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了一声,看向他面前的碟子,几粒白白胖胖的虾仁赫然其上。
    “对不起,我不知道。”她讷讷地道。
    綦连客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垂下眸子,盯着眼前的碟子漠然开口:“无所谓。反正,姐本来对我就一无所知。”像在为她开脱,却又像诘难。
    下意识地咬了咬唇瓣,古暮沙歉疚于自己对他的忽视,更恼怒于他话里的漠然。气氛正僵持间,梁爽在桌下拉住了她微凉的手,笑着开口:“沙沙今天身子有点不舒服,早先在车上就说头痛想睡觉,一直撑到现在,一时没想起来也是正常的。”然后摸了摸她的额头,无奈而又宠溺地笑:“叫你不要逞强,看,神智不清了吧?”
    綦连端咳了一声,说道:“沙沙不舒服就多少吃点,早些休息吧。”
    她低声答应,配合地做出病弱却强撑的模样,草草吃了几口,便上楼去了。
    綦连端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楼梯拐角,转头若有所思地问綦连客道:“怎么,你们两个在冷战?”难得看到姐弟俩竟然如此疏远。一般来说,就算小客总是淡淡的,但不会这么冷漠。而沙沙,也绝对不会对小客这么客气有礼。
    綦连客默然片刻,在綦连端耐心消失之前淡淡开口:“不是。”
    綦连端皱起眉:“那你们闹什么别扭,这不是叫人笑话吗?”
    梁爽连忙劝道:“兄弟姐妹打打闹闹还不是正常的?伯父不必担心,过几天自然就和好了。我和风风,平时也都是这么样的,总归会有意见不合的时候。”
    綦连端摇摇头:“总之很不对劲。”叹了口气,不再深究,说道:“哦,对了,阿爽,风风她现在……有没有男朋友?也都是大人了,该考虑成家立业了吧?”
    “据我所知是没有。风风她总是说看到洋人一胳膊都是毛,就觉得难受。”梁爽好笑地道,“风风她自从出国读书之后,变得空前爱国。”
    綦连端抚掌大笑:“这丫头,还真是有趣!爱国好,爱国好,我也看不惯那些洋人的模样!”想了想,转向默然不语的綦连客:“小客,你听到我的话了?”
    綦连客牵起嘴角,算是回答。
    梁爽笑道:“其实涉外婚姻只要能克服语言和文化的差异,倒也没什么不好。混血儿一般相貌都很出众,很可爱。”
    綦连客放下筷子,轻轻推开椅子,起身,向梁爽点头:“失陪。”
    綦连端火大地等着他上楼的背影,转向梁爽后叹了口气:“这小子,今天实在是太失礼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梁爽好脾气地笑笑:“不会。小客就是这种脾气,习惯了就好。”
    “唉,也是,忘了你们小时候总是一起玩的了。三岁看老,小客从小就这么古怪,我都快被他磨得没脾气了。”说起儿子,綦连端是满腹牢骚。
    梁爽是个很好的聆听者,把綦连端哄得开心不已。
    末了,看看时间已经不早,梁爽便要告辞。临行前去古暮沙房间和她告别,看到古暮沙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心疼地道:“是不是不舒服?要不叫医生过来看看?”
    “我没事。”古暮沙背倚着枕头,一手拿着本书,懒洋洋地抬头,“就是有点累。我爸没说什么让你为难的话吧?”
    “怎么会,伯父可是很看好我的。”他捏了捏她的鼻子,“只是跟我抱怨了一通小客而已。”
    “嗯?”
