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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说,他本就对苏月有意,若要表忠心,大可直接跟她说,像现在这样通过笙儿来转告自己,似乎是有些奇怪了。
    “只是这些?”凌云蹙眉看着笙儿,追问。
    “是,就是这些。我听得也是糊里糊涂,只是强记了下来,再一字不拉的转达给公子。公子若是不明白,笙儿就更加不明白了。不过,薛公子说这些话时神色倒是格外的凝重,少有的严肃,以至于我这几日做梦都是这些话,只盼能早日见到公子,原话奉上。”
    “多谢你,笙儿姑娘!”凌云郑重道谢。
    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他都相信薛青既然说了这样的话,就必定是意有所指的。就算现在不明白,该明白的时候,也终会明白的。他现在或许并不需要太着急着知道这个答案。
    第三十五章
    陆元思与其说是来讲《孝经》,不如说是来做说客的。所谓孝,诸德之本,天经地义,人之行也。孝之始,是对父母之孝,孝之终,是对立身行道,扬名后世,以显父母。正所谓,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这些话,说起来是讲给生徒们听的,倒不如说是讲给崔玄礼听的。
    崔玄礼当然明白,但他宁愿揣着明白当糊涂。当年既然辞了官,就没有再入仕的打算。入朝为官,就是事君。君心难测,他也没有位极人臣的野心,既然已经看透,自然是要闲云野鹤,自在逍遥。国之盛时,他几乎被定为叛臣。国之衰时,他自认也无心匡扶社稷。天下是君王的天下,不是臣民的天下,这点,他十几年前,便早已看透。
    “崔兄虽隐于这山中,小弟却知崔兄并非真的不问世事。眼下,陛下病弱,宗室寥落,太子原本有意谋事,谁知却被先下手为强,一纸诏书下来,只得去巡边。巡边三个月,太子府幕僚也已被冲的七零八落,眼看太子之位岌岌可危,现在就连薛家都似有攀附皇后之心。薛家是众臣之首,如若薛家转向,太子必定易主。崔兄也知道,万一陛下一旦不测,太子若换成了年幼的平王,必定会让陈氏更加飞扬跋扈!崔兄难道真的就不担心社稷安危么?”
    陆元思说的恳切,崔玄礼却只是淡淡一笑,“陆大人世代受国恩,自然会这么说。而我,现在只不过是一届百姓,朝中唯谁的马首是瞻,有关我何事?”
    陆元思不解,“崔兄当真这么想?”
    崔玄礼笑,“陆大人,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出了这门,你把它忘记就好。陆大人一直专修儒学,自然求的是建功立业,扬言立身。而我,这些年则是专心于道,也爱听些佛法。道,讲究一个天地自然,所谓万物皆有道,有因必有果。方才陆大人痛心疾首,言辞恳切,难道竟忘了如今这些,是如何造就的么?”
    陆元思沉默。
    崔玄礼微笑着帮他又斟满了一杯酒,悠然接着道:“我与陆大人同朝为官之时,有些事,陆大人也看的非常清楚。宗室因何寥落?陆大人可还记得?”
    陆元思不会忘。当初皇叔雍王苏辰,身为宗室之首,辅佐新帝,殚精竭虑。岂料功高震主,引火烧身,一个谋反大罪扣下来,竟把宗室的半壁江山给扯了进来。加上把几位宰相也给换洗了一番,新帝是自此安枕无忧,皇权全部集于一人之手,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这么十几年,朝中看起来安定,但谁都看得出,月满则亏。诸事系于天子一人,难免偏听则暗。不信任股肱之臣,不信任同姓宗亲,倒是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倚重外戚。不管是前皇后的家族,还是陈皇后的家族,无不是他亲自提拔加权的。大周祖制,外姓不封王。而到了这朝,一切都变了,陈姓王招摇过市,谁还敢说半个不字?
