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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淡淡的口吻说着,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这并非发牢骚,也不是以恩人自居的命令。那眼眸显示着他的心甘情愿,丝毫没有损害王者的威严。
    里奇知道伊阿索什么也不期待了。
    现在的时间非常紧迫。
    几乎耗尽全力才来到这里的里奇,已经没有让两个人都出去的气力了。
    至于要救哪一个,当然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凯伊,这点伊阿索也知道吧。
    里奇硬拖着身体爬上斜坡。心痛比身体的痛更甚,像火燃烧着煎熬心头。里奇死命咬着嘴唇,即使它已经渗出血来。
    腰际、肩上交织着心痛的目光。所以决不能回头。
    颤抖的双脚无助得几乎失声痛哭。每次把凯伊拖一下,身体的关节好像被压断似的嘎嘎响。然而,己没有余地去体会痛苦了。
    里奇一边气喘吁吁,一边默默地拖着凯伊。还有气息吗?这己成为次要。对里奇而言,最重要的是把凯伊带到外面去。
    听不到呼吸以外的声音,眼中除了凯伊别无他物。当_紧迫的时间观念也淡薄时,肩膀突然被猛烈摇动着。卡崔的脸忽然浮现在眼前。那张脸靠过来,好像在叫喊着什么。突然感到一种好像耳中忽地麻木起来的疼痛,朦胧的感觉一下子清晰起来。
    「喂,里奇,里奇!」
    这回听得清清楚楚的。同时,觉得如漏了气的皮球,全身无力。
    「呀……呀……凯伊……拜托你。」
    「等等,听到没?千万要坚持住。」
    里奇抓住喋喋不休的卡崔的手腕,大口地喘着气。
    「没……时间了。我……还有……别……别的事……要做。所以……拜托你。如果……凯伊……能帮上忙……如果可以……希望……把以前的……记忆……全抹掉……」
    「胡说什么!没空在这里开玩笑!把手放开!」
    「不是——玩笑……。伊阿索……在……里面……」
    瞬间,卡崔发怒似的瞪眼望过来。
    「凯伊是……是被伊阿索……带到这里的。好像……快不行了……」
    「——在哪……哪里,在哪里!」卡崔揪着他的胸襟,怒吼着。
    「为了救我——脚粉碎了……恐怕不行了……」
    卡崔苍白着脸。「——所以就抛下他对不对?」
    杀气腾腾的声音充斥着明显的责备。
    「所以……我要回去……。虽然可能来不及把伊阿索拖上来,但这样子,还是没问题吧。」
    「——还不正常吧,你。」
    「啊……,伊阿索如果一个人早就出来了……明知是累赘,却回来帮我带凯伊出去。舍身保护我。还有比这个更充分的理由让我回去吗?绝不能让他——一个人就这样离去。」
    伊阿索在绝境时表露出的柔情蜜意,虽说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却足以补偿过去所有的伤痛。
    「快走……还不走的话,连你也会有危险的。」
    卡崔想既然这样说什么也不会没用吧。把用惯的香烟盒递过去,生硬地说:「里奇只有二支黑月亮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以防万一用吧。吸了——会变得快乐的。」
    里奇用力点点头。
    卡崔抱起凯伊,大步走了。就那样,一次也不回头,不愧是卡崔。
    里奇就那样挪动着下了斜坡。为什么连痛也感觉不到呢?是因为毫无牵挂了吗?刚才还紧绷的头脑一下子放松了。
    伊阿索闭着眼。俊美的脸上,看不到一丝丝不安和困扰。但认出里奇时,脸上却出人意料地抽动了几下。里奇一瞬间还怀疑自己的眼睛,接下来,却不知为什么露出苦笑来。
    「不要做出那种露骨的表情。不害羞吗?」那凛厉的眼神和紧闭的双唇,好像都在责问里奇为什么要返回。
    里奇和伊阿索紧贴着舒服地靠着墙。墙壁被压得嘎嘎响。但是,这己无关痛痒了。
    「一个人也太闷了吧?我在想你要不要找人聊聊天呢。我虽然不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但这时有总比没强吧?说我吵吧,就你不作声……。虽然不喜欢折磨双脚,但老是蹲着不动,我也行。」
    里奇抽出一根黑月亮。
    「——抽吗?」
    「就是呀,和你两个人抽最后一根烟也不坏呀。」
    伊阿索一副体面的样子叼着烟,里奇帮他点上火。
    与此时的危险处境无缘的淡紫色烟雾袅袅上升。里奇偷
    偷把那小小的火焰,从伊阿索唇边夺走。
    而且,慢慢地、深深地、静静地吸着。
    ——对我们而言,这是最后的一吻……他想。
    苦涩味渗到五脏六腑,变成让人陶醉的甘甜味。
    横摇和纵摇交替着摇动身体。
    伊阿索似乎毫不在乎却又用尽全力似的抱住里奇。
    什么也没说。
    什么也听不见。
    叼着的香烟烫到胸口,里奇浮起一个淡淡的笑,静静地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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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天——