    “对于小客身边那个叫emma的外国女孩子,伯父好像……颇有微词的样子。”他笑了笑,“没想到伯父原来是保守派。”
    古暮沙轻笑,不置可否,淡然道:“我爸一直对小客感到头疼,又从来没有赢过。”
    梁爽失笑:“说得好像两军对垒。”说完俯身过来,吻吻她的额头:“好好休息,别看书了,早点睡吧。”
    古暮沙合上原本就没翻动的书,柔顺地点头:“哦。”
    梁爽心里一动,被她乖顺的模样触动了情潮,恋恋不舍的目光在她脸上盘桓,伸臂将她环住,低头吻上她脸颊,转至耳垂,含住她小巧柔软的耳垂,轻咬轻吮,然后发觉怀里的身子一僵,呼吸似乎也变得小心起来。
    轻轻笑了笑,这里,是她的敏感点么?又轻咬了一口之后,转向觊觎已久的唇瓣,温柔地辗转。
    真的是,和小客全然不同。古暮沙闭上眼,心想。
    小客即便是最热烈的吻,似乎也带着克制,似乎他想要的,绝不止如此。总是让她想要逃避,却又总是不由自主地沉迷。
    但梁爽不同,他不会给她压力,他的吻不带侵略性,让她安心。
    长吻既罢,她将额头抵在他肩头,隐约有些气喘。梁爽将她的手按在他胸膛,让她感受那炙热的心跳,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沙沙,我爱你。”
    睫毛微颤,古暮沙没有说话,只是将搁在他身后的左臂略略收紧。
    这一时刻,她对他,只觉歉疚。她的心跳,就在此刻,也不曾加快节奏。
    “我回去了。”轻轻拍拍她的后背,他柔声道。
    她松开他,“嗯”了一声。
    “晚安。”又送过来一个晚安吻,梁爽才出去了。她抬起头看着他的背影,而后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她的房间对面,綦连客倚在他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也不知在那儿看了多久。而方才,梁爽进来之后,并未关门。
    只听到梁爽和綦连客交谈的声音,然后梁爽便回身将门为她关好,之后一片寂静。
    21 山雨欲来之际
    平安无事地过了月余,到了梁风学成归国的日子。等她倒了两天时差、适应过来之后,几个人便约了晚上吃饭,算是她和綦连客为梁风接风洗尘。
    第一眼看到梁风的时候,说实话古暮沙还是有些吃惊的,记忆里整天哭鼻子的小丫头出落得真是婷婷玉立,仪态万方。又兼在国外生活几年,性格很是活泼直爽,几乎找不出当年的影子。
    随便聊了些,包厢的门便被人推了开,綦连客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古暮沙看到梁风的眼瞬间变得晶亮晶亮,那种突如其来的神采让她也忍不住动容。但接着,綦连客侧身,他身后的金发美女便走了进来。
    然后,她又看到梁风的神色瞬间黯淡了几分。
    呵呵,有意思。这顿饭想必会非常有趣。
    不管梁风和金发美人心底作何思量,至少表面上都是客套有礼又不失热络,绝不至失了风度分寸。而綦连客对女伴的介绍,也仅止于:“这位是emma小姐。”完全没有表明两人的关系,任由他人尽情猜测。
    微微叹口气,古暮沙垂眸盯着手中红酒晃动的光影,颇有些意兴阑珊。
    他,从什么时候开始,竟有玩暧昧的喜好了?
    在座人士中数梁爽和古暮沙两人年龄最长,纵使是情侣,却也不好有过多的肢体接触。但言辞间的亲昵、眼神的交流却是无可避免地表明两人热恋的状况。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梁风笑道:“沙沙姐和我哥真是叫人羡慕。”凑近古暮沙耳边,小声道:“我还没见过我哥对哪个女孩子像对沙沙姐这样百依百顺呢,沙沙姐有什么驭夫高招,以后教我两手。”
    古暮沙低笑:“你就别拿我开玩笑了。你哥那人,谁能管得了?”
    一旁梁爽凑过头来:“你们两个在嘀咕什么?不是在说我坏话吧?”看她们两个目光在他身上瞟来瞟去,肯定在背后讨论他。
    “哪有!”梁风撅起嘴,“哥,我是在为你说好话呢,好让风风姐死心塌地地跟着你,早日踏入围城。”
    emma说道:“古小姐要结婚了吗?”
    古暮沙笑着往她看去,这外国美人儿几日不见,中文造诣提升之快倒真让人刮目相看,连“围城”的引申义都了如指掌。
    轻啜了口红酒,她垂眸轻笑:“还不至于那么快。”
    梁风向梁爽眨眨眼:“我说哥,你要加把劲哪!我这么提前回国,就是怕错过了你们的订婚仪式,谁知道你还在那里磨蹭!”
