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我向那些高官弄些经费补助学校增建好了,我懒得和那些人打交道。”他摇手拒绝。
    “这东西可不同,你一定会喜欢,我能送你的就只有这项才讨你开心,看看吧!”
    明知曾怀南有意吊他胃口,他还是不禁瞄了一眼,忽然就定睛不动,看著锦盒发楞起来。
    他接过锦盒,慢慢掀开,与预期中的一样,是那串昂贵的翡翠珠链,在日光下闪著幽光。
    “这是同一串?”他问,嗓子有些颤哑。
    “如假包换。”
    “哪来的?”他记得,当年秦弱水只带走了这样值钱的东西,身上一文不名。
    “前几天和城里一些大爷们应酬,其中一个做人情送给我的,我当时一瞧便知道又物归原主了。想想,当年秦小姐不爱穿金戴银的,把它当了也有可能,打听之下,原来这东西是那大爷手上的珠宝行向一位年轻女人收购的,大概花了原价八成买到,看来秦小姐挺有想法的,知道若给了当铺肯定连五成价都拿不到,这么一大笔钱,够她生活个几年了。”曾怀南得意道。“珠宝行怕成份有问题,要她留下地址,先付一半钱,等确认无误后,再通知她拿剩下一半。”
    “她人在苏州?”他惊问,一股热流冲向脑门,险些发晕。
    当年花了诸多人力遍寻不著,难道伊人近在咫尺?
    “当然不!触景伤情又何必?她搬了两次,两次都在扬州乡下,离她被烧掉的老家大概两个村子的距离。”
    “扬州?”他没想到,她竟选择有著深刻创痛的老家落脚,家都烧光了,她为何还回去?
    “是啊!雪生,我为你做的这件事也不知是对是错,我真怕怀梅怨我呢!地址拿去吧!”曾怀南递给他一张纸条。“对了,有件事,得顺带告诉你,让你有心理准备。”
    “……”他屏息以待,目光多了几分戒备。
    萤曰怀南叹气道:“别怪我乌鸦嘴,你若为了这最后一件事锻羽而归,我反而高兴,这样怀梅就有希望了……别这样看我,我说就是了,听好,我派去打探的人说,秦小姐已经……有男人了。”
    锦盒“匡”地掉落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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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简朴的新式学堂课室里,一片鸦雀无声,偶有孩童的悄声耳语出现,但只要讲台旁木桌后的年轻女人一抬眼,底下立即噤声。
    女人挥毫完毕,放下笔,将作品垂挂在讲桌,开始在一排排座椅走道间踱步,仔细地观看每个孩子的一撇一捺。
    她停在靠窗最后一个光头男孩身畔,屈著膝,指著张牙舞爪的几个大字问:“小毛,今天教的好像不是草书吧?我方才不是示范过了?”
    男孩搔搔头,咧开缺了几颗门牙的大嘴,冲著她直笑。
    “你今天得留下来,罚写三遍!”她不给情面道。
    “咦?那边是啥?”男孩指著教室外。
    她不疑有他,转头朝外头望去,发现无一丝异样,回头正要询问,脸颊擦过男孩手上的毛笔,她直觉手一摸,都是墨汁,她气极败坏,把孩子后领拎起来,咬牙道:“敢诓我?今天一定打你——”
    “我没有,我没有,是您自个儿撞上来的,老师耍赖……”男孩边跳边叫。
    “还辩!”她几乎快制不住男孩,但看到一手墨黑,又气不过,手掌真要朝男孩臀部挥下了,门口突然有人在叫唤她。
    “秦老师,秦老师!”是学校另一位女老师。
    她悻悻扔下男孩,走到门口。“什么事?”
    “你的脸……”面色古怪地指著她腮帮子。
    “噢!”她急忙用袖口擦抹,干笑。“孩子顽皮。怎么了?”
    “学校来了个人,说代表某单位捐款,钱不少,我不敢随便收下,校长又不在,还是您去看看较妥当。”女老师推推脸上的镜片。
    她想了想,点头道:“我去一下,你帮我看著这群孩子。”
    学校教务不归她主事,只是当年她捐款数额不少,可以建议一些校务方针,但学校尽量不收受官方津贴,以避免失去自主性,而无法决定课程内容。
    职员室在学校另一头,她越过学童嬉戏的一块沙地,在桑树下的洗手台前,舀了贮水池内的水洗脸,用手帕拭干。
    后头起了脚步声,沉稳有力,她不加思索转身,甜甜的笑容冻结在眼前那张难以遗忘的男性面庞里。
    她僵了许久,僵到下肢开始酸麻,才朝后挪一步,确定自己不是在作梦。
    “弱水,别来无恙。”齐雪生紧抿薄唇,黑眸泛著火光,带著愠意缓缓靠近。
    她剪了齐耳短发,依旧穿著白色宽袖薄短袄,黑色褶裙,像女大学生,只是身形丰润了些、肤色深了些,神情却骇异慌乱,他伸手碰触她脸腮,“你的脸,旁边有墨——”
    她一慌,别开脸,下意识往后退,腿弯处碰到了贮水池边缘,整个人往后仰跌,水花登时飞溅,她全身结结实实泡进了池子里。
    “弱水——”他攫住她两臂,用力一提,将她拉出池子。
    “齐雪生——”她咳出喉中的池水,指著他,“你——”
    “你跟水真有缘,虽然你不识水性。”他拂去她脸上的水珠,禁不住沉沉的笑起来。“我真想——”
    “秦老师,你在干啥?为什么不把贵客请去坐坐?校长回来了。”学校唯一的男老师古怪莫名地瞪著坐在地上的一对男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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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寄宿校舍的女老师好心的借了套衣裳给她,穿在她身上显得太宽,秋风一吹,她打个寒颤,猛喝手里的热茶,窝在椅子上不动。
    “秦老师。”长脸女校长走进职员室,在她前方坐下。
    “对不起。”她连声抱歉。“我失礼了,我明天会把课补回来。”
    女校长摇手。“这事不急,我是想跟你谈,有关齐先生——”
    “呃——学校要收他的捐款,我没意见,校长决定就好。”她忙搭腔,眼角瞥到齐雪生的车还在校门口,心绪渐形紊乱。
    “这事也还好,就是——”
    “徐校长,我得赶回家去准备晚饭,可否明天再谈?”她站起来,敬个礼,低头咒山口己没出息,齐雪生与她已无关联,他此次来并非为了她,她不该失控至此,但心跳跃动得她呼吸不顺畅,她分不清是害怕还是激动,只想尽速离开这里。
    “秦老师。”长脸突然一垮,架子巍然端出。“你饱读诗书,贵为人师,就该有所承担,而非一味逃避,怪罪他人。”
    “呃?”她怔了怔。“方才是我自己掉进池子里,我没怪罪齐先生。”
    长脸失望地看著她,叹口气道:“你对学校有贡献,是个尽责的教师,但你也得明白,学校不是收容所,我观念虽新,但绝不鼓励为人师表任性为之,你——”
    “且慢,可否容我插嘴一句,”她咽了口口水道:“您的话,我——没有一句听明白。”
    女校长掩饰抽跳的面皮,拭汗道:“秦老师,你丈夫都找上门来了,你还装佯?”