    冰冻三尺,实非一日之寒。一旦天子病弱,这整个朝廷,还不是陈家的天下?权力,令人着迷。天子恋权多疑,任谁也无可奈何。
    “兼听则明,偏听则暗。君臣之间,理应同心协力,而非互相猜忌。当日我离开之时,已经想的很清楚了,所以,陆大人,别说今日是你来游说我回朝助太子成事,就算是陛下诏书来了,我也宁死不从。这些事,我早已看透。”
    “太子贤德,又建有军功,即将回朝。如若崔大人能回去助太子一臂之力,陈后想要废太子,就没那么容易。你也知道,太子年轻,身边如果没有个得力的谋士,恐怕……凶多吉少!”
    “来请我,是太子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人的意思?”崔玄礼凝目问道。
    陆元思叹口气,“不瞒崔兄,是曹国公和长公主的意思。太子还远在边疆,无力顾及这些。”
    曹国公,是前皇后的哥哥,当年救过崔玄礼的国舅,太子苏昭的亲舅舅。他当然不希望太子之位易主,这自然是毫无疑问。而长公主身为薛家媳妇,这个时候与曹国公联手,而不是随着薛家攀附陈皇后,或者和其他宗室一样韬光养晦,静观其变,这个态度,也甚是微妙。
    “这次陈皇后想换太子的心,路人皆知。说是投石问路也罢,说是引蛇出洞也罢,她的目的,无非是想在陛下还在世的时候,换掉太子,以便成自己私欲。若是真能换了太子,陈后自然是心满意足的。若是不能顺利换了太子,也正好可以打草惊蛇,试探一下宗室或朝中有否异己,以便早日除去。所以,宗室和众臣都不敢有所举动,也只能靠曹国公和长公主帮太子想办法了。”
    “陆大人既然知道此中凶险,不怕因此被牵连?”崔玄礼笑着问。
    陆元思摇头,“臣之孝,不过如此。”
    崔玄礼只好叹了口气,也无意多说什么,只能不停的劝酒,“一切自由天数,陆大人想开点。至于我,除了要感谢曹国公的信任之外,别的却是什么都做不了的。陆大人还是不要多言。今日既然重逢,就应该开怀畅饮。”
    陆元思哪里喝得下?
    崔玄礼也只能无奈。这么多年没见,这位醉心书斋的读书人也被混乱的朝政给弄得心神不宁,关心起了社稷安危来了,看来眼下之变,的确是非同小可。只是,该他做的,他自然要做。他不想做的,任谁也无法劝得动。
    又喝了一会儿酒,崔玄礼才又道:“我记得前朝有位一生都极有野心的宰相说过,说他这一生,平生所事,皆适时制变,不专私谋。虽然每次反思的时候,都如芒刺在背,却也心满意足。所以,愚兄还是劝陆大人一句,在朝为官,若想清净,就安分守己,什么事都不要做。若想做点什么,就必须放弃一些君子之道,要懂得左右逢源,审时度势,识时务者为俊杰啊!我真要劝陆大人一句,你既然身为大儒,就干脆躲进书斋,能避则避吧!谁做天子,又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何必为之冒险呢?”
    陆元思长叹一声,只有苦笑,“崔兄果然是变了。只听这话,还真是听不出是出自当年意气风发的少年侍郎之口!”
    崔玄礼淡笑。笑过之后,便状似随口般问道:“陆大人,方才你说薛家有意攀附皇后,长公主对此可有话讲?”
    陆元思道:“崔兄也知道,长公主虽号称下嫁到了薛家,却和薛家住的极远,哪似普通人家一般?薛家是薛家,长公主是长公主。一个住在薛府,一个住在皇城公主府,除了长公主的孩子姓薛之外,崔兄还以为长公主真的就成了薛家人,和薛家人休戚与共了么?薛家姓薛,见风使舵以求自保,那是精明。而长公主毕竟姓苏,她是皇家女儿,一旦陈后专权,对她有什么好处?!自然眼下有各自选择之路,也就只能各自为政了。这似乎并不难理解。”
    “薛家突然转舵,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呢!”崔玄礼颇为感慨的一笑,“外人都道姻亲牢不可破,看来,也不过如此。只是,你们怎么知道薛家突然转了风向?”
    “是因为另一门姻亲。”
    “哦?”
