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奴婢才说,上苍庇佑,小姐及早将小公子的身世告知众人,不止去了江雅琴的杀机,也救了小公子一命。”素兰提醒道,“小姐,您可听说过,‘宁可错杀,绝不放过。’这句话。”
素兰的话,令沈颜儿越想越惧怕,在府门前,江雅琴明明比任何人都想知道小佑儿的身世,但她却暗施妙计,先让小佑儿引起众人的注意,之后,便会有人沉不住气代她相问,郑语珊的出声,恰好正中她下怀。而江雅琴,至始至终,置身事外。
不幸中的万幸,她只是暂住魏王府,否则,岂不任人鱼肉。
“直到今日,我才明白,这十余年来,我在沈家过得那些风平浪静的日子,全是在他的庇护之下。我真是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他,到了最后,还要累他至死都想着怎样护我与佑儿周全。”沈颜儿黯然道。
“小姐不必自责,为了小公子的安危,小姐所付出的一切,素兰都看在眼里。”素兰垂手而立,恭敬地道,“如今小姐身在魏王府,万事须得小心。奴婢跟随少爷多年,对朝中之事也略知一二。江雅琴之父,官拜鸿胪少卿却无多少实权,然而,其舅父乃正三品的兵部侍郎,一旦等兵部尚书告老还乡,这兵权,就迟早落入江雅琴的舅父手中;而郑语珊之父,虽为户部巡官,但执掌户部,也是指日可待。”
“一个兵部,一个户部,”沈颜儿淡笑道,“夏侯洵果然纳了两个举足轻重的侧妃。”
若说夏侯洵没野心,连她都不信。怪不得,夏侯洵三番五次地下江南,想必是看中了吴中沈家的万贯之财。
“素兰,韩老将军何时班师回朝?”魏王府不宜久留,在京师之地,她只能求助于念生的干爷爷,定国将军韩岩。
韩将军昔年为凌翰林所救,曾伺候过凌翰林与凌清洛,哪怕现在贵为手握重兵的定国将军,他对凌家依然忠心耿耿。
“奴婢刚得到消息,韩老将军已奉命赶去西北抗敌,一年半载怕是回不来。”素兰见沈颜儿一脸绝望,忙又道,“小姐无须担心,少爷还留有最后一招,少爷说,万一小姐找不到韩老将军,小姐尽可拿沈府的信物,与魏王爷做交易。”
以沈家的信物,换取小姐与小公子的安危,素兰想起当日沈少爷的嘱托,不禁动容,在少爷的心中,小姐与小公子远胜于富可敌国的沈府。
沈颜儿泪盈眼睫,哽咽道,“那信物何在?”
虽不知他到底是否爱过她,但他所作的这些,足令她,此生无悔。
“小姐,您忘了,沈家芙蓉坊以制衣而名动江南,而小姐您身上所穿的衣服,皆是少爷派人送至您的闺房。”素兰这一说,沈颜儿恍然大悟,原来,他真的要将沈府送给她。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他暗中叫人将小小的玉牌缝入她的衣服之中,而她,却浑然未觉。
“小姐离开沈府的那天晚上。”素兰据实道。
离开沈府的那天晚上?沈颜儿细细回想,不知不觉中,玉颊染红,羞赧地低头。她怎会不记得,那三日,他赖在她的闺房,与她抵死缠绵。
“小姐,”素兰打开包袱,指着沈颜儿曾穿过的那件昂贵狐裘,眸光灼灼。若非她一直跟着小姐,只怕小姐早把这价值连城的狐裘,扔在赵府了。
