”看来他所言非虚。
    “我不该说夏澜宁的坏话,毕竟我曾是他最好的朋友,可是,面对你,梅朵,我也不想你被真相蒙蔽,我说的只是真相,也许他根本不代表什么。你的明白?”林开为此一定犹豫良久,因为他一向是爽直的人。
    “说得有多严重似的,我承受得了,说吧。”梅朵胸有成竹地想,关于夏澜宁,她知道的并不少。
    “我对夏澜宁说喜欢你的那天,夏澜宁笑我,说梅朵这样的女孩子,没什么出色的,大大咧咧,没什么女人味,林开你的眼光不怎么样啊。梅朵,我想说的是,夏澜宁说你好不好已经无足轻重,问题是第二天他就对你表白,他是个口是心非的人。”
    梅朵怔怔地坐在那儿,面色大变,如遭雷击。原来,她在夏澜宁心中是个没什么好的女孩子,那么他为什么要做她的男友?林开说得对,也许他就是个口是心非的家伙,可问题是,不管哪个才是真实的夏澜宁,梅朵都难以接受。
    2、波澜初起(4)
    如果说夏澜宁妈妈的话只不过让梅朵有些心动的话,那么林开说出的真相,是落在他们感情危机上最后一根稻草,梅朵决定和夏澜宁摊牌。
    夏澜宁仍在负气之中,他十分痛快地答应了梅朵提出的分手。看着他单薄的身影渐渐走出视线,梅朵依然觉得心痛如绞,内心复杂难言。这是她珍贵的初恋,她被动地承受它,又主动地了断了它,她爱过夏澜宁吗?在女生们热烈的艳羡中,她内心喜悦膨胀,这一切蒙蔽了她年轻的心眼,她以为那就是爱情。
    伊菊说,如果她是梅朵,才不会放过夏澜宁。从这一点上说,久经沙场的伊菊确实比梅朵要成熟得多,她一向强调人无完人,她说不管夏澜宁用什么手段向你示爱,只要他示的是爱就行。她有点排斥林开,她喜欢优雅清秀的男生,她说林开这样的男孩子总让她联想到某种兽类。
    不管因为何种原因失去爱情,失恋的痛苦都是水深火热的,首先是生活上的不习惯,从双双对对到形单影只,梅朵总是有刹那的失神。但自己并不是拖泥带水的人,长歌当哭,也是在夜静更深时分。
    好多天了,不知道夏澜宁是不是也同样痛苦不安,以他的个性,决不会比她好过,奇怪的是,梅朵有一周没有看到他了。事情的急转直下是梅朵没有想到的,夏澜宁的妈妈找到学校来,对梅朵说夏澜宁已经一周没有上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企图自杀。
    不不不,失恋而已,夏澜宁,你不能脆弱如此啊。梅朵发现夏澜宁的妈妈突然老了,显示出她那个年纪的憔悴苍老。她跟着她回家,在夏澜宁的房门前高声唤,“澜宁,澜宁。”
    他开了门,脸色如同她的想象,瘦,苍白,视线游移不定,梅朵想他是疯了。
    “我要吃饭,妈妈。”他看也不看梅朵,好像她是透明。梅朵看着他喝完一碗清粥,血色渐渐回到脸上,目光也变得有神。
    “梅朵,你怎么会在我家?”
