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里的东西是奴才亲眼看着放进去的,又派得三等小宫女送的,她一家子大小都捏在娘娘手里,哪敢胡乱说话?主子不必忧心,只管装不知道便是了。”
    皇贵妃闻言,这才稍稍定了心。刚听说太后姑妈跌入荷花池里溺亡,她吓得花容失色。明明下的慢性毒药,怎么显效那么快?
    原本琢磨着是不是中途被谁换掉了,如今仔细想了又想,没有半点差错,这才松了口气。
    皇贵妃抬手抚了抚有些凌乱的乌发,只低声叹气:“姑妈也实在不够运气,怎么就在池边晕倒了呢?”
    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不用提心吊胆地下药了。
    “谁说不是呢?”奶嬷嬷十分认同,原本还担心被太后发现,谁知这才刚开始,太后就跌入水里去了。
    皇贵妃正庆幸了半宿,勉强歇下,便见奶嬷嬷满脸惊慌地冲进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满门的禁卫军立刻将她擒下,不由大怒:“你们做什么?谁给你们这个胆子,乱闯后宫,该当何罪!”
    禁卫军头头倒是不卑不亢地行礼,淡淡地说:“得罪,属下只是按照宗人府的命令,捉拿害死太后的疑犯罢了。”
    皇贵妃皱眉,她深知下的药无色无味,当年太后姑妈对先帝下的就是那种药,至今未曾有人发现,又如何会赖到她的头上来?
    “胡说八道,真是血口喷人,太后是我的姑妈,我又怎么会害她?”
    禁卫军头头只打太极:“还请娘娘去宗人府,若是清白,也能当面澄清。”
    宗人府是什么地方,哪里是后妃去的,皇贵妃自是不肯:“不去,我要见皇上,让皇上给我做主!”
    “贵妃要见朕?”皇贵妃话音刚落,便见禁卫军跪下行礼,门口的人赫然是一袭龙袍的皇帝。
    婉绫满脸委屈,急急上前,盈盈行礼:“皇上要给妾做主,他们诬蔑妾是杀害太后姑妈是凶手,这简直是欲加之罪,妾是冤枉的!”
    皇帝挥挥手,让禁卫军暂时出去了。
    皇贵妃眼底露出几分喜色,又上前几步,几乎要贴到皇帝的怀里,却被他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贵妃此言差矣,太后的尸身明明是中了毒,这才会毒发跌入池中溺亡。至于那种毒,想必贵妃并不陌生。”皇帝忽然笑笑,嘴角微勾,却带着几分讥嘲:“这种毒,朕也不陌生就是了。”
    皇贵妃看见皇帝的笑容,不由后背发寒,只能硬着头皮装傻:“妾不明白皇上的意思,妾又怎会去害自己的亲姑妈?”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自顾自地说着:“当年先帝病逝后,也从他身上查出同一种毒来。你们家族的秘药,却用在自家人的身上,真够讽刺的。”
    皇贵妃双脚一软,跌在地上了。她没想到,皇帝居然知道这种秘药!明明这世间,除了太后和她,还有心腹奶嬷嬷,根本没有人知道!
    就连她的爹爹,太后的哥哥,也是不清楚的。因为这药在家族里,只传女不传男!
    “皇上……”皇贵妃双目含泪,却带着惊恐。
    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着开口:“贵妃是不是疑惑,朕既然知道这害人的东西,怎么一直沉默下来?”
    皇贵妃眼瞧着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便不寒而栗。
    霍景睿唇角的讥讽更深,星眸里如千年寒冰:“朕很有耐心,等的就是这一天。幸好,贵妃不过区区五年便完成了朕的心愿。放心,看在你的功劳上,朕会让你留下全尸的。”
    说完,皇帝再也不看瘫软在地上的皇贵妃一眼,抬脚便走。
    婉绫不死心,死死盯着皇帝的背影,用力喊出一句:“皇上,难道你从来没喜欢过妾吗?”