自此,沈颜儿就在王府住了下来。
魏王府内虽明争暗斗不断,但沈颜儿在第一日进府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死了夫君的寡妇,再加之,夏侯洵的保护,久而久之,听雨轩就成了魏王府最平静之地。
第一百六十六章 有夫之妇
天际淡月朦胧,透过窗棂,照向了听雨轩内珠帘之后的软榻。
青花软榻上,小佑儿嘴角微翘,正酣然入睡。繁花细叶的锦被,盖住了他半个小身子。眉清目秀的小脸,紧贴着七彩丝线勾勒的香枕,烙下浅浅的枕痕。
一盏又一盏的八角琉璃宫灯,缀着长长的流苏,遥挂于横梁之间。
“颜儿,”魏王夏侯洵推门进来,径直走向沈颜儿。
今晚,他一袭玄色长衫,玉带缠腰,腰间系以名贵玉玦,俊秀的脸上,仿若噙着一抹温润的笑意。
沈颜儿的脑海中,忽然闪过诗经中称颂贵族男子的一句话,‘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锨兮,赫兮喧兮。’
此时的夏侯洵,大抵就是如此吧。
“王爷来了。”沈颜儿放下手中的针线,既不起身,也不行礼,只是朝着夏侯洵淡然一笑。
谨慎地维持着这不容跨越的界限,她与夏侯洵是知己,亦是良友,然每行一步,她走得极其忐忑,与畏忌。
“这么晚了,王爷为何还未就寝,莫不是有什么烦心事。”沈颜儿亲自倒了一杯水,递给夏侯洵。
夏侯洵接过茶,坐在了沈颜儿的身旁。
“素兰,你先退下,本王有话要与颜儿说。”夏侯洵抬眼见素兰站在沈颜儿的身后,不悦地蹙眉,将她喝退。
半夜三更,孤男寡女共处于一室,素兰看了一眼沈颜儿,又瞥了瞥夏侯洵,即使心中万分不愿,她也只能恭敬地道,“是,王爷。”
素兰悄然退下,并将房门虚掩。
夏侯洵端起茶,一饮而尽。
“都一年了,颜儿你---”夏侯洵神色复杂地望着沈颜儿,言语隐晦不明。
沈颜儿心下猛然一惊,但面上,依然不动声色。
“颜儿,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本王对你的心意吗?”忽然,夏侯洵紧紧握住了她的纤手,痛苦道,“沈颜儿,本王到底哪里不及沈念生。都一年了,本王等了你一年,你就躲了本王一年。沈颜儿,你告诉本王,本王要怎样做,才能让你彻底地忘了沈念生,重新开始。你还年轻,难道要为沈念生守一辈子寡吗?”
“王爷,你知道的。”沈颜儿玉容黯然,要她忘了他,谈何容易。
呵--呵呵--,夏侯洵自嘲而笑,魏王府内有的是美貌女子,论姿色,哪一个不在沈颜儿之上,可他偏偏就沉迷于她的清颜浅笑。虽无倾城之容,却仍惑人心神。
眸光一闪,在沈颜儿的错愕之中,夏侯洵倾身上前,霸道地吻住了她的朱唇。娇艳欲滴的唇瓣,一如想象中的柔软,夏侯洵牢牢地拽住沈颜儿的皓腕,眼中炽热。
突如其来的这一切,令沈颜儿花容失色。
唔,沈颜儿苦苦挣扎,杏眼怒瞪。清婉的脸上,羞愤难平。
危险的气息,游走于唇齿之间,逼得她走投无路。
“沈颜儿,”夏侯洵一抹唇边的鲜血,咬牙切齿地道,“你好大的胆子,敢拒绝本王!”
“若不是王爷相逼,颜儿怎会出此下策。”沈颜儿毫无惧意地迎上夏侯洵愤怒的双眸,冷笑道,“王爷想染指有夫之妇吗?”
