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讶?没想到?我也没想到,会是因为这个,才这么挂念你的。”
    韩嫣,你要镇定。
    “嗯。我听到了。”
    “你——”刘彻手足无措了,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吧?
    “你说喜欢我,比喜欢还要喜欢。刘彻,我爱你,你也是么?”
    “当然!”刘彻见韩嫣终于接上了话,立时紧张地点头。
    “我的爱,只能给一个,也只想给一人。我也要求,爱人也只能爱我一个。你能吗?”
    “当然!本来就是这样的。不是想明白了,我怎么会说这样的话?”刘彻表情很奇特,想笑,眼睛又瞪得大大的,嘴唇在哆嗦,却不是因为生气。
    韩嫣吸了一口气,连珠说了一长串,直把刘彻给砸懵了。
    “又能如何呢?”
    “你喜欢我什么呢?”
    “窦太主说,椒房殿快要长草了,那是你妻子住的地方。她跑到我的家里,当着我的妻子的面这样说。她问我,儿子这么可爱,是怎么生出来的?我一直回避着你的妻儿,经她一问,才想起来你也要有妻儿并且已经有了,我一直是在掩耳盗铃。”
    “我不介意再说一遍,我心里只能装一个人。说来可笑,我一面说着这样的话,一面还得娶妻生子,娶了妻子却不能珍惜,还……一面说着想要一心人,一面对你的后宫佳丽美妾爱女视而不见,我这是在打自己的耳光。我在侮辱自己,你知道吗?”
    韩嫣看着刘彻,“若非你说爱我,我也无法说得这样清楚。既然你不是把我当作娈宠,那么,请问,我要怎么看你?我要怎么告诉我的儿子,这是谁?请问,你,要怎么告诉此天下,这个男人,他是什么人?”
    “不提以前,现在,你我都做不到抛了妻子只拥有对方,不是么?我已生子,我的儿子需要母亲;你,不能没有儿子,你还得跟女人在一起。不要说,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不管我跟别人如何你都是心里的唯一,这样的话,实在是太可笑。身与心怎能分开?分开了,一边是鬼魂一边是行尸走肉,怎么看,都不是个完整的人,这不是人做的事情。给出了一半,自己留着另一半,还有凑成一个人的希望,分开了给两个人,就是真拿自己不当人了。所以,要么全得,要么一样不得。”
    “我不想拿别人当借口,不想说我们都有母亲,她们不会高兴见到自己的儿子与男人搞在一起。可是我是个活生生的人,我有亲人,我得在乎他们的看法。我可以不在乎世俗的眼光,可我不能让亲人跟着我负俗世之讥。这些,你想过吗?”
    “我们不是孩子了,已经过了把脑袋蒙到被子里,就觉得刀枪不入安全放心的年纪了。”
    “我胆怯了。对不起。这么些年了,直到现在才彻底想通……我不想再把脑袋蒙被子里了,一直以来其实是在逃避吧,忘了我有妻儿,你也有。”
    “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能这样下去了,可是见到你,话到嘴边又咽下了,然后再憋得自己难受。每次,总不能把话说得透彻,现在,不能再这样了。告诉我,你是爱我么?爱了,又能如何?你能是我一个人的么?我也不能是你一个人的。这不是在战场上,杀一个是一个,杀的都是在赚功劳,这只有一个结果,黑白分明,能,或是不能。”
    “春花灿烂,结果者寡。好自,为之。”
    [在掌声最热烈的时候/舞者悠然而止/在似乎最不该结束的时候/我决定谢幕/也许/也许有些什么可以留在/那光灿和丰美的顶端了/如果我能以背影/遗弃了观众/在他们终于/遗弃了我之前/我需要有足够的智慧/来决定/落幕的时间]
    废后
