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那人刚刚起了个头,院子里奶声奶气的两个声音呼啸而来。
    “爹爹!”
    “小爹爹!”
    “不是小爹爹,是干爹!”
    “干爹……”  然后龚小霜看见   了两个漂亮的不似真实的小宝贝叽里呱啦的从外面跑过来,直扑那男子身上,吵闹不休,
    “爹爹,干爹呢?”
    “爹,  你把小爹爹藏哪儿去了?”
    “干爹……”
    两个小家伙呜哩哇啦的一阵嚷嚷,让那人费了好半天劲儿才把俩孩子暂时安抚下去,他对这龚小霜苦笑了一 下,“他们大概是看到你的马车了,还以为是海宁来了,俩小东西眼睛贼着呢。” 说着他摆弄着两个孩子,“站好,站好,你们两个要向师母问安。”
    “师母?”三个声音同时疑问。
    不仅是俩孩子迷惑,龚小霜也有迷惑。孩子们嘴里的干爹当然就是卫海宁了,如果他们是生死之交,那么夫君给朋友的孩子做干爹,自然也没什么好奇怪的。可师母?   这又是从哪里论的?
    据她所知,卫海宁除了是璟王世子的老师,似乎也没做过哪家……
    ......哦,老天!
    龚小霜忽然想起某个可能性,惊了一身冷汗,那人身上没有什么明显标记,但声音她一 直觉得有点耳熟。她成亲那天的主婚人确实是璟王殿下,作为皇上的代表,但是,蒙着盖头,她不能确认,何况都是近两个月前的事了……
    然后龚小霜凝眸仔细看两个孩子的胸前的长生缕,五彩丝绦连着个青玉麒麟佩饰,不似民间的那种银质长命锁……上面似乎还有‘赐’的字样,那就是……
    “璟王殿下?”龚小霜试探一声。
    “嗯?”熠星正教导子藤、子菲区别妻子、母亲和奶娘的含义,听到招呼   一 抬头,就见龚小霜屈身拜下来,“妾身卫龚氏,拜见璟王殿下。”
    “呃,不必多礼……”
    “爹啊,你说的不对,你看这个漂亮姐姐给我们行礼呢!”
    “嗯,菲菲,所以妻子就是奶娘的意思……”子藤不知是从哪个逻辑推出来的,语气异常坚定地误人子弟。
    “天……”
    把俩搅局的小东西好歹彻底哄出去后,熠星揉着太阳穴,看着倍显拘谨的龚小霜,轻轻叹了一 口气,“小霜,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海宁没有告诉你这个地方,为什么你会对这里格格不入了么?”
    “我……”龚小霜不明白其中含义,只不过确实觉得自己好像有些鲁莽了。熠星理了理思绪,“即使当海宁知道我是王爷之后,他也敢指着我的鼻子大骂,即使卫谋他们如今已经是四五品的官员,可他们依然可以纵着性子嬉笑打闹。那帮小子,从来私底下都叫我老大,甚至是皇上也在旁边的时候。在外人看来,可能没有尊卑,扰乱纲常,但这是这个家的特质,我们为此觉得很轻松愉快和亲切,并且努力维持这个家的特质。这个世界,如果不能克服,就永远也融不进来。海宁会是个好丈夫,但关于这,他无能为力,所以,他不告诉 你,也不要怪他。”
    “小霜,你的成长和教育,几乎决定了你不太可能能打破这种禁忌,那么就不要勉强你自己,我们已经知道你,知道你是个好姑娘,知道你对海宁很重要,知道你喜欢他,欣赏他,爱他,我们为他高兴,这在我们心里,你就已经是这个家的一员了,那其余的就让它顺其自然,好不好?”
    “……”
    听了璟王爷的这一番话,龚小霜想了很多,从刚刚王爷的态度,卫谋的态度,卫思的态度,甚至是卫海宁的态度……   她渐渐有些明白了。
    其实,说白了,这个湘园根本就是王爷、夫君,和他们那些徒弟们,可以随意放松心情、原形毕露的地方,这是个隐私的,不容外人入侵的地方。她知道自己缺的是什么,正如王爷所言,她破不了那个坎,所以就融不进来,硬要强进,恐怕谁都难受,与其那样,她对拥有这样的结果,还是可以接受的,只是难免依然有挫败。
    “不过好在,进不来的不止一个人,”熠星看出她的挫败,看着那幅字,抬着下巴指,开口安慰,“皇上也进不来啊!”
    “……”
    “王爷!”龚小霜下决心后,弯身福了福,“我可以请求王爷一件事么?”
    “今天的事不想让海宁知道?”
