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信又是怎么回事?还有爹爹,爹爹也说樊渺在京城。难道是爹爹在隐瞒他……
    桃青宜眉头紧蹙,左思右想无果。努力使自己冷静下来,最终还是选择相信樊渺和爹爹。他不能因为于久的一句话,就胡乱去猜测。
    不日即归,她在信里和他说了的,不日即归。
    于久从桃青宜的神情中确认了樊渺并不在此,目光微闪。
    “樊姐定会吉人天相,青宜公子还要好好保重身体。于久近日在相城公干,定下住处会来告知,有需要于久的地方千万不要客气。”
    说罢,于久便告辞离去。
    桃青宜强自镇定地与她作别。于久的话对他的冲击太大,青宜再怎么镇定,也于心难安,挥手的动作都有些不自然。
    回到屋里,一阵心慌,直拿出那刚刚收到的信看了又看,伸手抚过上面的字迹,感受熟悉的字体里那人的气息,这才让自己的心情平复一些。她不会骗他的。他得相信。
    相信是个苍白的词语。但是有时候真的需要它。桃青宜对着那封信,又像刚收到时那样,淡淡暖暖地笑了。
    无论证据多么苍白无力,她说了,他便相信。
    于久在相城的公干,其实就是来确认樊渺行踪的。记得那时候她无意中和女帝说见过樊渺,女帝便派她来寻。于久并不清楚女帝寻找樊渺的真正原因,她只是听命行事。没过几天于久定下住处,就在桃青宜隔壁。一半为了任务就近监视,一半因为私心。
    接下来的日子里,因为樊渺压根没有再出现的踪迹,于久的监视工作毫无进展。可是疑似“挖墙角”的工作却如火如荼——
    带着此行仅有的一个随从,于久早上挑水晚上劈柴,一天至少进桃家两次。远来是客,桃敏文开始自然是不答应于久来帮忙的。但是于久搬出自己娘亲来,说自己身为晚辈这些都是应该的。坚持了一番,也就这么着了。
    “青宜……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于久看着眼前的背影。她虽然常来,却是见不到桃青宜的。她在的时候,桃青宜从没到院子里过。今天傍晚她劈完柴碰上桃青宜出门倒水,是她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小院里见到他。
    “公子什么的确实生硬。我长你两岁,不如加一句哥哥?”桃青宜说着,把水倒掉,从容地看着于久。
    “……也好。”于久说完,见桃青宜又要回去,忙喊住,“青宜哥哥等一下!你可以叫我小久……”
    桃青宜笑笑:
    “好,这些天小久辛苦了。谢谢你。”
    这次桃青宜走进屋里,于久又想不出什么借口留住他,只贪看着他的背影,再看他回身关门的瞬间回眸。
    其实,私心里……于久已经弄不清是希望樊渺平安,还是希望樊渺从此杳无音讯甚至传来噩耗了。
    留在凉国皇宫的樊渺,看到每天消息里出现无事献殷勤的于久,不知自己心里的奇怪感觉是怎么回事。玉玺已近完工,樊渺每天里的情绪全被消息纸条里的情况牵动。正如今天,消息上明明白白应她的要求说了于久又是早上挑水晚上劈柴、外加扛了一袋子米。
    有人帮忙她当然很感激。可是……
    这种十分不舒服、看到于久在桃家出现会担心的情绪又是为什么?
    放下消息条子,拿起刻刀。樊渺轻轻在手中已近完工的玉玺上刻了两下。
    终于完成了。
    拿着手中的玉玺,樊渺的目光微微湿润地闪烁着,全是激动的花火。终于呢……
    她此时的想法不是这玉玺做成了多不容易。而是想着,她终于能回去挑自家的水,劈自家的柴……看自家的夫郎。嗯,大概,那不舒服的感觉是因为她不想让于久看自家的夫郎吧。
    夜已深,睡意全无,樊渺拿起玉玺包好,直接去了此刻依然灯火通明的甘泉殿。
    千里之外,嘉寀女帝和七皇女的激战正在此夜。
    七皇女后方的营地里,崔琦在给一个重伤的士兵包扎着伤口。
    “崔医师,伤药不够了!”负责煎药的师傅急急忙忙跑进来,头上还闪着汗水。
    崔琦蹙眉,还未及开口,便有传令的兵跑到营帐中来:
    “主上有令,所有伤兵和后方人员都上阵,违者必杀!”
    崔琦的手抖了一下。都上阵,站不起来的怎么上阵?七皇女一路打过来行军速度太快,没有足够的休整,这个时候支持不住是必然的。此刻再破釜沉舟,哪里还有意义……要一起送死,主动全军覆灭么?