    “我丈夫?”她重复一次这个响雷称谓,面上红白交织。
    “要不是齐先生提起,我绝想不到当年从何家下嫁给齐大少作侧室的就是你。你家乡离此有段路程,这儿没人认得你,你和丈夫一时意见不合,就毅然不告而别,在此落脚,宣称丈夫殒命于兵乱,长期不尽为人妻道,我不得不说,你这样做很不正确。齐先生也是兴学之士,为了寻你,千里迢迢而来,秦老师,女人虽可有自我意见,但要适可而止,不得任性妄为,让家里鸡犬不宁!”
    这一番劈头训诫,让她张口结舌,脑袋混沌一团,她呆了又呆,甩了甩一头湿发,脱口道:“他到底想怎样?”
    女校长瞪著她,第一次发现秦弱水某方面的与众不同,著实令人消受不起。
    “秦老师,你家务若不解决,别怪我不能留你,这儿维持不易,可容不得蜚短流长。”
    她低著头,磨著牙关,十指节球泛白。
    “我明白了,我这就去和他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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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走得飞快,身后的男人却不花一丝力气就和她并肩齐步,前方竹篱笆后的灰瓦白口墙小屋子一望在即,她登时停步,语气又硬又直,“你有话在这儿说也一样,不用进屋里去。”她不看他,两手紧张得出汗。
    “怕什么?屋里有男人?”他状极自然问。
    她难堪地瞪著他。“你把我看成什么了?再说,就算有,你管得著吗?”
    他面露惊异,接著嘿笑道:“我的妻子不但不告而别,还不让我进屋,你说,我管得著吗?”
    他不再理会她的防备,笔直走近那道篱笆围起的小屋子,随手推开半掩的木门,迳自踏进屋里。
    “齐雪生,你别乱闯,我要报官——”她扯住他衣袖,不让他闯进布帘后的内室。
    他们站的这间居室应是前厅,不大,桌椅只有几把,上头堆满一叠叠书报,地上有散落的两、三个木制童玩,墙上挂著几幅她的挥毫作品。
    和从前在齐家一样,除了书,她从不摆多余装饰品,她离开了他,过这样的生活也甘之如饴,这就是她追求的自由?
    他闭了闭眼,握住她手腕,往前逼近,凌厉的表情使她不得不退步,直到抵住白墙,她手掌挡住他的胸膛,喊道:“你敢用强,我就报官——”
    “你说错了,应该是我报官才对,你抛家弃夫,音讯全无,现在还得理不饶人。你口口声声说爱我,也不过是女人的意气用事,你说,我应该拿你怎么办?”他眯著长眼,一声重过一声,鼻尖快碰著她的脸。
    她慌慌垂下眼,被迫吸进他久违的气息,贴著他熟悉的体魄,所有勾动她情愫的往昔,一一迫使她卸下防卫,她闭起眼,任由涌上的热泪沿著面庞滑下,不发出一声哭泣。
    她居然还是无法无动于衷,她努力了两年,却只要他一靠近,就功亏一篑,她并没有自己想像的那般强韧,她此刻想做的,居然是拥抱他而不是赶走他!
    “齐雪生,我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你不该来找我。”她推开他,走进布帘后,不到片刻,拿出一张旧黄的纸,递到他眼下。“你曾把我休了,忘了吗?”
    他不可思议的扫了一遍内文,冷声问:“这是潘良当初挟持你时带走的,他找到了你?”
    她不语,伸手欲拿回休书,他退后,瞬间撕个粉碎。“你明知这不能当真。”
    她见状也不十分在意,频频看墙上的旧钟,心神不宁道:“不管真不真,总之,你快回去,我现在很好,你别再找我了。”
    “是不是潘良?”他揪住她膀子,声色俱厉。“是他带走你的?”
    “没有人能带我走,是我想离开你,是你把我抛下,是你!”她不甘示弱地回视他,呼吸粗气起来。
    “弱水。”他软下语气,用袖口拭去她的泪,小心翼翼的吻她,将她颤抖的身子拥入怀,用尽全力箍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