    “薛家魏国公之子,公子薛青,一向云游四海,不喜做官。不知为何,前些日子突然返京。不仅声称有意承袭其父爵位,更借着一身精湛医术,进出皇宫替陛下诊病。”
    “他替陛下诊病,是好事啊,又有何不可?”
    “崔兄有所不知,陛下之症,向来由御医接手,他一个贵胄公子,若不得皇后信任,又怎么能自由进出皇宫,且为陛下诊病呢?”
    “这么说,他是得到了皇后的信任?”
    “正是。”陆元思点头,“原来他和陈皇后的妹妹早些年便相识。此次他回京,之所以要承袭爵位,只不过是想让自己的身份能够配的起迎娶陈皇后的妹妹罢了。如此一来,他便和陈皇后是一家人了。既然是一家人,陈后自然是放心的。而薛家既然同意此婚事,那当然是认同了攀附陈皇后是个不错的交易。”
    “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交易。”崔玄礼苦笑,“陈家一直想着怎么对付薛家,如今二者联手,那还不正是郎情妾意,春风得意么?怪不得长公主会坐立不安。命也,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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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苏月惊愕的几乎连嘴巴都合不上了。薛青居然跟陈氏联姻?这当然是她之前想都不敢想的一步棋。
    “陆元思真的这么说?”苏月盯着韦典。
    “是。千真万确!”
    苏月握紧了拳头。或许,这就是当初自己觉得心神不定的缘由。薛青,并不是个像薛子煜一样可靠的人。他的心思一向隐藏的很深,且让人难以看透。这或许也是苏昭不太喜欢他的原因之一。
    也对,薛青这么做,没有错,苏月能理解。既然薛家现在实权被控,前途未卜,与其把未来的赌注赌在一个江河日下的太子身上,倒不如见风使舵,攀附权贵,要回昔日的赫赫权势。反正无论是谁做天子,这朝廷还是苏家的朝廷,只要能安享富贵,谁也不愿意提着脑袋不要命的跟着一个毫无前途的太子。当初她用薛家的前途来劝薛青,自然也就想到了薛家有两个选择。当然她只说了其中一种,却没想到薛青回去之后,居然会立刻背信弃义,转而选择了另一种!
    宗室不会动,那是因为无论是太子即位,还是平王苏朗即位,他们都能安享太平。陈氏再强,总不敢改朝换代。只要天下还是苏家的,那么经历过一次清洗的苏家宗室就绝不会以身犯险,轻举妄动。何况陈氏早已为了安抚他们,而提高了他们的实封。既然利益不会受损,谁也不会多说什么。
    大臣们自然更不会动。只要他们仕途能够平稳,自然是凤栖梧桐,别无二话。
    而薛家呢?本以为凭着长公主的关系,薛家至少能帮助苏昭,这次,看来也是多想了。当初既然因拥立太子而致使惹祸上身,实权被架空,现在自然会审时度势,顺势而为,而不可能真的就等着一损俱损,同归于尽。苏月觉得,这次联姻,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做的决定,恐怕也是薛家上下共同的选择。而这个示好的契机,就是薛青。
    薛青这几年认识了什么人,谁也不清楚。既然陆元思说他和陈皇后的妹妹是旧相识,那想必是真的。献再大的殷勤,也不如一个姻亲之好。薛家不比陈家。薛家世代贵族,声名赫赫,能和薛家联姻,怕是连陈后也不敢想的天大好事。一拍即合,一举数得,自然是达成的十分之快,不仅迅速就此定了下来,还毫不避讳的人尽皆知。
    苏月现在只希望苏昭能尽快回京。回去的越晚,他怕是越难办。人在外,什么事都做不了,那就只能无奈。
    无奈虽是无奈,苏月却绝不像苏昭信中说的那般绝望。这几日,她思前想后,总觉得就算朝中再对苏昭不利,一时半会儿之下,总还是还是太平的。只要太平,就总可以想出法子应对的。不是还有舅父和姑母以及一些老臣在奔走着的么?何况,不管现在情势如何,废太子,终究是一件大事,也不是陈氏能为所欲为的。只要抓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