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子就融化了。
他笑起来,实在太像太像你。那颊边浅浅的酒窝,我还记得我望着你的说,那是“金不换”的酒窝,捧着黄金白银上来我也宁可选择你的笑容。而你只是淡淡地笑,一副受之无愧的拽样子。
英国的手机打国内的电话,来电显示总是乱七八糟的数字。所以我想谁也不会知道我是谁,于是鼓起勇气尝试了第二次,然而电话那头,仍是她的声音。
怎么办,我开始变得焦躁。
那么,下一个夏天,如果你仍然不来,我就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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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着手机,掌心里竟是微潮。
知返坐在落地窗前,眼神游离地望着窗外,外面正下着大雨,大颗的水珠噼啪地砸在玻璃上,迸出一朵朵晶莹的花,冲出一道道蜿蜒的水痕。
已经是清晨,一夜辗转难眠。不肯安静的是那颗心,从昨晚遇见苏瑾开始就一直悬在半空中,连和封云吃饭的时候,他也看出了她的不安。
咬紧唇,她猛地站起来——她无须内疚,也无须这样慌乱!就算苏瑾说了再多他的好话她的不是,那也是他欠她的!
——对不起……忘了你。
温柔的声音忽然间袭上脑海,她心口一颤。
不受控制的手轻轻按键,她深呼吸,把手机放到耳边。
电话过了很久才被人接起来,随即是轻得不能轻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知返?”
“你……还睡着?”她突然有些莫名地困窘。
“噢,醒了……”大概是天气原因影响信号,他那边仍是低沉而模糊的声音,“有事?”
“我想问……小游吃的那种卡通磨牙饼干你是在哪买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变成了一个烂借口,“他吃完了,还闹着要。”
“一家新开的进口食品店有卖,我也是顺便路过买的,过会店差不多要开了,这样吧,我现在出去买然后给你送过去。”
“啊?”她一愣,随即心跳快了一拍,“好。”
她居然,有一点期待他的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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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铃响的时候,她蓦地从椅子上起来,走到门边站了几秒才缓缓打开门——他站在外面,头发被雨水淋得有些湿,身上的外套也沾了薄薄一层水雾。
“怎么淋得这么湿?”她有些尴尬地问,低头接过他手里的纸袋。
“打车的,下雨天车难等。”他的声音低哑而温柔,听得她心里轻颤,几乎感觉到他灼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心头浮现一丝异样的感觉,她转身想先去放好手里的纸袋,身后忽然一阵轻响,她回头,瞬间瞪大眼——他整个人正顺着门框滑下去!
“霍远!”她惊骇出声,扶住他沉重的身体,才发现手上的触感是如此烫人——怪不得他电话里的声音那么模糊,怪不得他不自己开车,怪不得他的呼吸那么灼热,他在发烧,而且烧得很厉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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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小姐,请问你是病人的家属吗?”
知返看着一脸严肃的医生,忐忑不安地答:“我是他女朋友。”
“因为病人是忽然晕倒,虽然主要可能是发烧引起,但我还是给他做了详细检查,发现他头部曾经受过伤,为了防止并发症,我需要了解他的病历和以往的伤情。”
并发症?知返脸色一白:“我马上给你找出来。”
病历和以前的伤情——她眸光暗了一下:“能不能麻烦你把他的手机给我?”
霍远的通讯录,果然留着苏瑾的号码。
不去理会胸口瞬间的刺痛,她按下通话键。
“远?”熟悉而亲昵地称呼从那头传来,知返深吸了一口气:“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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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瑾二十分钟不到就赶了过来,问清事情原委,她朝知返冷笑一声:“你倒真能折腾。”
知返咬唇,脸色木然地站在一边望着她和医生交流霍远的病情,心里忽然一片苦涩——她什么都做不了。
等和医生谈完,苏瑾看了她一眼,拿起手机拨通:“喂,阿姨,我是苏瑾,霍远出了点小状况……”
她应该是打给霍远的母亲吧——从那亲热又客气的语气里,知返就可以感觉出来。
“嗯,那我等你,你别担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苏瑾收了电话,目光扫向她,“他妈马上就从老家赶过来,一个小时后到。”
“谢谢,”知返点头,垂眼避开她挑衅的眼神轻轻地开口,“这里先麻烦你了,我去把儿子带过来,刚才走得匆忙,他一个人我不放心。”
苏瑾轻嗤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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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提着食盒,一手抱着小游,知返急匆匆地往病房赶,在走廊正巧遇见医生,得知霍远刚刚清醒,她几乎激动得小跑起来。
“你这么大个人了,还跟小女孩瞎闹什么!”虚掩的门内,隐隐传来陌生的女声,“这个姓孟的丫头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初丢下重伤的你跑得人影也没有,现在好不容易见着人了,大清早的你发烧还要你冒雨往外跑,她除了添乱还能做什么?哪里比得上苏瑾懂事?”
