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他察觉到了宫焰的弱点——一个他养大的婢女,以至为了她的得病,而迁怒驱离了所有的下人。
在那时,他心头原先快熄灭的复仇之火,又重新燃起了巨大火焰。既然知道了对方的弱点,他岂有放过之理。
于是他暗暗的筹划了三年,招兵买马,联络了同样与宫焰有仇的人,终于等到这个报仇的时刻。
今日在确定宫焰他们都离开了客栈,前来赴他战约后,他预备暗中埋伏在客栈附近的人马,便袭击了奉命保护这女人的那三名护卫,抓来了她。
宫焰的嗓音如霜雪般冰冷,眼神中则燃起炼狱般的烈焰。
“倘若你们不立刻放了她,我保证待会你们会想哭都哭不出来。”
“我们会放了她,在你自我了断之后。”黄袍男子和身边的人响起了快意的大笑。
对手神态的转变,给了他们莫大的自信。今日这场复仇之战,胜利已然可期,只要除掉了宫焰,其他的人都不足为惧了。
那震天的嘎笑惊醒了昏迷中的人。
小石头一睁开双眼,就觑见了前方凝着俊脸的宫焰。
“焰主子,你怎么了?谁惹你生气了?”说着她瞥到颈上有一个亮晃晃的东西和一抹凉意,她垂眸一看,呆了呆,一柄大刀的刀刃正密密的贴合在她脖子上。
她茫然的望住宫焰,不太明了眼前这怪异的情势是怎么回事?是焰主子在跟她开玩笑吗?
“呃,焰主子,小石头做错了什么吗?”奇怪,她记得他不是叫她待在客栈里等他吗?怎么……咦,啊,对了,她听到有人打斗,于是开门出去瞧,然后眼前一黑就……
宫焰抿紧的眉吐出低语,“没有,你乖,不要说话。”
黄袍男子猖狂的扬声,“宫焰,你自己选择吧,是要她死,还是你死?”
十年了,当年毁门灭家的恨,今日他要宫焰用鲜血来偿还。
祈玉堂和鬼见忧严肃的相觑一眼,楼主最宝贝的人落在敌方手上,这对他们来说可是大不利的。
小石头纵使不解眼前的局势,也霎时明白这个拿一柄冰冷大刀架在她颈上的人,正在威胁她的焰主子。
“你不要胡说,焰主子才不会死。”她不高兴的怒嗅黄袍男人。
“他舍不得死,你就得死。‘他阴森森的话拂在她脸上,他手上一用劲,便在她颈间割出了一道血痕。
小石头吃痛的拧起了眉。
“宫焰,这丫头的颈子可禁不起我手上这把刀,我只消再一施力,她可就香消玉殒了。”
“焰主子,你用不着管我,小石头不怕死,你别被这个人威胁了。”顾不得脖子上的痛,她只怕她的焰主子为她吃了亏。
“哼,不知死活的丫头。”黄袍男子存心教训她,刻意的加重力道,霎时她粉颈上溢流出鲜血。
“住手!你敢再伤害她,我会教你后海曾活在世上!”宫焰的俊颜阴晦得宛似被罗刹附了身,森严冷峻的眸光勾出嗜血的炽芒。
黄袍男子猛地浑身一粟,他同时也察觉到他身边的几人暗暗的后退了几步,他不想示弱,努力稳住脚步不退。“你以为我真不敢动手吗?我下战书时就豁出去了,就算杀不了你,我也要让你痛不欲生。”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他猛地再加重手动,于是由小石头颈上流出的液体更加的腥红。
宫焰冷霜的嗓音飘出,“你真想要我死吗?好,我可以让你如愿。”他会让他永生永世都后悔,千不该、万不该伤害了他的小石头。
“不要!焰主子,小石头不值得焰主子这么做!”小石头激动的凝降他。她绝不能拖累他,成为他的负担。
再望他一眼,她毫无畏惧的伸颈向大刀狠狠的撞去。
够了,有他刚才那一句话,知道他竟愿意为她而死,她已经有足够的勇气步向黄泉之路,即使她化成了鬼魂,她还要继续的跟着他。
黄袍男子一愕,没料到她竟会这么做,手中的大刀瞬间随着小石头的身体一起跌落地上。
