较劲儿就能看出来。
见元殇微微点头,又道:“爷,咱们只管下药将这些牧民都迷倒,再将醒着的杀了埋了,再回禀大公子,这期间的过程瞒着大公子便是。”
元殇顿了顿,忽然问道:“她不喜欢杀人吗?”
丰二郎不明就里,答道:“是不喜欢滥杀无辜吧……大公子雍容气度,怜爱苍生,我这等小兵怎么体会呢?在大燕,这等心胸自然是好的,可这里是草原,遇上的就算不是敌人也不会是朋友,何须手下留情?如此,大公子便有些妇人之仁了。不过,这等事情,咱们这些属下办好便是,只是担心大公子事后责怪,须得向爷您讨个旨意。”
为将者,最不容属下欺瞒,丰二郎这些属下若是私自办了事,难免让顾月敏猜疑,但若是元殇曾吩咐过,便不算欺上。
元殇点了点头,让他们只管去办,心中却不由得想到那些曾死在她手下的无辜之人。那些富豪权贵的保镖暂且不说,还有那些原本毫无关系却被她灭口的目击者,其中还有妇孺老弱,顾月敏若是知道她的手上曾沾满各式的鲜血,不知会做何感想?
此刻夜幕已经降临,部落的人们点燃的篝火还未熄灭,遥遥可见火光。
丰二郎带着斥候队,慢慢摸清了营帐的分布。又等了一个时辰,到了寅时,估摸着是人们睡觉睡得最香甜的时候,丰二郎回来了,已经摸清部落分布的众斥候作为向导,带着程延、陆明、朱长风等几个统领,从外围摸进部落放迷药。
元殇回转驻地,面对顾月敏的询问,元殇只说是自己刚刚配置了一种强效迷药,现在应该万无一失,所以让侍卫们下迷烟去了。
这四百个侍卫,这大半年的时间,都是按照特种部队的方法来训练,还没大规模实战过。这次遇上的是匈奴部落,也算是练练兵。
没过多久,斥候队回来通报已经成功。其中一个斥候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悄悄向元殇点了点头。元殇明白,丰二郎已经把现场做干净了。
大军紧接着开拔,沿着夜色继续出发。
没走多久,丰二郎忽然纵马而来,道:“元姑娘,抓到一个奸细,您过来看看!”
元殇朝顾月敏看了一眼,顾月敏道:“我们去看看!”
元殇却道:“不必了,我带过来就行了。”元殇心想,她虽然暗中下令让人将整个部落清洗一遍,但或许依旧有些兵士犹豫,丰二郎才会来找他。这奸细之名,不过是个借口罢了。
顾月敏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过也并未多问,只是点了点头,望着元殇和丰二郎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直跟在旁边的古砚是最清楚公主心思的人,看她神色,便知道她对众人做的事了然于心了,拱手说道:“大公子,咱们日夜兼程,孤注一掷,若是有一人存活,都会将咱们的行踪泄露出去……”
“你说的我都明白。”顾月敏打断他的话,“这么多年,我研习兵书,这些道理我都明白。”
“大公子不必内疚。兵书中教的是如何克敌制胜,却从来没有那本兵书上写过杀人灭口。一年前,慕容青华将军杀俘,十年前赵国公苏大将军也埋过俘虏,可他们写出来的兵书上,却从未有一个字写过。”古砚看了看元殇所在的方向,道,“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这是十三给你说的吧?说我妇人之仁?”顾月敏一听这奇妙的话就知道出自元殇。元殇话少,在其他人面前也多沉默,对顾月敏却有问必答。这些日子以来,元殇口中说出许多奇妙话来,那些话,有的很奇妙,有的很深奥。当初在白马寺初遇元殇的时候,顾月敏就已经“惊艳”了,可没想到,元殇就是一个谜,总能不断的让她感到惊奇。
顾月敏好奇心越来越重,真想知道那是个什么样的地方,竟能培养出如此的妙人儿。“回去之后一定要去肖家驻地附近搜索查探一番。”顾月敏心道。
古砚道:“匈奴人先学会骑马,才学会走路,他们下马是牧民,上马就是兵,别看这些人是部落的老弱,但这里临近大燕,说不定这其中就有好些人去咱们大燕打过草谷。”
顾月敏道:“走吧。让十三去处理。”虽说大义所在,形势所逼,但杀害敌人妇孺却让她耿耿于怀,只好眼不见心不烦。
随丰二郎走远了,元殇才问道:“怎么回事?有人不愿意下手?”
丰二郎道:“爷,留下来的三十个人,都是北疆下来的老兵,杀匈奴人怎么会手软?我们一边放迷烟,一边处理,一直挺顺利。只是刚才斥候队在清扫的时候发现有人没有被迷倒,好不容易才抓住了,竟是一个汉人!”
“嗯?”元殇以为丰二郎找的一个借口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有奸细。“是干什么的?”心中却想:不会是跟上来的周云泉吧?
“这小子滑头得很!开始我以为他是匈奴人,抓住便要杀了,谁知他一口流利的官话求饶,待我审问,立刻求饶,却插科打诨、顾左右而言他,到现在还没问出个所以然来。”
元殇道:“上过刑了?”
“还没。不过,他倒也没硬气,只说要见你才招。”
元殇点点头,丰二郎会意,让下人把人带上来。
此人看起来三十来岁,剔着油光闪亮的光头,右耳上带着一个大大的耳环,脸有些圆,但是不胖,浑身精肉,怎么看怎么像是匈奴人。不过,这人看起来总觉得有些熟悉。
他见元殇是女子,愣了愣,道:“你就是首领?”