    “ 这是我一时任性,我不想让夫君知道对我失望。……他……”龚小霜说不出来什么情话,不过脸色窘得羞红,熠星点头,明白!无非是‘很爱慕’,‘很看重’,‘很不想破坏形象’之类的话。
    “好。”熠星应下后,送龚小霜出门,临分别的时候,熠星淡淡开口,“小霜,可能就此以后,我们很难会见面了。皇家有许多辛秘,为了维持这些秘密,总会牺牲很多人,完全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我与海宁之间过往和关系,就属于这样的秘密。”
    熠星没有挑破,龚小霜是个聪明的女子,应该能明白这种暗示,“小霜,你要保重。”
    …………
    “小姐,你去哪里了?”眉儿就是去厨房帮了趟忙,回来时却遍寻不到人,急坏了。
    “随便逛逛,结果迷路了,好不容易找出来的。时色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小姐,那这里……”
    “这不再属于我们了,夫君不是在乎虚名的人,他更愿意把这里送给那些徒弟们住,是他们陪着他走过最艰难的路,住在这里也是应该的。”龚小霜拉着眉儿上了马车,寻了个借口,“在这件事上,我支持大人,眉儿,这是御赐的宅子,大人这么做,若是要别人知道了,很容易惹祸上身,所以今 天的事一定一 定不能说出去。”
    听闻这话,眉儿如临大敌,忙摇头,“眉儿打死也不数据哦的。就算老爷问起,也不会说的。”  “嗯,对!就当今天什么也没发生过,什么也没发生过……”龚小霜靠在车壁上,连日来的心结  一朝打开,脸上便淡淡的浮出一抹止不住的笑意。5
    明白了夫君与璟王爷的情谊的,她才明白与卫海宁的亲事,自己根本不是‘下嫁’而是‘高攀’,但不管怎么,如意郎君,她最终还是嫁了个如意郎君,即使她可能无法成为他以前的家人,但她肯定会成为他日后家里无法割舍的重要一人。
    ***** *****  小剧场  ***** *****
    罗耀阳:星,你就把我的字和卫海宁的画,这样并排摆在一起?
    熠星:怎么了?
    罗耀阳(叹气):跟皇帝并排齐肩……如果被有心人看到,即使他们不敢找你麻烦,也一定会趁机找卫海宁的麻烦,比如治个大不敬!
    熠星: 哦……
    第二天,那两幅字画旁边多了另外两幅色彩艳丽,人物造型独特,风格诡异的墨宝——子藤、子菲的‘作品’。
    番外之海宁《吾至,吾见,吾征服》天望ˇ番外之海宁ˇ
    承二十九年。
    皇后走在去紫宸殿的路上,她很少像这样明摆着表示出关心政务的样子,只是……算她良心未泯
    好了,怎么说卫家也是世家豪门,说抄家灭族,那也是几百条人命哪!
    皇帝听完了妻子的来意,揽过妻子的腰,“若薇,记得么,当年我挥军南下,攻梁克越,三十几
    万大军长驱直入,死得又何止是几百人?那时,你没心软。”
    “那是你掀起来的战争,我劝说无益。”
    “那耀阳和霆儿,四年前攻破桂岭,你下令越西境内粮草禁运,那一役桂系乱党死了八千七百人。
    ”
    “我儿子在战场,我当然要护着他!”
    “……”
    皇后迎着丈夫的视线,良久,最后叹气,“好吧,我承认,我伪善,我不是个好人。可这件事……
    没错,卫熙那愚蠢的‘逼宫’行为,毫无置疑的坐实了卫家谋逆的大罪,可是颢,你清楚背后的主导
    是谁,摆明了卫熙是被人利用了,然后为了他一时的愚蠢,和别人的包藏祸心,要让卫家几百口清白
    的命来抵?这是不是……有些过分哪。”
    “若薇,陵王愚蠢但他的野心从来没有死过,这一次我不打算放过他。”罗颢直言不讳,“耀阳已
    经长大了,开始学习监国,可以说,从现在开始,他就已经在与他争夺皇位的诸多兄弟交锋了,甚至
    他还在面对我的兄弟的野心。我不能让这么多隐患存留到耀阳登基,起码要把我兄弟的问题,在我手
    里永绝后患。卫家确实,我可以找个借口,给他们开恩放行,但如果我这么做,这件事就很容易被大
    事化小,小事化了。而我那个四弟,肯定最先逃脱责罚。”
    “所以,就要你就要拼着剜骨也要疗毒,卫家就是那个倒霉祭旗的!”若薇叹了口气,顺手拿起卫氏
    家族的名单,心烦的扫过一眼,“政治……哼!”
    “卫,卫海宁……不就是那个小神童?”看到那个名字,若薇心里的某点忽然被触动了,难遏酸楚
    。她记得这孩子,很清楚!
    就在卫海宁满周岁的那天,卫夫人抱他到宫里来,那时候……那时候星儿也还在呢,一直跑进跑出
    ,淘气得不行,她们当时还夸卫海宁这孩子性儿好、沉静,再大一点就给星儿当伴读……结果,就是
    那天晚上,星儿……若薇眨掉眼里的水雾,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是出于什么心思,爱
    屋及乌,还是将心比心怎么的,总之看到这个孩子……
    “他没到十四岁吧……嗯,把出生月份向后推一个月,不满十四……就能活下来吧!”
    **
    天承三十三年
    [海宁,你是我们卫家,最后一个男丁了,要好好活着啊,好好活着。]
    海宁爬起来,哥哥的话由言在耳,可哥哥肯定不知道,就是因为他临死前暴揍了那个一直欺辱他
    们的刑狱官,最后那人把他的名字由官妓院划到了内廷监,又有内廷监划到了军奴营,都按照圣旨的
    意思,都是安置官奴的去处,都是一样龌龊的去处,却依然有着天差地别的距离。
    起码,他可以保持自己的骨气,起码自己还是个健全的男子——海宁有些自嘲,等股间的液体流出
    去后,他艰难的站起来,他得去拿吃的,他得活着。
    邦邦——邦——
    闷闷的踢木头响的声音,让海宁顺声音走过去。在这里,两年了,海宁对这种声音不算陌生,大
    概新来的人都会有各色各样的反抗,然后哀嚎、挣扎,然后就是死寂……
    那个人……是漂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