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优点一条一条的列出来,都是讨喜的原因,却不能解释为什么偏就对他上了心。到底是为什么呢?实在想不明白,刘彻干脆不想了。管它是什么原因呢!先把人揽到身边再说,对着他,总有想明白的一天。不然,自己抱着脑袋在一边想,等到想明白了,人却不见了,哭都没地方哭去,反正不能让他跑了,于是,刘彻行动了。
越离越远的感觉,让刘彻不是滋味。虽然韩嫣还是照常上朝、照常做他的工作,刘彻总觉得韩嫣越来越让他抓不着了,便急于想证明一下,他,还在。证明的办法,自然,越直接越好。于是,病急乱投医,人急用错招。
一次次被韩嫣推开,刘彻的脑袋渐渐发热了,居然说了昏话:“好阿嫣,别推开我,只要……你要什么我都能给,要什么跟我说好不好?整个天下都我的……”说完,自己先傻了。恨不得把自己埋到榻底下——我怎么就说这些了?!
乖乖地坐到一边,等着韩嫣发飙。韩嫣却出奇地冷静,躺着平复了一下呼吸——既不伤着刘彻又要推开他,不是普通的费力,怪不得俘虏比斩首功劳要大!
坐起,理了理衣襟。看了一眼刘彻,见他居然瑟缩了一下,叹了口气。
刘彻听得韩嫣发声了,有些慌:“阿嫣……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知道的,我是昏了头了。”确实慌了,那话说的,根本就是对人家人品的怀疑嘛。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那是等价交换,是卖力、卖命,他刚才那个话说得像要韩嫣卖-身啊。
还不说话。
“别生气好不好?”心一横,扑上来。这回没敢再动手动脚,只是把人抱得死紧。
韩嫣想挣开,刘彻抱得更用力了。韩嫣拍拍他的背:“先放开好不好?”
“不放,放了你就跑了。”
“大半夜,我能跑哪儿去。”
埋在颈侧的大头摇了摇,还是不肯松手。
无奈,虽然姿势有点怪,该说的话还是要说的:“人表达喜爱,常会给对方力所能及的东西,帝王拥有江山权势、荣华富贵,能给的太多,而大家想不到帝王也会需要什么,所以,想得到喜爱的人太多,而想到给帝王东西的人,太少。渐渐的,变成了只知索取、争宠而忘了本心。后来的人便有样学样,把对帝王的关心当成了交易,尽心伺候为的只是得到赏赐。”
“你,要我也变成那样么?”
“你是有整个天下,到时候,也就只有这个天下了。”
趴在身上的人全身僵硬了。
“我有多大的能耐就担多大的担子,得多大的恩赏,这样,不论是官爵还是别的什么,我拿得心安理得。真要是把权势与你我之间的事情相联,结果,会很糟糕。”
“打小结来的情份,之所以珍贵,是因为那时候的人最单纯,看人只看着这个人如何,还没有学会去看他背后的权势。计较利益得失会让纯真的感情变了质,把一个人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面目可憎,连认不出自己来了。”
“我说过,只说实话。与你相知,本非我所愿,”觉得刘彻环在身上的手臂更紧了,拍拍他的背,“只是事情既然发生了,便不能掩耳盗铃装不知道。不如跟你说开了,心里也就没有惦记的事了。我从没想过因此从你那里得到什么好处,真有想得到的,大概,就是相知相守吧,可是我们,又做不到……”
“做得到的!”刘彻飞快地插话,尔后有些怨念,“我可是一直都在,只要你别走!”
我哪里敢提走?你一怀疑,就跟今天似的抽风,要是真说要走了……
“我一直都在。”
“在与女人恩爱,”刘彻接口,“儿子很可爱吧?”
“那是我的家,我是男人,得承担责任,不是说过了么?”
“开始是负责,负着负着,就有心了吧?”刘彻不依不饶,很想让韩嫣说出他爱听的话来。与自己海誓山盟以他的性格是说不出来的,至少,要说出一句对许绾没什么吧?
“是啊,唔,”脖子被咬了一口,苦笑,实话实说了,“是有心,有愧疚之心……娶妻非我所愿……却……怎能不对她好些……”剖开了模范丈夫的光鲜外壳,内里,却是如此让人难堪。爱不了女人,再还要把两人绑在一起,只能用另一种方式来补偿。
刘彻算是接受了这样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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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暂时安心了。
不过……
不逼你非要跟我什么什么的,太皇太后死了,正是大展拳脚的时候,来议事行吧?不是说要一展抱负的么?那来办正事吧!
于是,韩嫣出现在宣室的次数明显多了。至于“宿卫”,是死也不从的。刘彻的过激举动,韩嫣是怕了。刘彻虽然没有实质性地“做”了什么,到底是没有自己硬憋回去的道理,还是歪缠了许久。再跟他住在一起,可不是每次都有这样的好结局的。
“后宫没有皇子降生,终不是个事儿,”你最大的任务还没完成呢,“你……”
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协议,两人绝口不再提当日的事情。刘彻更频繁地召韩嫣入宫,韩嫣乖乖地奉诏而来。日子似乎回到了以前,一起用餐,一起商议国事,一起赛马练兵。
暗斗
君无戏言,也是要看事情的。反悔对于政客来说,真是比吃饭还简单,刘彻是政治家与政客的综合体,大政方针固然是英明果断,阴谋诡计他也玩得转。在对待韩嫣的问题上,刘彻充分表现了他的这种混和特质,说了不把韩嫣视同娈宠,他也能说到做到,只是受到了刺激的时候要反悔也是反悔得痛快,耍赖地揩点油,他是不会觉得自己违约的。
两个人的合约条款,大部分相同,具体细节就惨不忍睹了。
对此,韩嫣也是无法。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刘彻摆出阎王脸孔要对他硬上弓的时候,他还能对付,暴力手段他打不过自己,阴谋诡计他还没那个精力用到身上。当刘彻化身小鬼的时候,真是难缠。心里一点感觉也没有的人,很能从容应对,对上还要留三分情面的人,就浑身不得劲儿。推开了太矫情了,由着他,简直是给个竿子猪也能上树。
手指转转拂过手背,力道拿捏得刚刚好,只让人觉得痒,一直痒到了心里。胳膊一抖,怒视,换来憨笑。不一会儿,手指又爬到了脊背上,触电股的感觉从尾椎直头顶。韩嫣的脸黑了。四下无人,两人正在看着朝中大臣名单,商量着如何替换——本该与丞相商议的,鉴于现在的丞相是田蚡,还是不劳动他老人家了——韩嫣也不客气了,直接拎起刘彻的领子,脸对着脸:“别玩了好不好?”