“不——”凄厉的一吼震慑住了所有的人,宫焰眼触到地上那抹人影时,冶艳得不再像是人眼,犹似修罗之眸,幻化出惨烈的杀戮。
狼山登时仿佛陷入了火焰炼狱,顷刻之间响起了无数的惨嚎,鲜血濡染了黄沙,尘土上布满了断肢残体,勾魂使者只在一旁静候,还未出场,因为那些残体的主人仍未咽下最后一口气,无法勾走魂魄。
痛苦的呻吟嚎叫掩盖掉了风声、鸟鸣声。
祈玉堂和鬼见忧在惊愕后回神,骇然的瞪着化身为修罗厉鬼的宫焰。
“我、我们要不要阻止楼主?”祈玉堂听得出自己的声音有一丝的战栗,他有种错觉,以为此刻置身的不是人间而是冥府。
痛快的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想死死不了,他相信此刻那些人一定万分的懊悔方才的作为吧,可惜的是,再深的悔恨都无法挽回什么了,修罗的悲恸无法得到填平,恐怕他们的痛苦便一样无法得到解脱。
鬼见忧咽了下唾沫,看向地上的娇弱人影。“现在谁也阻止不了他,我去瞧瞧宫瑛,希望她还有一丝气息尚存。”
他上前蹲下来,诊视了一下那娇弱毫无生气的人儿。
片刻,他惊喜的叫道:“啊!她还没死,楼主,宫瑛还有一口气。”不知算不算奇迹,那伤竟偏了一寸,没割断她的咽喉和颈脉。
狂戾的人闻言,瞬间停住了施虐的手。
※※※
床边三日三夜未曾合眸的人犹不敢闭目,深恐一闭上眼。床上的人儿就会自世上消失,他必须守住她,为她赶跑妄想来勾魂的牛头马面。
“你太不乖了,看你好了之后,我怎么惩罚你这颗不听话的石头。”他嗓音暗哑得犹如快断流的溪水。
他的手小心翼翼的轻抚她昏睡中的苍白容颜。
“你向天借胆了吗?竟敢这么吓我!”细心的察觉她失了血色的唇瓣十分的干燥,他取来一旁的巾帕,沾了茶水抹在她的唇上。
床上人儿浓密的眼睫掀动了下,微弱的呻吟轻轻的由沾了水渍的双唇吐出。
“焰主子……”
“我在这。”他握住了她的手,紧紧的盯着慢慢苏醒的人儿。“小石头,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我在这。”
小石头睁开了紧闭三日的眸子,涣散迷蒙的眼神逐渐的凝聚,定定的瞅看眼前的俊容半晌,干涩的喉咙吐出沙哑的嗓音。
“焰主子,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她一时不明白,他看来何以如此的憔悴,下巴还冒出了些许的胡鬓。
深幽的瞳眸凝住她,宫焰失笑三日的容颜,重新绽起了笑容。
“你还敢问,再有下次,我一定饶不了你!”他纠结悬着的心终于落下了。
她提手想抚摸他的俊脸。
“是,小石头不敢了,焰主子。”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只知那略显瘦削的脸庞令她心疼。
宫焰把她的手熨贴在自己脸上,感受她手心传来隐隐的温热。
“再有下一次,我就不要你这颗小石头了,听见了吗?”
“我、我知道了。”她一脸困惑,还是乖乖的回答。
他警告的说:“不是只有知道,你要给我记住,记得牢牢的,不准再发生一次这种事。”
“嗯。”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呢?她动了动身子,想坐起来,却牵动了颈上包扎的伤口,她痛呼一声。
“你给我躺好!”宫焰慌忙的扶她睡好,检查伤处有没有再沁出血渍。
“好痛!”她眉目都纠了起来。
“还能不痛吗?那么深的一道口子虽是责备的语气,他的眼中却注满了心疼,恨不得那伤是在自己身上。
疼痛惊醒了沉睡的记忆,小石头记起了先前发生的事,她被别人挟持了威胁焰主子,然后……她情愿自尽也不愿连累焰主子,所以……
“啊,我没死?”