元殇冷冷看了他一眼。丰二郎道:“不错,这就是我们首领,你是什么人,来这里干什么?”
这人立刻,“小人吴慈仁,原本在古兰镇做生意……”
话还没说完,丰老二已经一巴掌扇过去,“吴慈仁?无此人?你他娘的蒙谁呢?看你眼睛贼溜溜的转,就他娘的不是好人!想学我?再等个十年八年吧!”
旁边的侍卫们听了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刚才大家都觉得这个假匈奴人看起来有点儿熟悉,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熟悉了——这人的习性活脱脱就一个丰二郎啊!这里的兄弟都知道,曾经丰二郎被大军抓住过,就是眼前这德行,不过丰二郎比他功力高得多,严刑逼供都没松口,成功的把敌人给忽悠了。
元殇从细处看人,见他虽然油滑,但跪在地上的时候身躯一动不动,内心十分坚毅,不是能轻易屈服的,现在还要赶路,没工夫细细审了。于是说道:“别和他废话,拉下去宰了!”
“是!”两个侍卫立刻夹住他拖向旁边。
“别!别啊!您老再多废话几句啊啊啊啊啊——”
“慢!”丰二郎拦住她,道,“我觉得这个人身上有很多秘密……不如带上,慢慢审问?”
元殇点头道:“他确实很不一般。只是,若他在路上耍诡计……”
丰二郎道:“放心,属下看着他,他翻不了天!”
元殇看了一眼还在哭天喊地的吴慈仁,冷声道:“闭嘴!”
凄惨的哭叫声嘎然而止。
“老老实实跟着,若有一丝不轨之举,立刻宰了你!”元殇对侍卫道,“给他松绑,再给他一匹马,让他自己走,若是他敢逃跑,立刻杀了,不必留情。”
周围几个侍卫都不怀好意的看着,让吴慈仁头皮发麻。
“走!”
侍卫们将这里所有人全部杀了,尸体帐篷堆在一处,统统一把火烧了。一些值钱的东西被搜刮得一干二净,拿不走的包括牛羊也一起烧了。有一批健马,被侍卫们拿过来驼物资,分了一匹给吴慈仁。
“十三,这是……”顾月敏有些奇怪。
元殇将吴慈仁带到顾月敏面前,指着他将刚才的事一一说了。顾月敏看着吴慈仁,微微笑着,一边听一边点头。当元殇说到他性子油滑,却性格坚韧的时候,顾月敏毫无征兆的出手了,右手食指和中指朝他双眼挖去。
吴慈仁大骇,仰身躲开。顾月敏穿的是男装,打斗最是方便,腰间当年顾嫦依送的宝剑应声出鞘,朝着他斩去。吴慈仁翻身在地上躲过,打着滚儿滚到白马身下,从白马伏下穿过去。
白马拦在顾月敏和吴慈仁之间,这宝剑便斩不下去了。
顾月敏虽然没有顾嫦依年轻时的武功高,但也算是武林高手了,一眼之下就看出这吴慈仁身怀武艺。她忽然出手,就是要看看他的武功路数。谁知道他无赖的躲闪,并不接招。
顾月敏看着躲在白马另一边的吴慈仁,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轻声道:“容容!”
这匹白马正是当年顾嫦依的坐骑,为着这马儿的名字,顾嫦依还被夙沙悦容罚了好几天睡地板。
容容原本戏谑的站在原地看着顾月敏和陌生人“游戏”,听见召唤,也不见它怎么发力,便已经掉转了方向朝着吴慈仁一脚踩下去。
吴慈仁吓得赶紧“滚”回元殇身边,扑在地上喊道:“公主饶命!”
顾月敏脸色微变,看了一眼周围,见都是两府的侍卫,没有外人,说道:“你叫她什么?”
吴慈仁压低声音说道:“明辉公主,驸马爷,属下乃是慕容将军旗下斥候!”
顾月敏有些想笑。这个人,看东西认人,虽然不算错,但是……竟然把自己当成了驸马,把元殇当成了公主。
顾月敏收敛了脸色,朝旁边的古砚打了个手势,遣开旁人,淡淡道:“你怎么知道我们是谁?”
吴慈仁说道:“当年属下曾有幸得长公主训斥,认得长公主的君子剑和汗血宝马。”
顾月敏冷冷道:“你怎么会装扮成匈奴人?莫不是逃兵?”
吴慈仁忙道:“属下奉慕容大将军之命,装扮成匈奴人,调查匈奴部落分布。”说着从衣服夹层摸出一张纸,“走的时候,为免误伤,被自己人抓住,将军给了一个凭据。”
这张纸上盖着鲜亮的平西大将军大印,只写了八个字:
——见印放人!慕容青华!
慕容青华不愧是朝野闻名的“匪将军”,说话间都带着狂暴的匪气。
顾月敏这才收起了怀疑,道:“慕容将军派了多少人?”
吴慈仁道:“我家将军派出三十个斥候,全部改装成匈奴人。我们常年与草原人打交道,习性言语都一清二楚。这次属下发觉这边部落有调兵的迹象,于是冒充女真人来这里打探消息,谁知道这个部落与女真人有仇,属下还没套话,就被他们给抓起来了。”
顾月敏道:“他们当然要抓你。左贤王已经暗中对女真族下了通缉令,并派出精锐铁骑送信,准备围剿女真。”
“围剿女真?为何?”吴慈仁满心疑惑,“现在匈奴人正与长公主对峙,他们竟然还敢再起战端?”女真人虽然人数少,但个个骁勇善战,又阴险狡诈,用匈奴人的话说,那是比匈奴人还匈奴人,一般匈奴人和突厥人都不会轻易与之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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