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
    “你怕我真的拿到稿子?怕我没你想象中那么笨?”她故意激他。
    他微微一笑,也不知是真让她给激到了,还是觉得试着对他使用激将法的她可爱得很好玩。
    他耸耸肩。“通常我不喜欢浪费时间的,不过你既然以为自己能做到,我就当日行一善,给你一次机会吧!”
    “真的吗?”开馨眼神一亮。“那我马上就去找作者催稿。”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徐东毅慢条斯理的唤。“你以为自己要去找哪一个作者?”
    她愣了愣,回头。“不就是生病发烧的那一个吗?”
    “谁要你去催那篇稿子了?我要你催的,是这个人的新作。”他指了指占据书柜最中间一排,出版社最畅销的系列作品。
    十二夜!
    开馨咋舌,不敢置信,其他同事听了,也惊讶的互看。
    “可是……他不是我负责的作者耶。”
    人家可是出版社的头号招牌、黄金摇钱树,每出新作必畅销,作品还译成多国文字,发行全世界,她一个菜鸟小编辑,别说有机会跟他接触了,就连偶尔接到电话,一句废话都不敢多说。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你负责的作者,不过他的责任编辑上礼拜被他抄了,总不能让出版社的大牌作者没有编辑负责吧?”
    “难道要我……”
    “没错,就是你。”徐东毅证实。
    真的假的?开馨心跳加速,差点没晕倒。
    其他人纷纷朝她投来同情的视线。稳坐台湾推理界第一把交椅的‘十二夜’,虽然号称写作快手,能在十二天内写完一本二十万字的长篇小说,但他脾气直乖戾难搞,也是赫赫有名的,不爽的话,一年都孵不出一本稿子。
    距离他上一版长篇小说出版,已经将近十六个月了,这段期间,他只施恩似地随便写了两篇短篇交来,其他时间都耗在家里打线上游戏,比宅男还宅。
    整个编辑部没有一个人拿他有办法,他坚持不签长约,高兴写就写,不高兴写谁也别想逼他,要是催稿催得太过分,万一他跳槽怎么办?
    公司连续换了四个资深编辑带他,每一个都被他折磨的叫苦连天,最后一个还是当场被他逐出家门,断绝往来,'十二夜'这个名字从此成为编辑群的梦靥。
    谁也不敢接的烫手山芋,新来的编辑竟要一个菜鸟编辑去接?
    有好戏看了——
    “这就是我给你的机会,郑开馨,你接还是不接?”徐东毅好整以暇地挑战。
    开馨咬牙,深吸口气。“好,我接了。”
    好冷。
    开馨坐在小公园的凉椅上,寒风瑟瑟,吹得她阵阵颤抖,她拉紧外套领口,双手环抱胸前,仍是抗拒不住冷意。
    这已经是她守在'十二夜'家门外第四天了,他说不见她便是不见,宁可三餐叫外卖,也不肯踏出户外一步。
    “拜托你,跟我见一面好吗?就算只有几分钟也好。”她在电话里殷殷恳求。
    他哼哼冷笑。
    “求求你给我一次机会。”
    “我为什么要给你机会?”
    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许久,她才咬牙继续哀求。“我在你家对面的公园等,我每天都回来,你不见我,我就不走。”
    “那你就等吧,!等死也跟我无关。”他好无情。
    而她没辙,他不肯开门,她总不能硬闯进人家家里吧?也只好在外面傻等了,日复一日,从清晨等到深夜,直到月挂中天,才拖着疲惫的步履回家。
    后悔了。
    她真的很后悔,后悔自己不该那么自大嚣张地当着所有同事的面跟老板抬杠,事实证明,她的确不是个够格的编辑。
    别说催‘十二夜’写稿了,就连见他一面她都办不到。他不开门,在电话里对她极尽轻蔑,甚至说要向出版社抗议,为何派一个毫无经验的菜鸟编辑给他?
    他问她三个问题:
    一、以前带过那个知名作者?捧红过谁?
    二、对现今的推理界有何看法?市场口味的倾向如何?