    梁爽笑嗔:“这是谁对你谎报的军情,不是自己瞎想的吧?你毕了业不回国想去哪儿,还‘提前’?你这丫头,不要操心大人的事,管好你自己,不要让爸妈担心就行了。”
    古暮沙侧头,微笑着开口:“风风回国,有什么打算?”
    梁风目光在默然的綦连客和好奇地抬头的emma身上一瞟而过,转头对着古暮沙笑道:“我想开家形象设计的店。公司的事务我不熟悉,去了也帮不上忙,再说有哥就够了。”
    梁爽无奈地道:“可怜我这把老骨头,就被公司给压榨得一点油水都没有了!”
    古暮沙淡淡笑了笑,心情却没来由地低落几分。瞟了对面的綦连客一眼,他神色淡然,用餐的姿势优雅无比,全神贯注于面前的美食,根本没有加入谈话的意思。
    他这自顾自淡然的神态,哪有半分为人接风洗尘的样子?
    暗地叹了口气。其实,她也不像吧?虽还不至于失礼,却也谈不上热情,大部分时间倒是梁爽和梁风兄妹在说话。也幸亏梁风性格活泼,才不致冷了场。
    又有叹息到唇边,她压了下去,命令自己扬起轻快的笑容,又找了个话头聊下去。
    过了片刻,待得梁爽和emma聊起来的时候,梁风轻轻扯了扯古暮沙的袖子,轻声问道:“沙沙姐,emma是……”想了想,竟不知该如何称呼綦连客,只好向自己左手边瞟了一眼示意,含糊地道:“是他的……女朋友?”
    彼时梁风正坐在綦连客和古暮沙中间,她凑到了古暮沙耳边轻声说话,声音虽低,綦连客却恰在此时抬起头来向她们瞟了一眼,也不知是否听到了她的问话。
    梁风有些不好意思地朝綦连客笑笑,他淡淡颔首,目光又落到古暮沙脸上。
    古暮沙轻轻揉了揉额角:“嗯……这个我也不清楚呢,小客的隐私,从来不会告诉我的。”话刚说完,便看到他唇角一抿,煞是不悦的样子。
    呵,梁风是冲你来的,难道要我替你推拒不成?古暮沙懒懒地挑起眉,默不作声地对上他的注视,嘴角噙了淡淡的讽笑。
    好在梁风没有再追问下去,晚饭在和谐的气氛中完美落幕。
    *** *** ***
    没错,就是这样。太阳照常升起,地球也照样转动,甚至连她和綦连客的关系,也还是那么僵硬。
    他的作息还是那么地规律,六点起床七点出门,没有手术的手术的时候就五点下班六点前到家,若是哪天回来得迟了,必定是有手术要做或是参加了会诊。
    他还是那么话少,衣饰还是那么整洁稳重,神情还是那么冷淡有礼。
    只除了,他的目光,再也不在她身上停留;她说的话再不中听,他也只是淡淡挑眉,却懒得和她争辩;她回来得再晚,也没有人在客厅等着她,然后冷冷地斥责她夜不归宿。
    无人管无人问,该感到自由不是的吗?这几个星期下来,古暮沙却觉得自己快要疯了。
    她想大喊大叫,她想把桌子上的东西通通扫掉,她想把花瓶里的玫瑰花瓣全部揪下来,她想掐着他的脖子问他怎么能这么对她!
    可事实上,她什么也没有做。
    她只是把自己扔进大床,把自己卷成蚕蛹,催眠自己:这才是正常的,这才是正常的……
    可是!又把被子在身上卷了一圈,她恨恨地掐着手里的米老鼠,想象着某张可恶的脸在她手下艰难喘息的样子。
    啊啊啊——真想冲过去掐死他算了!
    哪有这样的姐弟!
    姐弟,不应该是打打闹闹,互相争吵却又互相保护互相依恋的吗?就像是之前——他们还没有到暧昧的地步之前——那样,她想要回到那个时候,可是,为什么回不去了?
    是她下定决心要两人各走各的路,如今又有什么立场抱怨他的疏远?!
    明知如此,却仍是止不住地沮丧。而想到今天吃的那顿晚饭,她更是觉得怄得慌。
    怄来怄去,怄得睡不着。古暮沙裹了件毛毯,下楼去找王妈专门为她有时半夜进食的古怪饮食习惯而放在冰箱的宵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