    回到家里,韩嫣觉得轻松了不少,心头大石终于搬开了去。刘彻的心情,他已经不想再去考虑了,明知无果,还磨蹭了这么多年,这样的自己实在是可笑。既然不能让刘彻对自己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拖来拖去,总有起摩擦的那一天。以前真是太天真了,竟没想到这一层。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真是……早知如此……
    甩甩头,罢了。爱咋咋地吧。
    职场x骚扰,放到后世,大不了辞职,换到韩嫣这里,整个天下都是刘彻开的……明明是他仗着自己是老板,借机揩油,你还没法儿跟他直接翻脸。尤其是这个老板还一脸天真地问你,我明明很喜欢你的,你为什么不要跟我xxoo——大家有家有业好不好?士可杀不可辱,说起来容易,做到的都是光棍!至少是有光棍心态的人,还得加上一个附加条件——不管家人死活,或者,被辱了给家人带来的后果比被杀了还要严重。
    刘彻说“比喜欢还要喜欢”,他要不这么说,韩嫣还没法跟他摊牌,他说了,韩嫣倒能给他个明确答复了。一个人模糊地向你表达好感,你要直指着鼻子说“别太爱我”,这样自我感觉太良好了,只能暗示、迂回。只有等人告白了,才能说“谢谢,我不愿意。”
    至于惹怒帝王的后果,拒绝总比暧昧要好,事到如今是逼着韩嫣下决断了。刘彻固然是帝王性极强的人,却还不至于为了这样的事情对韩嫣下黑手。为了情情爱爱动用不入流的手段,那样的人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这不是刘彻的风格。
    ————————————————————————————————
    韩嫣退后,刘彻也是傻了,一时没有反映过来,满腔热情去表白,满以为不得个主动献身也要得个主动献吻外加甜言蜜语一番,不想却被兜头浇了盆冷水。韩嫣不止是浇冷水那么简单,简直是拿冰块来砸他,还是万年寒冰。刘彻呆立当场,连韩嫣走了都没注意到。
    回神的时候,热情化作了怒火,开始砸东西泄愤。一边砸一边骂,先是骂自己犯贱,再骂韩嫣无情,砸完了、最初的怒火平息了,坐在地上静了一会儿,实是忍不住了,此生从未遇此失败,以前的事情哪怕暂时失利,他都能找回场子,这回的事情,让他怎么找后账?很想立时把他揪过来,然后呢?把他揪来打一顿么?揪来压在榻上还差不多。我怎么这么没出息了?于是,开始想要驳韩嫣,却找不到反驳的说词,怎么说他?这个人是以前的同窗现在的同……?对着儿女?一心……他有妻儿,自己也有。甚至连从此待你一心的话也说不出来——皇帝岂能无子?!!!
    心里没他,自然是按着自己的想法来,心里有他,却是要从他的立场来想。刘彻这此就是这个状态了。想着,心头怒火渐消,火烧完了,剩下灰烬。
    分开,确实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为什么,心如死灰还要抽搐地疼?
    再心疼,皇帝的职业道德还是不能不顾的。这回刘彻倒是明白了:该分开来看的不是爱情与家庭,而是情感与公事。刘彻目今最大的需求,是皇权的稳固、江山的安定、国家的富庶。
    其他,哪怕是让他心疼得一抽一抽的韩嫣,也要暂时放一下。刘彻想了半天,还是不愿意放手。为了他好,所以放开他,然后躲在没人看到的角落里默默地看着他幸福地生活,自己也就觉得幸福了,回去窝在被子里痛哭流涕地演苦情戏,这绝不是刘彻的作风。要来硬的,看韩嫣那个势头,是不能成功的,大不了迂回了来,先放松了警惕,再下狠手!论隐忍当时秋后算账,刘彻是行家。
    ————————————————————————————————
    拿定主意先晾一阵子,刘彻便装作若无其事地去忙他的大事了。韩嫣本是作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打算——爱怎么着随你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了。等了半天,刘彻没一点动静,韩嫣倒觉得自己是自作多情了。