脚步生生地僵在门外,知返怔怔地听着里面的声音,浑身冰冷。
“你对苏瑾什么想法我管不了,但姓孟的任性丫头我绝对不认,你看看,刚把你送到医院,人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妈,你别光听苏瑾说的那些,我和知返以前的事不是你想的那样,回头我再好好跟你解释——”
啪。
小游调皮地拍了一下食盒,声音不大不小,却足以让房内的两人同时望了过来。
知返推开门,再抬头脸上已换上无懈可击的微笑:“阿姨好。”
霍母盯着她和怀里的小游,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点了点头。
“我在粥店买了点绿豆粥和几样清淡的点心,阿姨你应该还没吃早餐吧,和霍远一起吃好了。”
“好啊,”霍远的声音越发地低哑,目光深深地锁住她,“谢谢了,知返。”
知返扯了扯唇角,朝他笑了一下,却发现笑原来竟是这样艰难。
“小游来,”霍远朝在母亲怀里探头探脑的小家伙伸手,“来,爸爸抱。”
小游凑上前,爬到他床上。
——爸爸抱。
简短的三个字,却如惊雷一样响在两个女人心头,霍母先是一怔,随即脸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
而知返却连望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她低着头,死死地抓着手中的食盒,只觉得泪水一下子冲上眼眶,酸热难当,随时都要掉下来。
“知返……”身后传来他的呼唤,温柔依旧。
“对不起——”下一秒她已仓皇地奔出门,眼前一片模糊。
留下来做什么呢?他母亲说的没错,苏瑾也没错——一直以来,她都是个任性的人,什么都做不了,只会给他添乱,她不够懂事,不够体贴,不够成熟,只知道挥霍他的宠溺和呵护,即便如此,还身在福中不知福。
“知返!”
身后传来一声闷响,沙哑的吼声随即传来,她转过头,却见霍远追到了过来,一脸忧急地望着她。
“霍远你疯了,你还挂着点滴!”霍母的惊呼声跟着传来,接着是小游被吓到的哭声。
她再也没有力气往前走,只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步履凌乱地追过来,一把搂住她。
“不要再逃了……知返,”滚烫的吻落在她含泪的眼睫上,他的拥抱紧得几乎让她无法呼吸,“答应我,留在我身边——”
六十六、归去曲
十一月二十一日 晴
今天去柏林参加一个展会,飞机上读小说,看到一句话——想念的涵义是,当我在三万英尺高空自舷窗向下眺望,云下这渐渐沉入夜色的星球上,只有你在。
记得初次相遇,你坐在我旁边看报纸,样子很专注,在你没发觉的时候,我偷眼看你,阅读灯橘黄的光芒洒在你棱角分明的脸庞上,眼镜在你翻页的时候微闪过光,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心中一颤的感觉。
此刻窗外并无深沉的夜色,浮云过眼,无边无际的蓝与白,叫人看得心慌意乱。而闭上眼,过了这么久,你当日的模样依然能清晰地被记忆唤醒。
当初爱得多深,失望与后悔就有多重。
尽管在人前,我永远那么利落干脆,不轻易回头,不轻易言悔。我已经懂得去掩饰自己真实的情绪,无论是沮丧、难过、无聊、愤怒……都已变成脸上千遍一律的微笑,若你见到现在的我,会不会意外呢?
只是,可不可以回到从前?
回到从前在你怀里撒娇的日子,趁办公室没人的时候偷亲你一下,踮起脚凑到你耳边说悄悄话,为了一样小吃让你开车去很远的地方,做错了事情只是无辜地瞪大眼看着你,回家的时候假装在车里睡着好让你抱我回去……
如果可以,多么希望自己没有说过那些冲动的话,没有任性地一走了之。然后那个夏天,我们始终没有离开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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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我哪也不去,”知返惊慌地按住霍远手背不断涌出血珠的伤处,向他保证着,“你先回到床上去,我让护士再来帮你扎针。”
他的另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握着她的,仿佛他一松手,她就会自眼前消失。
知返坐在床前,仍是低着头不说话,心里觉得酸涩凄惶,不知如何是好。
“不许再胡思乱想。” 他开口,低哑而紧窒的嗓音,充满压抑。
他语气里的担忧和小心翼翼让她佯作坚强的情绪更加摇摇欲坠,她的唇几乎咬得发白。
“妈,要不你带小游去转转?”
霍母瞅了他们一眼,有些不放心地出声:“有事马上给我电话。”
“没事,知返会照顾我,”霍远朝她微微一笑,知返只觉得他握着的手紧了一紧,低柔的声音在头顶扬起,“妈,她是我喜欢的女人,也是我选的女人。”
他语气里坚定的宣告,再清楚不过。
知返无暇也无法去注意霍母是什么表情,只觉得鼻中一酸,眼泪再也无法抑制,一颗颗地逃逸出来,打湿了床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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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妈做了一辈子老师,习惯说教了,你不用介意。”看着母亲关上门,霍远凝视着眼前不停掉泪的女子,试图安慰。
他可以想象方才母亲的那番话给她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和伤害,更何况她本来就是一个比别人敏感许多的小女人。
“可我确实这样一无是处……什么也做不了,只会制造麻烦……”她啜泣,难过得无法自已。
从霍远被送到医院,目睹着苏瑾冷静从容里应付一切事宜,到听见霍母那些话——这一辈子,她从来没有觉得这么灰心,这么自我厌弃过。
“我从来没觉得你是麻烦,知返,别人怎么想你不用管,你只需要知道我的心就够了,明白吗?”
她摇头,眼泪凶猛,不断地涌出湿透脸庞:“从过去到现在,我总是在自以为是,照自己的心情来对待我们之间的关系,结果最后都搞得一团糟,却一直不知道如何收场……”
他俯首封住她的唇,阻止她那些沮丧得叫他心痛的话语——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