    在刀剑下被逼迫着,崔琦和身边能站起来的人一起去拿起武器,强打起精神往战场走去。这些人脸上露出愤懑或者无奈的神情。而留下的,躺在那里,预计死亡只是时间问题……她们的伤很重,可是已经没有药也没有人来做哪怕最简单的护理。
    崔琦明白,她是时候脱身了。也许出了门上了战场,她很容易含糊一下,就可以从此消失杳无音讯了。那是她进军营的初衷。
    震耳的嘶吼和横肆的鲜血充斥在身边,崔琦挥剑奋力抵抗着。崔琦不会武艺,又不曾杀人,抵抗得吃力。找准时机顺着杀过来的一刀倒下,身上又压了两个人,崔琦开始躺下挺尸。不过一会儿功夫,她躺的这一片地方, 便没人过来了……
    崔琦从身上人的缝隙里往外看,从服饰上看出,与自己一道来的那群人眨眼间已经所剩无几。
    有一个例外。那是在众人中显得瘦小的身影……他是男子。臃肿的青布衣服,累赘的很,看不清身形。他回身的时候,崔琦见到了他脸上拙劣的易容伪装。
    他在往前冲,奋不顾身地往前冲。他看样子有些功夫,却并不大好,所以中了很多伤,可他还在往前冲……
    崔琦不知自己怎么了,着魔般地向他靠了过去。并不是突如其来的怜香惜玉,崔琦想自己该是被他那股子不要命的劲儿给惊到了。当她发现自己在向他靠近的时候,她已经在这么做了。于千万人之中,她竟无法忽视他的身影。
    试想一个原本装尸体的人开始在地上移动,这是多危险的事。
    崔琦移动了几步清醒过来,赶紧停下动作。
    崔琦判断出他在往嘉寀女帝车驾的方向冲。嘉寀居然御驾亲征了,车驾还在那么醒目的位置。怪不得今天七皇女这么快落败……
    虽然此刻对战是双方已经两败俱伤,可这依然是寸步寸人的战场,前路还很“远”。那男子一定撑不到前方去的,可以他快力竭了。
    和嘉寀女帝有仇么?正好。她也和嘉寀女帝有仇呢。夺夫之恨。可是依她对嘉寀的了解,那车驾九成是空的。嘉寀本人都不一定在这里。
    终于看不下去了,崔琦一把推开身上的遮掩,摸出怀里原本准备用来自己逃脱的药粉,奔向了那个已经摇摇欲坠的人……
    ☆、善后,尘埃落定
    凉国皇宫甘泉殿。
    “玉玺做好了,已经给你六妹嘉陌送去了。”沁殊对不请自来的嘉阡说,难得没有计较她擅闯宫殿。
    樊渺昨日最终复原了玉玺。他大概是想放她回去的。可是……还有些事要解决。
    嘉阡闻言先是一喜,可又想起什么——
    “你放那个玉石匠人回去了?”
    “还没有。”
    “你准备如何处置……不,不管怎么做,六妹不会留下她的。”
    “嘉陌是要见她,不过我放人的条件是保她性命。”沁殊拿起桌上的酒杯在手里把玩,低垂的眸子里,幽深一片,对面的女人却看不到。
    嘉阡闻言,先是不明所以,而后怒气慢慢在脸上凝聚起来——
    “沁殊,你胆子很大。”
    她的神色甚至有些狠戾,
    “你要留她做妃子么?还是……对我嘉国有什么企图?”
    他要留着这样一个匠人做什么?留在后宫里,还是让她继续做玉玺霍乱嘉国?
    “我只是自保。”
    “六妹和嘉寀不同的,她不会像嘉寀那样丧心病狂地起疑心!”
    沁殊默然。如果嘉陌连这样的胸襟都没有,那和嘉寀能有什么区别。他又如何肯定自己没扶持错人?况且假玉玺是他沁殊提供给嘉陌的。嘉陌若容不下樊渺,又怎会容下他沁殊!
    他眼前的女子,毕竟是嘉国的皇女啊……他的所为只是如此而已,却招致她的责备。她的六妹,明明拿到了需要的一切,她却仍嫌他给的不够。
    “那你就认为,我留下她一定另有所图么?”沁殊有些累了。他低下头,弯出微微的弧度,显得那么受伤。
    “不是,我只是……”嘉阡语塞。她在着急,却不愿见到这样的沁殊。
    “你回去便是了。虽是质子,我也没把你当质子待过。回去禀明玉玺是假的,和你六妹共主天下,然后想做什么做什么。”
    嘉阡听他这样说,反倒冷静下来了。所谓“共主天下”这样的话,不是傻子的人都明白除了讽刺再没有其它意味。冷静下来,也就听出来,沁殊在说气话了。
    所谓帝王……估计六妹也就不再是从前的六妹了吧。她的帮助似乎也应该到此为止了。也是在昨天,七皇女和嘉寀两败俱伤。七皇女死在阵前,而嘉寀终是没能回到京城。六妹已经确定是嘉国的帝王无疑了。玉玺到手,她可以稳稳当当揽住那些老大臣的心。
    以后,她这个姐姐应该做的,大概就是好好待在凉国,好好做她所谓的“质子”了。
    “送她走,越快越好,我看着闹心。”
    嘉阡有些懊恼。语速很快地说完这句话,不及沁殊反应,直接往门外走。和他交锋似乎从来没有赢过。她是被他从战场上绑回来的……这样丢人的事大概几辈子忘不了。
    沁殊看着她逃也似地离开,嘴角就这么忽然间弯起。眼中全是笑意,流光溢彩,灿若春华。
    他也是帝王。说给嘉阡的话大概不全对。他的确不想霍乱谁……可他喜欢保留这个可能。当然,这个可能最好永远不要发生。
    其实嘉阡走的太快,沁殊还有一个消息没告诉她呢——他会和樊渺一同去嘉国京城。
    樊渺昨夜从甘泉殿回到金玉轩一直没睡。
    刚刚刻好玉玺的时候,樊渺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仿佛她立刻就能赶到相城、见到青宜,跳出这樊笼,夫郎孩子热炕头去。
    不过从甘泉殿出来后,心绪稍稍冷静下来,也就明白事情不会这么简单。如果说没有一点后续的麻烦,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今天得知要先去京城见新皇嘉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