    朝上出了不小的事情,黄河决口发大水,从春闹到了秋。于是治河修堤、赈济灾民。韩嫣提了包括水土保持在内的若干建议,刘彻择其可行的用了,不合理的也不含糊的驳了。见刘彻条理分明地对自己,显是拿得起放得下的,韩嫣倒是放心了不少。
    与另一件事情比起来,黄河决口对于朝野的震动还算小的——田蚡、窦婴闹崩了。导火索是灌夫。灌夫居然在田蚡迎娶燕国翁主的婚宴上醉酒闹事,这是王太后为了巩固娘家地位而千挑万选的婚事,特命在京的官员全要到贺,韩嫣为此还出了一大笔钱。
    两家的纠葛,起因却是很简单,很实在的田蚡,觉得自己如今比窦婴发达了,用不着再巴结窦婴了,便待窦婴比以往轻慢了些。不过,他也够义气,窦婴的儿子杀了人,他还给保了下来。只是窦婴在政治上至少是在审时度势上差了点儿,两人因着田蚡索贿的事情起了点冲突,这倒也没什么,问题是中间有块爆炭灌夫,本来两家不和也就算了,硬让他给搅成了死敌。
    就算是不和,也没到闹人家婚宴吧?不管灌夫有什么理由,这一点上就不够厚道。当时韩嫣也在场,见灌夫已经开始骂程不识了,上前拖住灌夫便要走:“喝多了吧?下去醒醒酒吧,这是太后命来道贺的婚宴呢。”不成想灌夫也是上过战阵的人,虽然已是人到中年,仍不是韩嫣一下手就能制住的,更是撒起了酒疯,把韩嫣一块儿骂上了。
    田蚡火气大了,娶了个年轻漂亮又身份尊贵的新媳妇,本是长脸的事情,被灌夫一闹,成了打脸的事情了。田蚡怎能善罢甘休?就算不说自己吧,来参加婚礼的客人还被骂了,程不识也不是一般人啊,客人被骂了,主人面上能好看么?拉架的韩嫣一向待自己有礼,田蚡倒也把他当子侄看待,为了劝架被骂,田蚡脸上更难看了——他还是皇帝宠臣,在自己家里挨骂……
    事实像是扇了田蚡响脆脆的三记大耳光,田蚡不干了。
    背地里又有灌夫要揭发田蚡当年与淮南王私下交往的事情,越发不能罢手了。窦婴也是迂腐,想着灌夫是为自己出头才受的牵连,想救下灌夫,却又不得其法,事情越闹越大。
    刘彻不喜田蚡,碍于王太后的面子,不好直接驳了田蚡,便命东朝廷辩。唇枪舌箭,却无人能直方孰是孰非。刘彻见满朝居然像是都怕了田蚡一般,对田蚡的印象更差了。本来他对窦婴也没太大的好感,虽然窦婴人品还好,不比其他外戚,还挺支持刘彻,只是窦婴这个人,为人就是不讨人喜欢,哪怕知道他不是个坏人,还是喜欢不起来。两相比较倒非常希望有人说田蚡点不是。偏议事的都说,两人说的都有道理。
    两人说的什么呢?窦婴说田蚡贪财好色,田蚡说窦婴有反意,两罪孰轻孰重?两人对立,朝中还是偏向窦婴的多一点,可是大家都还有老婆孩子,不能得罪了田蚡,只好在里面打打太极拳。刘彻明白后面有王太后,不想让韩嫣得罪人,本是没有点他的名的,田蚡觉得韩嫣一向对自己比较尊重便杀鸡抹脖地给韩嫣使眼色,不说话是不行了。灌夫不但骂了田蚡,连程不识也骂了,酒后无德,让韩嫣对他很是讨厌,于是把话题绕开了田、窦两人,单论灌夫的不是,闹人家婚宴太不厚道了。两位都是做过丞相的人,为了一个这样的人跑过来廷辩,黄河决口了都不管,吃多了撑的吧?灌夫也骂了我了,我也生气啊,可是按律,灌夫是不该杀,他做事太不厚道,罚罚也就是了。两位,和解了吧,都是亲戚呢。
    比起两不相帮缩头缩脑坐山观虎斗,这番话还算想要解决问题,办法也正相宜,听的都松了一口气,心说,梯子都搬了,你们俩各让一步得了,大家也好散会回家吃饭顺便把廷辩的八卦当佐料跟老婆孩子显摆一下。
    田蚡连谋反的罪名都扣人家脑袋上了,韩嫣这算是救了窦、灌二人的燃眉之急。可窦婴是不希望灌夫受罚的,再者田蚡都把谋反的罪名往他头上扣了,他怎么能罢休?田蚡就更不行了,他心里有鬼啊。又僵上了。刘彻实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