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的地位。
    他不再是顾家的子孙了,不再有顾家人身份了,什么传宗接代,光宗耀祖,都与他无关了。
    从此,他的目标只是:活着,报仇。
    两天后的净身房前,五个年纪从几岁到十几岁不等的男孩跪在地上。
    一个品阶高点的太监走过来,净身房前的小太监忙低头道:“花公公,都准备好了,这便是今天要净身的几个人。”
    花公公扫视了一下面前跪着的人,眼神突然停在某个十五岁的孩子身上。
    “你叫什么?”
    他微微抬头,又马上低下头,有些发颤地回道:“公公,我叫段正忠。”
    “你抬起头来。”
    花公公这话一出,他心里一震,盗汗都冒了出来。
    慢慢抬起头,心虚地接受着眼前首领太监的审视。
    花公公盯着他看了半天,说道:“你们先把其余四个人依次带进去,这个留着,我正想收个徒弟,这孩子还不错,待会,就由我亲自操刀。”
    这时,旁边的小太监说道:“花公公看中了你,还不快磕头谢恩!”
    他忙磕头道:“多谢花公公!”
    一阵阵惨叫后,前面四个依次被抬出来,最后,他跟着花公公进入了净身房。
    花公公回过头,问道:“你因何进宫啊?”
    “小人……小人家里太穷,爹娘都饿死了。”他紧张地回道。
    花公公说道:“你……是少阳人吧。”
    他猛地一颤,抬头惊恐地看着花公公。
    花公公说道:“你不认识我,我却见过你。三年前,我还只是个小太监,小心在皇上面前打翻了茶杯,皇上龙颜大怒,要把拉出去治罪,是站在一旁的顾大人说了几句话,才救了我。这样的小事,顾大人转头就忘了,我却一直记得。几天后,我替别的公公出宫办事,便在街上看见了顾大人,当时他身边 带着一个十岁出头的小孩子,和你长得很像。虽然样子变了很多,却依然可以认出,你就是当年的那个小男孩。”
    段正忠2
    他一尺,恍如遭了晴天霹雳般看着花公公。花公公走上前,问道:“顾公子,宫中险恶,你听我一句话,回去隐姓埋名,平安地过一生好吗?”
    他只是看着他,抿着嘴不说话,眼里却透着倔强。
    “顾公子,我现在就送你出宫好吗?今天见到你的事我永远也不会说。”花公公说着,就拉起他往屋外走。
    他站住没动,说道:“请公公替我净身。”
    “你……顾公子,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知道做个无根之人是件多么辱没先祖的事,顾大人若知道他死后你进宫做了奴才,在九泉之下又如何闭得了眼?”花公公有些激动地说道。
    他低下头去,开口道:“公公,若是就此出去,苟且偷生,那我也会死后闭不了眼的。”
    花公公看了他半晌,最后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顾大人也是这样的性子,认定了,就是死也要做,唉——”说完,他看着他说:“也罢,你面相不凡,或许真能凭一己之力还众位大人一个清白。只是……顾大人曾救我一命,我也不是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的人,只是,要我轻眼看着他唯一的儿子净身入宫,我却做不到。”
    “躺下,脱下裤子。”
    他一震,慢慢走到木板床边,躺上去。闭上眼,有些颤抖地解开裤子,脱下。花公公拿起一旁的净身刀,一下子割在了他大腿内侧。
    “啊——”
    他惨叫一声,双手紧紧抓着木板。
    花公公一边替他止着血,一边说道:“之后,你会在另一个房间躺上个把月,这期间都要装得痛苦成分,不能动弹,我会替你安排好,不会有人发现你未被净过身,你就放心养伤吧。”
    “可以后呢?……这宫里这么大,怎么可能不被发现?”他忍着疼问道。
    “刚进宫的小太监都会跟着一个师傅,以后我便会带你,有我在,不出意外,不会有人发现。我可以一直保你到你自己做上首领太监,等那时候,你有了地位,也会有靠山,会有宫里的皇子 公主一些人给你撑腰,逢到检查,只要有要说句话就没事了,但平时你一定要谨慎小心。”