夏侯洵懊恼地放开沈颜儿,这个女子,怎么一离开沈念生就变得嚣张了。
“本王记得,沈家小姐沈颜儿年芳二十,仍待字闺中,尚未出嫁,这何来有夫之妇之说,”夏侯洵拦腰抱起沈颜儿,低头附于沈颜儿的耳畔,暧昧地道,“颜儿,不管你愿不愿意,本王都不想等了。”
“夏侯洵,你放开我。”沈颜儿娇喝一声,玉容含悲。
“敢直呼本王的名讳,沈颜儿,你确实胆大包天。”夏侯洵嘴角带笑,而眼中的情欲,却在渐渐地隐退。
他抱紧沈颜儿,缓步走向雕花大床。
“爹---爹---”这时,躺在软榻的小佑儿,一脚蹬开锦被,爬起身,含糊不清地喊道。
“---爹---爹---”
稚嫩的声音再次响起,夏侯洵终于听清了,他忙放下沈颜儿,掀开珠帘,疾步走向小佑儿。
“小佑儿,你喊本王什么?”夏侯洵目露喜色,蹲下身,与小佑儿对视。
小佑儿小手挥舞,朝着夏侯洵奶声奶气地喊道,“爹---爹--”
这孩子竟喊他爹爹,夏侯洵一把抱起小佑儿,欣喜若狂。
沈颜儿愣在当场,佑儿快两岁了,却不会喊娘,为此,她心急如焚,想不到,佑儿开口的第一句话,却是‘爹爹’二字。
哈--哈---,夏侯洵高举着小佑儿,大笑道,“本王的佑儿,真聪明!”
“来人!”夏侯洵抱着佑儿,走出房门,并将所有的王府下人,唤到了听雨轩的院落中。
“本王今晚高兴,统统有赏。”小佑儿的一声爹,使得夏侯洵喜不自禁。
连夜赶来领赏的魏王府中人,皆一头雾水,王爷今晚唱得是哪出?
跪在一旁的素兰,不由得潸然泪下,这声爹,是少爷教给小公子的,小公子在喊的,定是少爷。
闻讯而来的贺仲淳,玩笑道,“既然王爷喜欢此子,何不将他认作世子。”
夏侯洵脸上一滞,沉思半响,诱哄道,“小佑儿,喊本王一声‘父王’,好不好?”
“父---王---。”夏侯洵耐心地教道,“小佑儿,喊--父---王---。”
“爹爹,”夏侯洵教了半个时辰,奈何,小佑儿就只会喊爹爹。
“仲淳,天意难违啊。”夏侯洵苦笑道,太子皇兄体弱多病,常年汤药不断,父皇不愿更立太子,却有意要在他们兄弟中挑一皇孙过继给太子,他膝下无子,若将佑儿认作世子,也不失为一个上上之计。
“王爷早些歇息。”贺仲淳躬身作揖,一脸遗憾。
夜色深沉,淡月潜入密云之后,遮掩了一地的月华。
众人散后,夏侯洵将佑儿还给了沈颜儿,独自去了书房。
“王爷,乔小姐与乔姑爷来访。”辰时刚过,书房外就传来魏王府管事的声音,夏侯洵握在手中的笔,砰的一下,掉落在地上。
第一百六十七章 性情大变
魏王府的正堂内,江雅琴亲切地握着乔曼柔的手,满脸堆笑,寒暄道,“曼柔表妹,两年未见,你真是愈发的光彩照人---”
江雅琴边说,边暗暗地打量着站在乔曼柔身旁的男子,白衣胜雪,面容俊雅,特别是那双艳如桃瓣的眸子,流光溢彩,动人心魄。
“曼柔表妹得此如意郎君,夫复何求。”江雅琴目露殷羡,不禁叹道,这般俊美的男子,确实是举世难寻。
“侧妃娘娘自嫁入魏王府,一直以来都深得王爷表兄的欢心,曼柔初为人妇,理该多向侧妃娘娘讨教才是。”乔曼柔脸上生晕,娇羞地转头,恰与沈少爷双目相对,含情脉脉。
江雅琴见乔曼柔夫妇琴瑟和弦,幽幽道,“曼柔表妹与沈少爷情投意合,如胶似膝,实在是羡煞旁人。”
江雅琴的话音刚落,沈少爷微启的薄唇,仿若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那抹笑,由浅及深,缓缓而至,却透着几分难言的悲楚,与不可名状。
“曼柔表妹,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