    原来从头到尾,不管是太后和皇帝,都把当作一枚可用的棋子而已?
    皇贵妃不愿相信,也不敢相信,她心心念念的夫君居然如此对待自己!
    “喜欢?”皇帝回过头,瞥向狼狈的皇贵妃,眼底不见一丝温度:“婉绫可知为何后宫五年来,没有一个嫔妃怀上朕的子嗣?”
    霍景睿俯身,凑到皇贵妃的耳边低笑轻语,却让婉绫犹若堕入冰窖之中:“因为朕从未真正碰过任何一人,不过让你们做了一场好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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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新仇,旧恨
    皇贵妃脸色煞白,她拼命摇头,眼前的皇帝依旧眉目如画,高大俊美。可如今在自己眼里,却犹若洪水猛兽,狰狞可怕。
    五年来,皇帝居然没有碰过所有的后妃?
    难怪没有嫔妃怀孕,难怪她服用了那么多的多子散也不能怀孕,原来如此,原来……
    皇贵妃抬起头,泪水忍不住从眼眶中涌了出来。皇帝何其狠心,五年来只把嫔妃们当作是棋子,后宫也不过是一个棋盘罢了。
    她想到死去的婉茹,无辜被连累的翡翠,疯疯癫癫的珍昭仪,还有刚刚溺亡的太后,所有的一切,是不是尽在皇帝的筹划之中,意料之内?
    皇贵妃深吸了口气,她不能接受五年来自己的爱恋不过是一场镜中花水中月,含着泪垂死挣扎:“不可能!明明内务府有嫔妃侍寝的记录,皇上或许能让一两个人有错觉,怎会让所有人都没察觉?”
    明明侍寝的夜里,皇帝温柔地吻着她,轻轻地搂着她,还有那双有力的臂膀,怎会只是一场虚幻的梦?
    皇帝点了点唇,他确实有碰嫔妃,不过只是吸去一些阴气。至于没有至阴体质的皇贵妃,太后的侄女,霍景睿满怀厌恶,连一根指头都不愿去触碰:“父皇担心朕再着了太后的道,这些年朕可是学了不少好东西,这其中药理便是一等一的好。”
    言下之意,太后的药控制不了他,而皇帝用药的功夫远远在太后之上。
    皇贵妃面无血色,深深地看着跟前的人,似是第一次认识他。
    原来皇帝一直在提防着太后姑妈,提防着她家族里所有的人,不敢放松丝毫。
    她颓然地跪坐在地上,终于明白,自己从一开始就输了。
    皇贵妃以为,皇帝因为姑妈不喜欢她,假以时日,终究会日久生情。到头来,却是她想错了。皇帝从来都不会喜欢她,娶她也不过是顺着太后的意思,好布置这场长达五年的棋盘。
    婉绫双手捂脸,泪水汹涌,她的嘴角却忍不住勾起。
    姑妈,你看见了吗?你的好儿子,从来都跟你不是一条心,从来恨不得杀了你……
    “皇上,妾还有最后一份疑惑。”皇贵妃放下手,眼角还有泪痕,只是双目失去光彩,木然地看向霍景睿:“太后姑妈服下的药,是不是你换掉的?”
    皇帝挑眉,难得好心地告诉了她:“吃食里没添什么,太后的嘴叼着呢,一吃就知多了些别的东西。朕不过让人在碗口抹上一刻散,如此而已。”
    闻言,皇贵妃如坠冰窖——一刻散!
    服用一刻后,立即毒发,却不会置人于死地,只会暂时晕厥,仿佛虚弱之症,即便是太医也查不出来。
    婉绫知道,这是皇家的秘药,专门用在犯事的后妃身上,她也只从太后姑妈嘴里偶然听过一次。
    原来,皇帝终究不能原谅太后,所以代替先帝用一刻散来惩罚姑妈吗?