    他点点头,却不知道遇到父亲昔日救过的人,做了假太监,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
    他不愿让达到目标的危险再多一分,也许到时候他不是因为被发现了身份而死,而是被发现假扮太监而死,从而让所有计划都成为光影,可……不用做太监的诱惑,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
    八年后,当他打开离宫一年多,远离京城的花公公的来信时,平静的脸上 也有了一丝欣慰。
    花公公,只是受了爹几句话的恩情,便冒着死罪的危险照顾了他这么多年,一直把他扶上殿上太监的位置。而裘炜……
    当他苦苦追查着当年的案子,一心想替“少阳叛党”翻案时才发觉,当年参加反戚靖的人是九个,而不是八个,他的父亲,不是带着的人,而是为维护好友,替人受死。更让他不敢相信的是,父亲一心维护的人,却是出卖自己的人,却是从一开始就在谋划着要铲除这一群刚直的文人。
    知道这些后,他重点暗查起了裘炜,对戚靖反而放松了些,因为他知道,隐藏在暗处的裘炜,也许才是最危险的人。
    点燃蜡烛,将手中的信投到烛火上,才烧了一半,外面就进来了人。
    “大总管,小福子来了。”小太监来报告道。
    “让他进来。”段正忠烧着信,说道。
    小福子走进来,在他面前跪了下来。
    “大总管,昨天晚上丽妃侍寝时向皇上提了个建议。”
    将最后的一角纸片化为灰烬,段正慢慢回过了头。
    “前天礼部尚书到裘侯爷家选秀,裘家大小姐装病不想进宫,皇上知道后龙颜大怒。昨晚丽妃娘娘便提议让皇上给裘大小姐赐婚,让她嫁给大总管您,皇上似乎是心情大好,答应了。”小福子说道。
    丽妃?她这样提议是纯粹讨皇上开心还是另有心思?这与裘炜有关吗?还是这一切都是裘炜的计划?快速将这些在脑子里过了一遍,然后便起了那个被称为“裘大小姐”的人。
    裘慕筠——他还记得她的名字。
    那个曾与他订过三年亲,总是低着头却并不像很胆小的女孩。
    “好了,下去吧。”段正忠说道。
    “是,大总管。”小福子慢慢退出门去。
    段正忠3
    来到皇上的寝宫,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笑了一下,说道:“正忠啊,朕突然想赏你些东西,你说吧,你想要什么?”
    段正忠低头道:“皇上,您给奴才的赏赐虽然已经够多了,可奴才还想皇上赏奴才一个安心。”
    “哦?什么安心?”皇上问道。
    段正忠回道:“皇上养好身体,奴才便安心了。”
    皇上哈哈大笑,说道:“你放心,这个安心你不说,朕也会赏给你的,只是,朕却已想到另一样东西要赏给你了。”
    段正忠抬起头来,等着他说下去,没想到他起身说道:“好了,陪朕到笙容公主那儿看看吧。”
    段正忠低下头,上前扶着他,走出了寝宫。
    小福子早上的消息,看来是真的了。皇上果然听进了丽妃的话,要把裘炜的女儿赐婚给他,是对他的赏赐,更是对她的羞辱。
    中午的时候,皇上将裘慕筠召进了皇宫。
    一袭倩影从门外慢慢走进来,太阳在她背后投射着光芒,让他一时看不清她的脸。
    随着她慢慢走近。她的样子也慢慢清晰,慢慢印入他眼帘。
    那个印象模糊的小女孩,如今却已经是一个花容月貌的少女了。
    当他看到她时,却不免要将她与她父亲的阴谋联想在一起。要么,她很早很早,在还不懂事时就已经沦为了她父亲的工具;要么,她是和她父亲一起的阴谋策划者。
    裘慕筠低着头,在皇上面前跪下,看得出有些紧张,却也似乎早已有了最坏的打算。
    当皇上说出将她赐婚给他时,她大惊地抬起头。
    他捉住她那一瞬间的表情,几乎已经确定她只是现在才知道这个赐婚。若不是,若她早已知道,那她无疑是一个比她父亲,甚至比他还厉害的伪装者。
    婚社很快,就在五日后。
    一回府,他就让管家去准备起了婚事。
    看着这处花巨资打造的宅子张灯结彩,笼罩在一片喜庆中时,他却不得不担心起来。
    裘慕筠,若她有心来查自己的底细,那他假太监的事实又怎么瞒住了?就算瞒住了,也会让她生疑、让裘炜生疑,可若是此时,或是在成亲之后杀了她,那不正是此地无银,暴露了自己吗?