    三、对他的下一本作品有何建议?写那种题材比较好?
    这三个问题,她没一个答得出来,勉强支支吾吾的说几句,只换来他不屑的冷哼。
    第3章(2)
    他狠狠挂电话,而她不能怪他粗鲁无礼,只能怪自己不成器。
    别说作者不信任她了,就连她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这些年来,她究竟成就了些什么?
    她从小就平凡,没一件事做得出色的,当领队时带到让整个旅行团深陷炸弹危机,投稿一次次被退,只能到出版社当小助理,还是签约的派遣人员。
    熬了两年多,总算升上正式员工,结果呢?只因为新来的总编辑是个大帅哥,就被他迷的昏头昏脑,把同事们都出卖了,还自鸣得意。
    徐东毅说得对,她是个笨蛋。
    我不喜欢和笨蛋一起工作。
    他好狠,可是她难以反驳。
    她可以跟好姐妹一起喝酒,痛骂新来的老板是坏蛋,是不得好死的恶魔,她可以在醉意熏然的时候欺骗自己,夸赞自己做得到,绝对能让瞧不起她的老板另眼相看,她可以凭借一股冲动,在徐东毅面前将支票撕成两半,仿佛很帅气很潇洒,但是那又如何?不能改变这些年来一事无成的事实。
    她二十七岁了,再过几个月就满二十八,如果这次又被开除,回到有一天每一天的派遣市场,她能跟那些初生牛犊的新鲜人竞争吗?
    她没什么特殊才华,贫乏的职场经验完全写不出令人印象深刻的履历表,长相又不漂亮,不像某些女孩,能够凭借美貌闯出一片天。
    她有的只是一片热情,一股傻傻的冲动,如此而已。
    但光凭热情和冲动,并不能保证付出就有回报,出社会几年,她渐渐明白这道理,只是不愿意对自己承认。
    他不能认输,因为一旦认了,她为自己筑起的勇气提防便会整个崩塌。人活在这世界上,有时候需要一些谎言来安慰自己。
    她必须一次又一次的告诉自己——
    “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我可以做到……”
    她像个傻瓜,试了神的不断呢喃,路过的人当她精神有问题,戒备的看她,她混不在意。
    风吹过,细雨飘落,而她依然在公园里痴等。
    “够了没?你还要那个女人闹到什么时候?”
    电话里,十二夜不断地撂话。
    徐东毅手执话筒,俊眉微挑。“你是指郑开馨?”
    “还会有谁?”十二夜不耐。“这几天她天天来烦我,每天杵在门外像个呆瓜,都下雨了还不肯走,她是想把自己淋成落汤鸡吗?”
    下雨了?
    徐东毅一震,转头瞥向窗外,天空的确飘着蒙蒙细雨,城市笼罩在阴暗的迷雾里。
    “你说她现在还在你家门外等?”
    “而且还没撑伞!”十二夜忿忿的强调。
    徐东毅皱眉,想了想,眼眸闪过恶作剧似地神采。“所以你是同情郑开馨吗?担心她淋浴生病?”
    “我哪有担心?!”十二夜哇哇叫。“她生不生病干我屁事?我的意思是……我是说你这个总编编辑难道不怕自己的员工冻死吗?”
    “无法激起作者创作欲望的编辑是废物,就让她冻死吧!”徐东毅回答的冷漠。
    十二夜倒抽口气。“你……你这个老板还真狠心。”
    “我的心是狠。”他满不在乎的笑笑。“所以你愿意同情一下我们家的编辑吗?愿意写稿给她吗?”
    “我……我会写才怪!你们当我是定期吐稿的机器吗?说写就写?我就偏不写!”大作者很猖狂的甩电话。
    徐东毅却没立刻挂电话筒,望着窗外仿佛永远停不了的雨,怔怔的出神。
    雨愈下愈大了。
    开馨躲在树荫下,呆呆的仰望对街公寓。据说她最仰慕的作者就住在六楼,她猜想着那一扇窗户是属于他家的,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些什么?看书、看电影、构思新搞?还是扔沉迷在线上游戏里?