刘彻奸笑。心里得意得紧。他倒是回过味儿来了,韩嫣这样子分明是对自己有心,否则不会这样激动,怎么就没见着他对别人这样?他可是一向从容得紧,那个女人可不能让他这样。
下一回,召来一堆人议事,告一段落了,名符其实的咸猪手又伸了过来,宽大的袍袖真是作案必备,不好直接甩开了,韩嫣只能回握住那只作怪的手,握得紧一点,让它不能再作怪。刘彻这回倒是老实了,见好就收,反握住……
能到皇帝身边当差的,不是关系太硬,就是脑袋十分灵光,这其中,后者又占了绝大多数。刘彻表现得明显,时间久了,大家便发现其中有些不对劲儿。开始没人往这上头想,韩嫣之前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主流的评价是正面的,也就没人往这上头想。现在一看,刘彻一见韩嫣就笑——笑得很不正常——虽然一直是韩嫣坐刘彻旁边的位置,现在两个座位靠得更近了,刘彻还会不自觉地往韩嫣这边挪。
再看韩嫣,开始是一脸平静,然后,瞬间五颜六色变一下,最后定格在黑色或者青色上,议完事,落荒而逃。刘彻居然还斜靠在靠椅上,看着韩嫣狼狈的背影眯着眼睛笑了。
混在皇帝身边,都不是黑白分明的书呆子,自是看出了些苗头,但是这两人又没有特别明显的表现出有不正当关系,韩嫣一向与人为善,也没表现出让大家讨厌的潜质来,只有心下犯疑,却不好说出来。
另一件让熟悉的人乱猜的事儿又发生了——韩嫣请辞回家照顾母亲。窦太后的丧事在五月,正是夏天,外命妇跟着哭丧也是有的,很有几位上了年纪的老夫人累倒了,韩嫣母亲也有份进宫哭灵,累病了并不奇怪,问题是,她前天还进宫跟王太后说话的来着,今天,怎么就病了?
看着刘彻铁青的脸,大家似乎找到真相了。不觉高看了韩嫣一眼——还够有风骨的,为了杜绝骚扰,视荣华富贵如粪土啊。韩嫣确是因为不堪刘彻若有若无的骚扰,周围人的眼神都变了,他还不知道收敛,韩嫣羞愤万分。再这么由着他,自己怕是要被定型了。
当天下午,御医被派到了韩宅,韩嫣被召进了宣室。据守在外面的小宦官回忆,里面先是吵,然后是打,打完了,两人没事人似的出来了,一边走一边互相整理衣服,陛下也没说韩大人犯上要拉下去打板子——前辈们说,他们俩打架的时候别去拉,那是在切磋呢。
再然后,大家发现刘彻规矩了许多,大家看韩嫣的眼神变成了崇拜——不仅是皇帝老实了,更重要的是,皇帝待他一如既往地荣宠并没有因为他闹腾而减了半分。真乃神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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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彻之所以如此露骨,也是因为高兴得意。看着韩嫣敢怒不敢言的样子,他心里就暗乐,趁着机会多揩点油水——用强?咳咳,小时候刘彻长得是比韩嫣壮,习武之后,刘彻在这方面用功不多,韩嫣却是被严格要求的,武力上刘彻是想都不要想了,为此,刘彻暗恨了好久。
等到韩嫣乍毛了,刘彻自然是见好就收,“乖乖”地答应以后不公然调戏了。
回到家,韩嫣摸着脖子咬牙,自己缩到书房,对着镜子一照,果然留印了,脖子上一个草莓、锁骨上两个牙印!!!
好在富贵人家的惯例,是夫妻各睡各的,要是一家子住个三室一厅,非得闹个家变不可。
不过,眯了眯眼,那个混蛋也没捞到好就是了,皇帝身上带伤,一旦追究起来定是满城风雨。所以,已是资深打架者的韩嫣下手极有分寸,专挑不易发觉的地方,力道也拿捏得很好,让他觉得疼又看不出外伤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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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暗地里被吃了多少豆腐,这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就算韩嫣不乍毛,刘彻也会很快因为朝政吸引去注意力而减少对他的骚扰。
朝上发生了不少事情,还都不小。
“秋八月,有星孛于东方,长竟天。闽越王郢攻南越。遣大行王恢将兵出豫章、大司农韩安国出会稽击之,未至,越人杀郢降,兵还。元光元年冬十一月,初令郡国举孝廉各一人。卫尉李广为骁骑将军屯云中,中尉程不识为车骑将军屯雁门,六月罢。夏四月,赦天下,赐民长子爵一级。复七国宗室前绝属者。”
这些都是能说得出口的烦心事,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丞相。
田蚡实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