    她的命暂时还要留着,至于日后怎么样,那只有先探清情况再说了。
    来到书房,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正等着他。
    “查得怎么样了?”段正忠在书桌前坐下,开口问道。
    黑衣男子说道:“丽妃的名字叫段纹,家乡是江都,是庶女,父亲曾做过江都知府,后来病逝。段纹因是断掌而遭家人厌恶,九年前她大哥贿赂那时去江都选秀的张公公让她入选了。那年去江都选秀的除了张公公,还有当时是礼部尚书的裘炜。”
    段正忠说道:“继续查,就查九年前她和裘炜一切有关的事。”
    “是。”
    黑衣人从窗口离去后,段正忠在一副案卷上写下了丽妃的资料。
    十之八九,丽妃是和裘炜一起的。
    所以,让裘慕筠进段府,正是裘炜的计划。
    裘炜终于怀疑起他了,终于出手了。没想到这一出手,牺牲的便是自己的女儿。
    成亲那天,段正忠高坐在马上,带着淡淡的笑,看着一身大红嫁衣的裘慕筠被喜娘扶着踏入轿中。
    他眼里看到的,只是她背后的裘炜,他心里想到的,只是这婚事背后的算计与阴谋,妻子这个词,对他来说,与奸细、眼线差不了多少。却没料到,自己会陷入这个阴谋里无法自拔,这个他看第一眼就看到了她变成尸体的女人会真的成为他的妻子,伴他一生。
    宾客满座,酒香四溢,人们喝得欢畅,却也注意到夜色渐渐浓了起来。
    喜也道完了,酒也敬完了,大家都偷偷看着段正忠的脸色。
    终于,段正忠不再喝了,脸上似乎露出了一分疲惫的意思。
    知道时候已到,宾客们都纷纷告辞了,段正忠笑着送客,也没怎么留。
    按现在京城的风俗,若要闹洞房,不免带些荤,要调笑一下新郎官和新娘子,这样,在段正忠的洞房之夜,人们犹豫了。
    不闹,似乎不太合适,可闹,又不知道该怎么闹。段正忠的性子,说翻脸就翻脸,又是个太监,要闹洞房实在太难了,谁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
    这样思量来思量去,大家便一致商定不闹了,所以酒席一完,就直接告辞回家了。
    段正忠踏入新房,在开门的那一瞬,明显地看到坐在床头的裘慕筠颤了一下。
    他慢慢走近,轻轻撩起她的盖头,然后“倏”地一下掀开。
    她又是一颤。
    段正忠捏起她的下巴,抬起来对上了自己。
    哪怕知道,她拥有着与自己对立的身份,可这样看着她,红妆之下的她,却依然有了一丝惊艳的感觉。
    她是一个很美,又很有气质的女人。明明透露着害怕,却又强行壮着胆子,和他对视着。
    “还真是个美人。”他笑道。
    她眼里的害怕又多了一分。
    伸出大拇指,揉着她的唇,观察她眼里的神色,她的表情。
    害怕、屈辱、想要逃离,却还强迫息承受着。
    她应该只是被裘炜利用了。
    若嫁入段府,嫁给他是她自愿的,她不应是这个样子。
    他也知道自己在外面有多声名狼藉,任何一个女人,都是不愿进这牢窟的。
    如果是自愿的,那她一定也有了承受一切的打算。也就是说,如果裘慕筠是自愿的,那她的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