“你那么想死吗?”宫焰眼中倏地燃起炽芒。
“不是。有焰主子在,我才会不得死。”她连忙摇首否认,却再度牵动颈上的伤,忍不住低呼出声。
“你再给我动一次试试看!”她每一分疼痛都像直接撞在他心上般,揪着他的心。
“是,焰主子别生气,我不敢了。”她乖巧的动也不敢动。“后来怎么样了?焰主子,我为什么没死?那些人呢?”小石头好奇的问。
忆起三日前她撞向利刃的那幕,仍令宫焰余悸犹存。
“以后没有我的允许,你连死都不准,听到没有?”
她霍地省悟他是在疼惜她颈上的伤,忍不住笑开小脸。
“可我更不愿看到焰主子死呀,当时那情景我怎能拖累焰主子呢,我情愿自己死,也不要焰主子死。”
“你这个蠢蛋!”宫焰低骂她一声,将她轻拥在怀中。“你以为我宫焰是什么人,凭那些杂碎威胁得了我吗?”
那时他只是虚与委蛇,伺机谋得空隙再出手救她,谁知这个傻瓜竟然当真了,一头撞向那大刀。
何况他若真自裁了,他相信那些浑蛋也绝不会放过她的,他们一定会在他死后就一刀杀了她。他活着才是她生命的保障。
“对不起,焰主子。”她仰起脸,清楚的觑到他脸上流露出的怜宠和万分的呵疼。胸口一热,心一暖,不再觉得颈上的伤会痛了,她偎向他胸膛,柔声道:“以后我都听焰主子的话,焰主子不爱的事,小石头一定不做。”
“记住,倘若你再敢不听话,我一定不要你这颗石头了。”他凝然的声音沉沉的吐出。
惊悸的心直至此刻才渐次的平息,宫焰的脸上再度挂上了惯常的笑颜。
吩咐小二送上了热粥,他一小口、一小口的吹凉喂进小石头嘴里。
小石头娇笑的吞下喂到唇边的稀粥,她爱死了他心疼她的神情,那让她觉得好幸福,尽管没有甜言蜜语的情话,却让她甜到心坎里去了。
※※※
一碗墨色的汤药仍氤氲着热气,坐在桌前的人锁着眉瞪着那药汁,不禁唉声叹着气。
喝了两个月这入口即苦得呛人的药,一瞥见这黑色的浓稠液体,她的肠胃就开始作呕。
抬眸见四下没人,一个念头闪过,她端起药汁走到了窗前想倒了它,可又一个念头掠过,想到若是被她精明的主子知道这件事,那会比喝这苦死人的药汁更惨。
于是她再这回了桌前坐下,心想还是乖乖的一口喝完吧,可还没沾到唇,她的喉咙便不由得紧涩了起来。
“小石头。”一听到背后传来了这声呼唤,她慌张的赶紧仰头,顾不得苦了,咕噜咕噜的喝下漆黑的药汁。
“焰主子。”看到与宫焰一起来的还有鬼见忧,她望向他。“神医,你怎么也来了?”
“我来为你做最后的复诊,”他曾见一旁的空碗,知道她刚喝完了汤药,笑着道:“若没问题就用不着再吃药了。”
小石头闻言如获大赦般欣喜。
“真的吗?”太好了,她总算可以脱离那苦药的荼毒了。
鬼见忧探指为她切脉后,再察看了一下她的伤处。
“很好,完全复原了。”
他的话令小石头笑逐颜开。
“焰主子,你听到了吗?神医说我好了,不用再吃药了。”
宫焰站在她身前,垂眸睇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