    很冷,肚子也饿了,她想自己应该先去吃晚餐,但就是不甘心,怕自己一离开,他刚好就从屋子里走出来,那她岂不是错过良机?
    “拜托你,至少出来一下吧,要是你不肯给我稿子,我就没脸回出版社上班,我真的很想做一个好编辑,为什么你们都不给我机会?”
    她喃喃低语,幕的觉得委屈,浓浓的挫折感在体内蔓延,刺痛眼眸。
    她不想哭的,可这雨,淋得她好冷、好无助,好想放纵自己哭一场
    “你在这里干嘛?”
    一到声音从她头顶响落,一把伞,挡去了点点滴滴掷打她的冷雨。
    她惶然抬眸,映入眼帘的竟是徐东毅挺秀的身影,撑着把伞,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你怎么会在这儿?”
    他耸耸肩。“刚好经过。”
    刚好经过?这么巧?
    开馨愣了愣,望望周遭,天色已经暗了,路灯亮起,街道一片朦胧。
    徐东毅看出她的茫然。“你在这里站多久了?”
    多久?她困惑的眨眨眼,答非所问。“‘十二夜’就住在对面,我是来找他的,可是他不肯开门。”
    “也就是说,你想催稿的对象,到现在都还见不到一面吗?”他语带讽刺。
    她胸口一紧,很闷,却无从否认。
    “都过四天了,是不是想放弃了?”他问,嘴角噙着笑,似是揶揄。
    这是在取笑她吧?笑他妄自丢下狂言,贻笑大方。
    开馨懊恼的磨牙。“谁说……我要放弃的?”
    “不然你还能怎样?知道你刚才脸上是什么表情吗?就像一个被抢走洋娃娃的小女生,很想嚎啕大哭。”
    “我哪有……想哭?”
    “没有吗?”他弯下腰,故意伸指拂拭她湿润的眼角。“这东西,还挺像眼泪的。”
    “那是雨水,不是泪水。”她倔强的不肯承认。
    “是吗?”他微笑。将沾湿的手指放进嘴里,姿态暧昧。“尝起来咸咸的。”
    他够了没?还要戏弄她到什么时候?他这阵子玩她还玩不够吗?
    开馨整个恼火,好气好气眼前这个男人,她猛然揪住他衣襟。大喊大叫。“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把我当玩具吗?凭什么这样欺负我?对!我是想哭又怎样?我不能哭吗?从小我的家人朋友就常常说我是笨蛋,说我太容易相信别人,又不时闯祸,我什么都做不好,我没有才气,长得又不好看,都快二十八岁了还没谈过恋爱,每一份稳定的工作……对!我很想哭,因为我的人生实在太失败了!不行吗?我偏要哭!
    说着说着,眼泪便一颗颗冒出来,不想哭的,却还是在他面前失了控,不争气的落泪。
    她好恨他,更恨自己。
    “我偏要……哭,不可以拿?你有……什么意见吗?”她哽咽,呼吸不顺。
    看她脸色泛白,鼻尖又冻得发红,泪珠盈盈在眼里闪烁,徐东毅不禁叹息,冷硬的心壳裂开一道缝。
    “你干嘛不说话?是在看我笑话吗?你身为老板,属下办事不利你很得意吗?告诉你,我如果做不好也是你害的,因为你这个老板没把自己的员工教好!”
    “你是说你催不到稿,是我的错?”
    “对,就是你的错!因为你这个老板太坏太糟糕,不懂得带兵,你的员工才会这么没用!都怪你,这一切都怪你!”
    原来这算是他的错?
    徐东毅目瞪口呆,初次见到员工办事不利反过来质疑老板的领导能力,郑开馨这丫头算是让他大开眼界了。
    但不知怎的,他竟觉得她这番指责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颇有值得玩味之处。
    他心念一动。“走吧,郑开馨。”
    “走去哪儿?”
    “你别问,跟我来就是了。”
    “我为什要跟你走?”她呛声。“我被你耍的还不够吗?我是笨蛋才会跟你走!”
    他微笑,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