    “啊,我在学校遇到阿姨,她说你病了,我来看你。”梅朵第一次闪烁其词。
    “我们已经分手了。”他口气甚遗憾,“你没有义务来看我。梅朵,和你在一起的日子,我比较开心,很开心。谢谢你!”梅朵觉得鼻翼被击了一拳,泪水涔涔而下。她回头看夏澜宁妈妈,她捧住了脸,哽咽道:“澜宁,你别这样,你吓着妈妈了。”
    “妈妈,我很好,从来没有这样好过。我从小和你相依为命,别人有爸爸,我没有,我看到别的孩子能坐在爸爸的肩膀上撒欢,不知道咽过多少口水。妈妈对我好,我不能让你伤心,我装得不在乎。我努力读书,妈妈很高兴,我却在幻想有一天,爸爸能看到我的聪明出息。妈妈,我真的这么盼望过。”夏澜宁顿了一下,看到妈妈泪流满面的脸。妈妈不住地点头,“澜宁,妈妈不怪你。”
    “我成绩优异但装得心高气傲,孤芳自赏,我没有能力交朋友,因为我总是自私地希望我的朋友能一心一意对着我,我不能容许他有别的朋友,我怕受冷落。认识了梅朵,她那么热烈美好,像一团燃烧的火,而我是那个时时觉得寒冷的人,梅朵,我热切地想靠近你,令自己不至于冻死,寂寞而死。梅朵,我知道你不会是我的,因为知道,所以拼了命要抓住你。林开说他也喜欢你时,我急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所以我对他说了你的坏话,我想他放弃你,我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我还先下手为强,才得以幸运地与你共度这半年时间,真的,你一如我当初想的那样,你真的烤暖了我,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现在你离开了我,我不怪你,我想明白了,我自己也要生光发热才好,不然,我爱的人也会因我而累死。”
    梅朵奔过去抱住了夏澜宁的头,澜宁,澜宁,我没有看错你,你就是那个心地善良纯真的夏澜宁啊,只是你比较晚熟。如果我曾经的爱情和今天的离开能让你有所裨益,我们的爱情就是有意义的,当然,一切爱情,都是有意义的。
    这是他们三个人在一起吃的第二顿饭,因为夏澜宁有几天没吃饭了,脾胃虚弱,澜宁妈妈熬了一锅粥,简单弄了几个清淡的小菜。梅朵觉得心酸又疲惫,同时内心又清明一片,她知道,经过了这一役,她和夏澜宁昔日的感情已经变质了,他们这一生都不可能忘了彼此,但这种牵挂却也不能逾越它自身清晰的界限,它不可能再是男女之爱,倒会是一分手足之情。这一点尤其让梅朵伤心,为什么她有能耐的把身边的男人都变成兄弟手足呢?这种特异功能真不值得恭维。
    夏澜宁说他想出去走走,顺便送送梅朵。澜宁妈妈和梅朵道再见,真诚地说:“梅朵,谢谢你!”
    他们一路无话,梅朵猜夏澜宁这几天也是心力交瘁,他像用大力把自己翻了个个儿,终于瞧出了自己的毛病,这种自我反省是劳心伤神的、痛苦的,也是勇敢的。
    “澜宁,我相信,这世上早就好端端有着一个属于你的女孩子了,只是你们还没有相遇。将来,你一定要让我们认识。我有强烈的预感,相信你们不久就会遇到对方了。”
    “别安慰我了。梅朵,你不用担心我。虽然失去你让我很痛苦,但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内心空旷澄明。我现在不急于找女朋友,我想好好读书,学点真本事。呵,我从没看到过生活是如此的光芒万丈。梅朵,像一只破茧重生的蝶。所有这一切,都要谢谢你。”梅朵能感到夏澜宁心中的喜悦与真诚,她不知道别人是如何失恋的,如果这转瞬即逝的爱情让澜宁获得成长,变得宽容坚强,那多么好!
    3、永失我爱(1)
    亦舒说,一个人经历过美好的初恋,他就像有了防身的童子功,很难再变坏了。这是人生初始的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见,完美如初。第一次恋爱,像一枚永远的青橄榄,一生都咀嚼不尽,芳香隽永。它失败了,却留了一条令人欣喜的尾巴,不算太坏,初恋就是用来练兵的嘛。梅朵相信夏澜宁会遇到他的女孩,而自己也会。
    梅朵卖力地读书,本科毕业后,又读研究生。也是那一年,锦坤的妻子去世了,锦坤辞去教席,开了一家广告设计公司。
    对于祝锦坤来说,人生的辉煌仿佛来得太早,太炫目,他一早把它用光用尽了。在整个中小学阶段,他获奖无数,谁也不怀疑他会是江浦市的毕加索,从江浦走向全国,全世界,一路为他铺好了星光灿烂的红地毯,。
    可是,最终他成了江浦师院的美术老师,成了芸芸众生中面目模糊的一个。他不知道是哪一步踏错了,乱了基调,随即转了旋律,再也不是他的节拍。那也无妨,锦坤天性纯厚,安分,他的理想只是有自己的职业,房子,画笔,有一个与他相知的女人,生育一个可爱的孩子,平平淡淡,一生足矣。很快,锦坤遇到了明秀,她是他心目中理想的女子,小巧玲珑的身材、温柔娴雅,却教一门让女生望而生畏的物理,无可非议,她是个聪明的女子。他们像一块早年失散的玉符那样,欣喜地找到了对方,两手一合,天衣无缝。
    很快有了小可,小可的美貌,在她两岁以前就风靡了整个师院,那么粉雕玉喙的小女孩子,谁见了都想抱一下。相比明秀的冷静理智,锦坤爱小可发狂,他把这世上所有的美好都堆砌在小可的面前,一时找不到的,就用画笔画出来。明秀说,因为小可,锦坤把自己荒废了。锦坤却说,给小可什么都不过分,她才是他这一生最杰出的作品。星期天,锦坤带了小可去写生,小可一点也不乖,不仅把自己,还把锦坤雪白的画布泼满了油彩,锦坤却不恼,兴冲冲地带回家给明秀看,这是女儿最早的作品,明秀,她不是很有天分么?