    皇贵妃深知太后姑妈的习惯,舀着吃食,喜欢在碗口上一刮才入口。皇帝必然也是清楚的,这才会把一刻散抹在碗口上。
    看来,对付太后,皇帝早有预谋!
    婉绫面如死灰,颤着唇开口:“皇上,妾还有最后一个疑问……”
    皇帝俯身,淡淡打断她的话:“你想问,太后为何用完膳食后便恰好前往荷花池,这才会跌入池中溺亡?”
    皇贵妃有气无力地点了点头,她与姑妈早就在皇帝的鼓掌之中,根本就逃脱不了。生与死,也不过是皇帝一念之间罢了。
    皇帝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开口:“贵妃莫不是忘了,太后身边最得力的嬷嬷不是求了你一件事?”
    婉绫后背一寒,她还以为这事不会有人知道,原来皇帝早就心知肚明?
    她要对付太后,便要拉拢姑妈身边的人。这位太后最信任的老嬷嬷,就是最好的人选。
    老嬷嬷的侄子早年闹事被人打伤了命根子,索性进宫做太监,皇贵妃便顺水推舟,让他做了一个小小的太监总管,打理御花园。夏至前夕,宫中赏荷节将至,新官上任三把火,定然先把这荷池理一理。
    一环扣一环,皇帝分明就知道老嬷嬷只借着皇贵妃的东风不够,肯定要寻太后再推上一推,好让侄子平步青云,去荷池边上瞧瞧便是必然的事。
    尤其这两天荷池已经整治得差不多了,老嬷嬷定然第一时间就让太后去看看……
    皇贵妃看向皇帝的眼神,已是带着惊恐。
    这个枕边人,算计了所有人的想法,一步步把太后引向死亡。
    如此心机,太后姑妈又如何能比得上?
    可笑太后姑妈却心心念念着小儿子,只觉长子不堪大用。如此看来,皇帝低调收敛,事事顺着太后,其实不过是迷惑太后,好让姑妈以为长子能力一般,不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殊不知,正是因为太后姑妈的轻敌,才会落到那般田地。
    一切已成定局,皇贵妃知道她也会紧跟太后姑妈,不会落得什么好下场。只是,自己还想努力一番,向皇帝求情:“皇上,看在我们五年夫妻的份上,请放过妾的家族好吗?爹爹不过受姑妈胁迫才顺从的,只能说得上是帮凶。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一想到族里的亲属会因为她和太后姑妈而被帝王厌弃,下场可想而知,便不寒而栗。婉绫跪着向前几步,抱着皇帝的腿脚哀求。
    皇帝却看着她,缓缓一笑,答非所问地说:“以前父王身边有个小宫女,洗脚的功夫一流。虽说相貌平凡,却深得父王喜爱,留在身边伺候了好几年。”
    皇贵妃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提起一个负责洗脚的低/贱小宫女,疑惑地看向霍景睿。
    皇帝脸上带着浅笑,只是笑意未有抵达眼底:“朕差点忘了,那位小宫女和贵妃一表三千里,也算有一丁点的关系。”
    听到这里,婉绫一惊,隐约明白又是太后姑妈的手段!
    皇帝捏着她的下巴,淡淡地继续说:“那小宫女的手艺不错,只是日日在那洗脚水里下药,要不然父皇又怎会无知无觉地中招?要在皇帝吃食里长期下毒,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皇贵妃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太后姑妈的罪孽,就算整个家族陪葬也抵消不了霍景睿的恨意!
    “这都是姑妈的意思,我爹爹肯定是不知情的!”
    皇帝轻轻笑了,似是笑婉绫的无知和愚蠢:“族里旁支一个大活人送进宫里,若是连族长都不清楚,还有谁知道?再说,那小宫女虽说是远亲,医术却是一等一的好。户籍也被更改,任何痕迹被消除得一干二净。”
    要不然,父皇怎么会无知无觉地中毒,直到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