    坎雷斯里到处动荡不安,每个人都想逃。
    被遗忘的过去,忽然像夸耀它的存在似的,伴着轰鸣声弹出来。这就是所谓的晴天霹雳吧。
    提心吊胆的不只是贫民窟的居民。同时,废坑的突然爆炸,对米达斯的市民们而言如后脑勺被痛击一棒。对岸的火灾——没被扑灭。何况如果那就是米达斯市民们的精神寄托,没有比这更糟的。只有这天不夜城也黯然失色,那种动荡是无法掩饰的吧。太阳西沉,霓虹灯常有的那种流光溢彩也看不到了。
    卡崔把凯伊交到跟自己很熟而且值得信赖的医生那里。
    安置好凯伊后,卡崔觉得该找个落脚的地方,累得也够呛的。
    朋友们都一副项躁不安的样子,不管是谁一听要帮忙都不耐烦地皱眉头。那就不必勉强了。这时,毫无预兆地,废坑突然爆炸了。黑色的人们也不例外。只要不过于惊慌失措就好了。
    但是,当卡崔突然被一个屋子传出的声音叫住,看到劳尔那张严肃的脸时,别说吓破胆只怕都吓得折寿了。
    劳尔一句多余的话也不说直截了当地问。
    「联络不到伊阿索。现在怎么样了?」
    「我也没收到任何旨示……」
    「连去哪里也不说一声吗?」
    「是的。」
    卡崔加了几分力度地说。
    这也是事实,伊阿索不论什么都打算自己做了结吧。
    「——是吗?让我告诉你吧。是哈别伊吧。对吗?」
    瞬间,卡崔的脸变僵硬了。就好像演技不足,愣在那似的。但实在太吃惊了,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己经掌握了伊阿索的行踪。
    卡崔想不能再鲁莽地说些傻话了。
    「14:32分,坐上巴士。41分钟后,在哈别伊下车。以上是跟踪器的记录。而且id卡把时间计算得非常精确。结果省了不少兜来兜去的时间。至少,有关行踪的信息……伊阿索去干什么呢,卡崔。在哈别伊有什么?」「
    「不知道。刚才已经说了——」
    「说谎!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就算对谁也不说,也总会对你说过一两句话吧。伊阿索只卖你的帐。连他去的地方,去的理由都不知道……简直不像话。虽然不知道有什么不能说的,但想一想时候和地点。哈巴伊是什么状况,你不可能不知道吧。我只想知道伊阿索为了什么要去哈别依,还有现在在哪里。」
    劳尔的口气严峻到极点。他可不是用三言两语就可以打发的人。正因为了解这一点,舌头反而僵硬的不听使唤。
    没想到劳尔突然压低声音。
    「虽只是猜测,但和废坑的爆炸应该没关系吧?」
    卡崔不禁大吃一惊。
    「糟了。」
    一下子沉下来的脸毫无表情,彻底透露着他的动摇。
    劳尔沉默了片刻。但脸色更阴沉,眼光犀利得似乎想把人肉剜下来。
    「说吧。把你知道的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这恫吓让人觉得手脚发麻。这和伊阿索让人汗毛倒竖的发话如同出一辙。
    卡崔惊得倒抽一口气。既然这样,只有说出来。于是卡崔毫无隐瞒地把所见所闻如实说了出来。不过,他还是在100%真实的基础上把凯伊苟且偷生的10%扣除掉了。
    劳尔的脸抽搐着。
    如果追根究低是不可能有「生命的神秘」存在的。身体力行得出这种信念的劳尔。对任何诽谤和中伤都曾一笑置之的美德,现在却扭曲了。
    凯伊为里奇顽强的活着,结果却是连废坑的哈别伊都毁坏了。恐怕劳尔怎么也不能理解这一事实吧。所以,恐怕他对伊阿索为保护自己连命也不要的举动,愤怒更甚与惊愕吧。
    气氛有点尴尬。但是,劳尔对卡崔的叙述,一次也没有打断,也没有否定。
    卡崔不知道他会怎样向朱庇特报告和处理这件事。
    但是,不管结论如何,卡崔都觉得没有必要把事实泄露到朱庇特之外吧。
    因为金发贵族的炫耀。因为塔那古拉的面子。
    而且,重要的是为了不玷污「伊阿索·明克」的名声……
    劳尔·阿姆就是这种男人。
    在伊阿索和劳尔之间,确实只有这种东西。朋友间的热情,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褪色,暗淡……
    卡崔满脸倦容回到自己的家。漫长凌乱的一天腿像灌了铅,头昏沉沉的。紧绷的神经到现在还让人不禁痉挛。
    卡崔无意识地把手探向胸前。
    而且忽地想起烟己经给了里奇……
    一想到这件事,更不能不吸几口。他打开抽屉,拿出一包从没开封的香烟,抽出一根。
    点上火,一边沉思一边深深吸着。
    淡淡的烟雾摇动着。
    突然一股炽热往上涌。明明不是被烟呛到,喉咙却苦涩得很。
    而且,立刻……
    嗤,嗤一眼泪成串滑下来。
    这出乎意料的眼泪让卡崔慌得赶紧擦掉。然而,每次擦的时候,视线却变得更模糊。
    越忍耐,就越忍耐不住哭出来。
    一直压抑的感情如开闸的洪水般涌过来。
    紧闭的双唇颤抖不已。似乎一开口就会呜咽不止。卡崔不禁用手紧紧捂住嘴。
    那就像粘着皮肤让人不舒服的水滴一样。
    越擦就越粘乎乎的缠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