    明秀不应,她淡淡笑了笑说,你总有一天会后悔的。
    是啊,我天天在悔,悔我不能给她太多,你不觉得小可担得起一切宠爱么?她如此美好,如早晨初开的那枝百合。
    都说爱孩子的男人都是好男人,明秀看着锦坤,深觉安慰。她反身回到房间,心情恻然,外面灯光点点,屋内,狭小的客厅里,父女俩追逐嬉笑成一团。如何告诉他,这个孩子似的男人能够承受么?他比她高大,有力,但绝没有她的坚强与忍耐,结婚八年了,明秀比任何人都了解锦坤,他就是美好如初的那种人,如果可以,她多么愿意一生一世照顾他,让他永远那么纯净快乐,不忧不惧,他的世界里只有画笔和他的女儿,那,多么好!
    她如何向他开口,对他说,她得了尿毒症,她的生命也许只有几年,几个月,谁知道呢!。想及此处,她泪流满面,锦坤会如何何面对,而她又如何面对他的伤心与慌乱。不如来一场车祸吧,让她毫无防备地离开,那样的话,锦坤就不会怪罪她的。而让他与她一起面对病痛和绝望,明秀一想到就心如刀绞,她心疼他,她不想让他受那份罪,因此她想过一个人静静地离开,可是,那样的话,如何对年幼的女儿交代,她还想在最后的日子里给她留一点东西呢!
    3、永失我爱(2)
    终于不能再拖了。
    锦坤蹭地地站起来,吼道:“明秀,不要开那样的玩笑,举头三尺有神灵呢!”
    明秀看着他,眼眶里满是热泪,她自己,何尝不想那是个玩笑,可她,已经在他与女儿欢喜耍乐的时间里跑过三家医院了,得到的诊断是相同的,并且无一例外地劝她入院,抓紧治疗。
    “明秀,你不用怕,一定有办法的。”锦坤没有像想象中的那么慌乱无措。他紧紧抓住明秀的手,试图把力量与信念传递给她。
    “你为什么不早说啊,你一个人去医院,一个人去确诊,你怎么那么傻啊!”锦坤想到这些,犹如万箭穿心。因为小可,他太不顾及明秀了,她是大人,她坚强独立,她把自己和女儿照顾得那么好,他以为她强悍着呢,他做梦也没有想过,妻子会患上这样的恶疾,明秀这样的女子,果然独自承担了一切,自己算个什么丈夫呢,在她最疼痛无助的时候,他却一无所知。
    明秀很快住进了医院,与此同时,小可也被送到了桃湾的外婆家,小可小的时候,曾长时间由外婆带养,所以锦坤可以放心。当然不放心也没办法了,现在他心里只有妻子,他要想尽一切办法把妻子留住,医生说她只有几个月的生命了,他要把这几个月拉长,直至永远。要与自己白头到老。
    一方面,要尽量延长妻子的生命,另一方面要尽快寻找合适的肾源,两者齐头并进,有一丝闪失,妻子就会离开她,永不回来。寂静而凄凉的长夜里,锦坤总是无法控制地设想妻子离开的情景,如果她走了,自己和女儿怎么活得下去呢?不不不,老天爷啊,让她留下吧,我愿意给她我生命的一半,让我们再陪伴一程吧,看着小可的成长,长成大姑娘,就到那时。
    也许是锦坤的祈祷起了作用,医院通知锦坤,合适的肾源已经找到,只要交上费用,他们就准备给明秀做移植手术了。
    锦坤还没有好好松一口气,治疗费用像山一样压了过来。因为长时间的血透,补充身体营养,再血透,家里所有的积蓄都用尽了,两家老人也早已竭尽全力,锦坤借遍了同学好友,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